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卷发,湛蓝大眼,肤色白皙,长得如同圣殿穹顶描画的天使一般纯真可爱的梅容,正低头看着承恩侯府门前一座威仪的大石狮……爪下压着的一只圆滚滚的小狮子。看着看着,他伸出手去……
“嗯哼!”威严的哼声带着隐晦的制止。
梅容偏头看向发声的中年男子,锦袍羽冠,襟袖飘飘,从穿着打扮到仪态举止,无不阐述着世家风范。这是他的父亲承恩侯梅显。他从小养在安居坊的舅舅家,只见过他几次,可每次印象都不太好。
此刻梅显正皱眉,含怒带厌盯着他。
梅容眨了眨天使一般的蓝色眼睛,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忽闪,无辜又纯真地看向梅显,然后他灿烂一笑……伸手在憨态可掬的小狮子头上摸了一把。
梅显:“……”
人说相由心生,梅显本长得斯文英俊,但习惯皱眉耷嘴,活似全天下都欠了他钱,这会儿阴下脸更显沉郁。
金发蓝眼的奥斯汀叹口气,压一压黑色礼帽,对外甥梅容招手,目露担忧对梅显道:“现在风声紧,实在没办法我才把他送回来,请侯爷不要让他出府,以免出事。”
梅容很听大舅舅的话,走过来。
奥斯汀用力按住他的后颈压他低头,才道:“这孩子聪明,就是性子有些……收不住。都怪我们平时忙,没怎么管他,说不得还需要您这个父亲来管一管,收收他的性子。”
同时隐晦指出梅显这个父亲当得轻松。
梅容滴溜溜转个身脱离掌控,插言:“大舅,我想回家,不要留在这里。”
梅显脸色更难看了。
奥斯汀惯会察言观色,见梅显神色,心里也不乐意把自己养大的孩子送回来看人脸色被人嫌弃,可现在的“排胡”形势不容乐观。
是的,不是排|华,而是排胡。
梅容作为后世十分追捧的漂亮混血儿,在大幸朝是不受待见甚至被仇视的,他的出生就是原罪,因为华夏血统是最高贵、最优越的,没有之一。
不容许被玷污。
血统被玷污的混血儿都要“摔杂胎”,生下来直接摔死。
年轻的承恩侯梅显,竟然与胡女生下一子。这事十分轰动,大家并不歌颂这冲破世俗的爱情,只觉得华夏高贵血统被玷污,许多人跑到承恩侯府门口,要求摔死“胡子”,甚至有梅家家仆试图掐死这孩子。
梅显只好把棕发蓝眼的梅容送到舅家抚养。
奥斯汀给梅容取名西斯·菲尔德,十年来小心翼翼隐瞒他的身世,可这熊孩子天生不懂啥叫低调,一肚子鬼主意,长相又比一般胡人还漂亮,做错事,眨巴眼睛装乖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软。
梅容很快成了胡人混居的安居坊的孩子王。因华夏族的优越感,周围坊市的华夏小孩常欺负安居坊各种发色的孩子。一般不太过分,安居坊的大人都会忍气吞声,可梅容从不,领着孩子反击,让华夏孩子收敛不少。
梅容长到九岁,就让安居坊周边的华夏人气得牙痒痒,虽然挺漂亮的……但不能抹杀他是个熊孩子的事实,将来长大更不得了。
不知怎么又有人挖出了他的真正身世……
一个混血胡子!
