第八十七章
汤山上时不时的总有妖魔来肆意侵略,就算是有商长殷这样一位“仙人”一直都在保护着庄子上的民众,直至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出现过真实的伤亡,但是那并不代表者人们就能够对此完全放心。在那些妖魔真正的消亡之前,所有人都将会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恐惧实际上也是“欲望”和“情绪”的一种。如此之多的人在一起激发了共同的情绪欲望,这实际上也是汤山的妖魔一直都有增无减的原因。
半夏的确是这些妖物会形成和汇聚的最主要的因素,但须知,这世界上任何的一场燎原大火,都绝不是区区一粒火星就能够引发和实现的。
半夏的存在是引线,而源源不断的、由庄子上的人因为恐惧而产生出来的情绪便是一直维系其存续的养料。二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这才导致了汤山上的那些妖物似乎永远都没有终结的时候。
这样的异况,自然是要上报给负责统管这一片区域的仙人的。而管理汤山的,先前便已经提到过,是青龙城下辖的析木楼。
涂山君,便是析木楼当中所供奉的仙人,同样也是此次被派来处理汤山的这些棘手事情的人。
他匆匆的见了礼,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继续同商长殷对话,处理眼前的这被污染了的汤山以及水源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只见涂山君肃容站在那一条浑浊的、散发出可怕的恶臭的河流前伸出手。有和他的发冠上那嫩芽同色的、泛着清新绿意的光从他的手上撒发出来,像是从天上被洒落的星屑一样,朝着河流飘去。
第一颗的新绿色的光点很快就被河水所吞噬了,沉默在其中,甚至是连一星半点的作用都看不出来。
但是很快,其后的第二颗、第三颗……许许多多的光点全部都汇入了浑黄不堪的河流当中,而那看上去分明已经是没救了的河流居然开始有如变戏法一样,开始逐渐但是恢复了原本清澈的色泽。
这任是谁来看了,都难免要惊呼一声神乎其技。
而这并非是结束,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因为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河流变回原本的、未曾受到污染之前那一副清澈的样子的部分越来越多,而以河川作为中心,只见周围的其他的——无论是土地也好,还是树木也好,也全部都跟随着一起产生变化来。
那些污染开始以一种无法被理解的方式和手段退去了,似乎并没有用去太久的时间,这里的一切已经恢复成了最开始的、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原本可能会引起骚动、以及某些或许会非常了不得的麻烦的大乱,就这样在最初的源头便被掐灭,无声无息的中止掉了。
那位涂山君这才终于有时间能够同商长殷好好的搭上话。
他放下手来,面色看上去有些过分的苍白,是花费了大功夫大心血而导致的稍有力竭的证明,好在这并不构成什么大碍。
涂山君的眼中根本没有落入
渡鸦或者是柳浮生的身影,仿佛对于他来说,他们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烟尘,亦或者是随便的挥一挥手便可以去煮开的、无关紧要的细小的风。
而唯有同为“仙人”的商长殷才是和他位于一个阶级上,并且有资格得到他的以礼相待和进行对话的。
“方才事急从权,见礼未免过于匆忙,还请仙友万莫见怪。”涂山君朝着商长殷又行了一次礼,“我是析木楼的涂山君,方才还没有请教仙友的名字。”
商长殷:“……”
好极了。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有什么名号能够报给面前的这位涂山君听的。
而就在这种时候,却居然是柳浮生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
“我家殿下于朱雀城鹑火楼当中得道,可唤令丘。”
涂山君的眼中有惊奇之色一闪而过,再看商长殷的时候,无论是表情还是态度,似乎都微妙的改变了一些……比如说,像是在看着完成了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的人的那种带了些钦佩的目光?
“真没想到,居然是……朱雀城令丘君。”涂山君这样感慨着,“自从雀首辞世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听闻过朱雀城的消息了。”
商长殷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一跳。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涂山君也好,还是柳浮生也好,都在说些什么,又给自己的身上加了什么离谱的人设;但是商长殷现在实在是需要一个“仙人”的身份去招摇撞世,因此并不欲现在便把马甲摘下,只好顺水推舟的将“令丘君”这个身份认了下来。
好在,虽然不清楚柳浮生为什么会胡诌这样一个身份给他,可眼前的涂山君显然是信了,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
于是商长殷便顺着涂山君的话说了下去:“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涂山君于是就大笑了起来:“是极,是极,你我之成仙,难道不都是暗合了缘法的吗?”
他显然对于商长殷的存在越看越顺眼,当然其中或许也有对于朱雀城好奇的原因——总而言之,在确定汤山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之后,他朝着商长殷发出了邀请。
“虽然不知道仙友此前为何要一直为了这些妖物逗留于此,但是久留于凡人之间,终为不美。仙友不妨随我同去析木楼待上几日——”涂山君笑着道,“并非我夸耀,但便是在整个青龙城当中,我析木楼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最贴切青龙尊者的木之一道的那个了。”
“必然能够让仙友体会到与朱雀城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商长殷自然是欣然应下。
他愿意答应,涂山君自然为此而感到欣喜。关于汤山,他尚且还有一些后续要处理——比如巡视一圈,看看是否还有净化不到位的地方留存;比如对为此而感到惶恐的凡人们做出安抚……等等,这些全部都是析木楼所需要处理的事情。
于是他们约好一个时辰之后,双方就在汤山脚下的那一处庄子见面,涂山君便先行一步了。
等到这里只剩下两人一
鸟的时候,商长殷才垂着眼眸,以一种极为漫不经心的态度拨弄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系着的骰子与银镯,随后冷不丁的开口,喊了一声柳浮生的名字。
“柳影。”
柳浮生骤然被点名,但是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解或是慌乱之色。正好相反,他的面上挂着恭敬的神色,朝着商长殷的方向微微低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是,七殿下,我在。”他非常从容的回答道,“您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在下的?”
“方才为什么那样和涂山君说。”商长殷问,虽然是文具,但是被他说出来,却因为过于的冷静而带了些陈述的意味,“你分明知道,无论是朱雀城也好,还是鹑火楼也好——亦或者是那什么【令丘君】也好,都同我并不半点干系。”
在一位货真价实的此世的仙人面前撒这样的随时都有可能被戳破的谎,商长殷都已经完全可以说柳浮生这个刁民是打算害他了。
然而面对商长殷的诘问,柳浮生却表现的极为淡定——不如说,眼下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原本就在刘复生的料想之中。
“七殿下莫急,还请听在下为您一一道来。”他说,“我是绝不会有害您之心的。”
这话说的极为诚恳,无论是商长殷也好,还是渡鸦也好,都没有觉出半分的欺瞒来,可见柳浮生当真是这么想的。
这可当真是稀奇了。毕竟在柳浮生的身上所存在的那些违和感并算不得假。
随后,商长殷从柳浮生这里,得到了关于云天仙城的,更为详细的情报。
整个云天仙城的统治分为十二楼五城,此处便无需再过多的赘述。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三百年前,雀首陨落,朱雀楼自此再无主星坐镇,妖魔便开始在这一片土地上肆虐了起来。
尽管朱雀城所属的鹑首、鹑火、鹑尾三楼的仙人们已然倾尽全力,却也无法挽回朱雀城境内,妖魔一日更比一日多的事实。
及至三百年之后的今天,朱雀城已经成为了妖魔的乐土,甚至已经不再是适宜人类生存的土地。即便是其他几城的仙人,等闲也并不愿意踏足那里。
“我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曾经得到过只鳞半爪的、朱雀城当中的残破的地图。地图上有一山,名为令丘。”柳浮生向商长殷解释了自己先前那样说的缘由,“以此为号,那位析木楼的仙人绝不会有半分的怀疑。”
因为在朱雀城境内,的确有令丘山。既然涂山可生山君,汤山可有钟意之人,凭什么令丘上,就不能诞生一位令丘君呢?
商长殷哼笑了一声。
“你看起来,倒是比我更在意这个仙人的身份啊……”他这般感叹,忽而所有的表情都一收,“柳浮生,你想要从我这里谋取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柳浮生稍微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个笑来。
“您说笑了,七殿下。”
青年柔顺的低下头去,是一个臣服的姿态。
“就算是我也会觉得寒心的——毕竟我之所求,从一开始就未曾欺瞒于您。”
他重复着和商长殷第一次刚刚在汤山的山脚下见面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请让我跟随在您的身边,无论是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
“——这即是,在下唯一所想要达成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