这可捅了马蜂窝,华夏人可算抓到理由能弄死梅容了……弄死一个杂血胡子,官府都不追究的。不得已,奥斯汀只能把梅容送回梅府,求梅显这个生父保下孩子。
孩子进了承恩侯府,谁敢冲进侯府杀人怎地?梅显是个纯正的华夏人,对蓝眼棕发的亲生子感觉十分复杂,可就算为了面子,他也不能让人在眼面前动梅容啊。
梅容不情不愿进了承恩侯府,临走殷殷期盼道:“舅舅,你可要快点来接我回家啊。”
奥斯汀没办法回答,压了压帽檐,对梅容挥手告别。
梅容就没等到舅舅接他回家,留在了生父和一直没名分的母亲索菲亚身边,在梅府磕磕绊绊生活几年,后来不得已十三岁不到出海谋生,其命运之坎坷,可以写一本百万字的《混血儿在古代》的悲催小说。
……
梅容遭遇的各种冷眼鄙视甚至仇恨,就不一一细提。
十二岁的梅容长得高大俊美,皮肤比常人更白皙,面容深邃立体,鼻梁高挺,金棕色的剑眉浓且有型,睫毛长翘,眼睛最为漂亮,双瞳如海一般澄澈湛蓝,在光线下折射出宝石的光芒,微笑的时双眼微眯,释放魅力。
按现代标准来说,梅容是个360度无死角的混血正太小帅哥,可在大幸,梅容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美丽,更提醒所有人,他是个可恶的“胡子”。
此刻,十二岁的梅容正过着他最后一段堪称平静安宁的幸福时光,虽然头上顶着一本书,跪在书案前抄写梅氏家训。
梅宜并不因梅容是胡子而疏远他,端坐在旁边绣花。她已经不用再像三年前那样时刻要提醒梅容“抬头”,“挺胸”保持仪态,才能防止头顶的书掉下来。
因没有礼仪先生愿意教梅容贵族礼仪,所以这几年都是温婉端方的梅宜在教他。
梅容抄习惯了,渐渐也能静下心来,就是腿部容易发麻,他微不可查挪动了几次,不再侧头斜眼看人,抬头转脸动作优美直视梅宜,露出一个极有涵养的微笑。
梅宜立即挑毛病道:“三郎,写个字也不认真,罚你外头跑三圈去。”语气中却并无多少责难。
梅容正等这句呢,举止高雅放下笔,拿下脑袋上的书还摆放整齐,控制着想飞奔的腿脚……跪麻了也奔不起来,于是风度翩翩慢慢走着出去野了,还不忘笑着有礼说一句:“大姐半日也辛苦了,歇会儿吧。”
梅宜仪态端方应了声,站起来,看着梅容优雅高挑的背影,想起三年前没个正形的猴儿,有一种“终于把孩子养大了”的复杂心情,嘴角微微扬起……
因今天是冬至节,梅宜领着已经有十分世家贵公子范儿的梅容去主厅用膳。
梅容保持得体微笑,看起来就是个漂亮佳公子,可那张嘴正在抱怨:“大姐,不能不去吗?我吃不饱,大家见我也都不自在。”还是别相互折磨了。
“胡说,这是家宴!”梅宜堵死梅容的路。
平时梅容和生母索菲亚都在角落的小院里单独用膳,梅容饭量大,索菲亚是个宽容大度的母亲,没太多规矩,母子两吃得融洽愉快。可年节一家人必须在一起用膳,才叫“家宴”,母子两都要到场,承受旁人各种目光甚至找麻烦,还得微笑以对,简直消化不良。
梅宜慢下一步与梅容并肩,小声叮咛:“一年也没个几回,别闹腾,吃亏的是自己。”
梅容身形微不可查一滞,想起他参加家宴的那些糊涂账。
他刚入府第一次参加家宴,梅显并没有介绍他,似乎也不齿提他,但大家心照不宣。大夫人宋氏是世家贵女,对胡姬和胡子不屑为难,只当看不见;大姐梅宜对他尚算和善,微笑有礼;大哥梅寰十分倨傲,冷眼不屑,可坐一块儿却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他。
梅容野惯了,信奉谁拳头大谁老大,哪懂贵族子弟的弯弯绕,蹦起来挠着梅寰打,凭他舅舅专门请了高手教导并在安居坊野混实践出的身手,把大他四岁的梅寰那花架子压着,轻松揍了一顿。
虽是梅寰挑衅在先,可梅寰鞋子干净没留下脚印。大家又只看到梅容忽然发难,谁信他的辩解?想当然,梅容被家法伺候,打得皮开肉绽不说,凶蛮野性的声名也坐实了。
家仆对他避如蛇蝎,胆小的见他要绕着走,唯有熟知梅寰秉性的梅宜才相信梅容,给梅容送药,对他释放善意。
之后几年梅寰是各种找麻烦,好在梅容聪明,开始因“天时地利人和”没一样优势,还吃点亏,后来学乖了,不再当人面反抗,只找没人的地方把梅寰的衣服脱了狠揍几次,手法刁钻不留伤痕。梅寰狠吃了几次哑巴亏,被打怕了。又有梅宜时常照顾,梅容的日子才好过多了。
梅容想事情落后一步,他才十二岁就已经长得比梅宜高了,身高腿长,却并不着急跨步追上梅宜,只跟在后面慢慢走,依然保持微笑,语气略无奈:“哪次是我闹?一年也没见几回,大哥回回要惹我……他今年都十六岁了,不知道会不会懂事点。”
梅宜无话反驳,唯有叹气。
家宴上,梅宜去女眷那边。梅容眼珠儿转转,悄没声寻了个靠近屏风的角落坐定,不和梅氏嫡支子弟一处。找个了可以透过屏风缝隙见到梅宜的位置,对大姐狡黠微笑。
梅宜见到梅容坐错桌儿,为了大家安生吃饭,也没多说什么。
这一桌都是旁系子弟,对这个凶蛮胡子略有耳闻,见他入座纷纷受到惊吓。平心而论,这胡子长得其实挺好看的,可在他身旁就是不自在。这几个旁支少年,贵族仪态也不要了,屁股下似藏针,忸怩着想要逃跑。有一个不知是胆小还是胆大的刚要起身,就听梅容低喝:“给我坐下!”
语气严厉,脸上还能保持和煦如春风的完美笑容,成功精分。
一群人哭丧着脸,不敢动了!梅容笑吟吟扫他们一眼,这些人悲催的低头,只敢研究面前碗碟的花纹,不敢对上那双湛蓝如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
开宴了,梅显瞟了因个高又仪态端正,在一群勾着脑袋的旁支子弟中鹤立鸡群的梅容一眼,并没说话。其他人一贯只当做没看见梅容,刚好大家族都是“食不言”的,这沉闷也不显得太突兀。
若一直这样无声吃喝,就还算顺利,偏偏梅寰那长不大的,喝了几杯酒晕了头,忘记父母叮嘱,就爱撩一撩梅容,像有强迫症,不然浑身不舒服。
梅寰端酒杯过来道:“阿野,怎么不喝酒?”
梅寰不敢骂自家父亲生的胡子为杂种,却硬赖着说“阿野”是梅容小名,谁纠正都没办法。时间长了,连梅显都叫他“阿野”,好似他真给梅容取过小名一样。
梅容这三年在梅府什么情况没经过,若有一天梅寰好好叫他“三郎”或名字,他反而不习惯,就保持和熙如春风的微笑,风度翩翩站起身,俯视梅寰道:“大哥好!我还小,不能喝酒!”
梅寰一噎,抬头看着比他还高大半个头的家伙,又不能说他不小……人家的确才十二岁。
——你是故意站着的吧!显摆你高啊?
——和大哥说话,怎么能不站着呢?我可不是不懂礼貌的人。
两个人瞪来瞪去,眉眼官司乱打。
梅容笑容得体,可那湛蓝的眼睛里饱含妖光。梅寰气得咬牙切齿,好悬这两年吃了无数暗亏,总算学精乖了,再说他也从不当众过分挑衅,只小声撂下一句狠话:“有你求我的时候呢。”
梅容依然微笑以对:“也许,你慢慢等。”
梅寰一拳头打进棉花里,这滋味很不得劲。再看大家虽低着头,可都悄悄摸摸偷看他们,竖起耳朵听。梅寰有意道:“父亲给大姐和我都定了婚事,阿野,你也十二了,没几年也要议婚,不过……”梅寰上下打量梅容,目中毫不掩饰地鄙夷,“只怕没哪家能看得上你,你的婚事嘛,太难办了。”
梅容还是笑:“大哥一直为我操心,我心领了。”
梅寰气得肝疼,咬牙从齿缝里蹦出一句:“我当然操心,一定不会让这事永远难办下去的!”赤果果的反话,当谁听不出来呢?
不过梅容不在乎,依然言笑晏晏:“多谢大哥!”
“呸!”梅寰啐口痰,这是气急败坏啊,大大失了世家子弟的风度了,不过因啐的梅容这个胡子,大家就轻易原谅了梅寰的失态。
因提及梅宜婚事,梅容鬼使神差看了眼屏风缝隙,瞧见大姐梅宜脸色苍白,不知为什么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难道,是婚事不如她的意?
梅寰呸完,见梅容神思恍惚,还以为吓到他,觉得胜利,得意洋洋走了。
……
冬至家宴之后就是新年,梅容一直想找梅宜问一问她为什么脸色难看,却没见到她。一直到宫中一纸诏书,册封梅宜为三皇子妃,梅容才知道为什么了。
成为皇子妃虽听着风光,可对梅家来说却不算一件好事。因为梅显曾有个小姑姑正是光启帝的梅皇后,却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光启帝的五弟天授帝即位后,虽不杀梅皇后。可梅皇后又不能做太后……宫里拱着个年轻的嫂嫂像什么话?梅皇后不得不绞了头发出家,在静业寺了却残生。
梅显的父亲,当时的承恩国公极心疼这个幼妹,常在一些场合抱怨天授帝不仁,没两年就在一次皇家行猎中被冷箭射死。当时梅显就在旁边,亲眼见父亲横死。
一个国公惨死,却随便整治了一个家奴背黑锅,不了了之。
梅显降级承爵成了承恩候,胆子给吓破了。后来就传出他和胡女生子的丑闻。有人说梅显是故意的,用这种风花雪月的糊涂事好叫天授帝以为他是个荒唐人,没威胁,才保得一家平安。
当然,十二岁的梅容并不知道他其实也算一个政治的牺牲品,只知道梅宜有心仪男子,每次大夫人娘家的宋表哥一来,梅宜都会神采飞扬,梅宋两家都是大族,也有亲上做亲的想法,虽没明说,可忽然……
梅容想见梅宜,却见不到,因为梅宜要做皇子妃,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且梅容算是梅家的一个大污点,藏且来不及,哪里会让这个污点靠近梅宜。
若被宫里派出的教养嬷嬷看见梅宜有个“胡子”弟弟,岂不糟糕?
梅容不能见梅宜,就想方设法见了梅显,求他改变主意。可梅显只以皇命不可违拒绝了,还把梅容连带索菲亚禁足在小院,连家宴都不允许他们出现。
直到梅宜出嫁,梅容也没见到大姐一面。再后来……就听说梅宜并不快乐,三皇子宠妾灭妻,堂堂世家嫡女,明媒正娶的皇子妃,被一个不入流世家庶女欺到头上,还不能反抗,因为那庶女是三皇子生母谢妃的娘家侄女。
梅容哪里坐得住,几次和不敢出头为嫡女撑腰的梅显吵架甚至动手……最后愤而出走,离开了梅府。梅容长大也懂事,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不想回舅舅身边给他们惹麻烦,舅舅也护不住他,他就一个人离家谋生。
不足十三岁的梅容,因长得高大,聪明又惯会装样,冒充十六也没人怀疑。
因为他被华夏人歧视排挤,梅容在中原待不住,又因战争,大幸禁绝边贸,他背后无人是丁点不敢碰走私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出海!
谁知,这却成就了“海神”的传奇。
在海外贸易,来往的商家水手多是异族人,杂七杂八什么样貌都有,混血更多,不存在谁歧视谁的问题,唯一的联系只有利益。
梅容如鱼得水,从一个小海贩做起,几年间就拥有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海商船队。梅家觉得有利可图,硬是以“家有父母不分家”为由,把梅容的船队收为梅家公产。梅容不知为何没有反对,还把梅家船队发展成了大幸最大的海商船队,光大小商船就有两三千艘。
梅容也获得了“海神”的尊称,因他不仅有商业天赋,还有术算天赋,术算好的人掌控几何空间概念更容易,梅容掌握了航海中辨星定位的牵星术,甚至脑中有最完整的一幅海图。
所以梅容从不会在大海中迷航,甚至遇上风暴的几率也能降到最低。大小海商专等他这个“海神”出海时跟航,他也不拒绝,还经常义务帮忙,广结善缘,比如说他救过清河王,又和广陵王一起做生意。
本来,作为“海神”,梅容在海上过得风生水起,称王称霸,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当初一听说楚王要了解海上情况对抗洪灾,梅容就发神经把最宝贵的《航海志》都借给楚王看。后来又莫名其妙上岸,冒险救下九皇子。
那时候就有心腹之人劝他别掺合皇族内斗。
后来红衣大食袭击港口,梅容不知吃了什么迷药,一意孤行,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接下海神军左将军一职,还无偿贡献出五百条梅家最好的商船,改造成战船,并亲自走上前线,冒着战火指挥海战,与红衣大食战斗。
他的心腹及好友都无法理解,毕竟梅容因为混血身份,一直被华夏人歧视甚至仇恨,凭什么要为这样一群恨他的华夏人,流汗又流血,现在……还要付出生命?
谁都不懂,可李三懂他。
梅容一直……一直……倾慕楚王。
男儿有泪不轻弹,李三却怎么也擦不干眼泪,看着昏迷不醒,面如金纸,呼吸微不可闻的梅容,冲到外头大吼:“再划快点!快点啊!”
有个船工喘着粗气说:“已经……最快了!”这是沿途准备的第三批船工,前两批已经累倒被换下去了。
“快点!拜托诸位了!”李三还是吼了声!
“嗨呦!”船工知道自己运的是为海战负伤的“海神”,纷纷应诺,船速忽然加快,李三刚刚露出一丝欣慰,却发现船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最后沉沉震了两下,慢慢偏离,船身歪斜……
这是……
有船工道:“不好,水位低,搁浅了!”
李三第一反应是冲回船舱看梅容,好在为怕颠簸将已经受伤濒死的梅容绑在了床上,并没有让他滚落,只因震动让已经包裹的伤口又渗了血。
李三赶紧冲出去,让船工减轻负重,可船工却出来道:“船底进水了……”
完了!
倒不是怕沉船,反正搁浅触底了。
他只怕来不及……完成大哥遗愿。
李三又冲回船舱,其他几个梅容的心腹也冲进来。李三在梅容跟前跪下,泪流满面,目光绝望,嚎啕着:“大哥,三儿没用……不能带你回去……不能完成你最后的嘱托……不能……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啊……大哥……”
李三想到梅容被炸伤时,挣扎着最后一丝清醒在他手心写下一个“楚”字。他带着大哥紧赶慢赶逆流而上赶往天京城,现在却搁浅在半路上。
李三想到大哥要带着遗憾离世,心中饱含苍茫的悲伤。
其他心腹也发出哀声。
没哭几声,就听外头一个人兴奋大吼:“来了来了!楚王来了……”
有人惊问:“谁来了?”似怕出现幻听。
“楚王!”
“没看错?”李三愕然。
“没!大幸王旗!上面一个大大的‘楚’字……除了楚王殿下谁敢用?”
李三旋风般推开人群,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