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被温润而暖的口腔包裹,失而复得的感觉来的近乎汹涌,熟悉而久违……几乎要将沐慈淹没……沐慈脑供血不足,缺氧晕眩,直接在汹涌中迷失,双眼一闭,坠入温暖而满足的黑甜梦乡……
子韧,
你的爱,是治愈系的!
……
大雪停了,阳光驱散了远空的阴霾,却不能驱走笼罩地面的寒冷。天气更冷了,阳光也似中气不足,只有微不足道的热力。
沐慈仍然躲在碧澜池的卧室,躺在榻上,未着衣物,乐镜伸手在丝被里给沐慈做全身诊断。牟渔坐在另一侧,握着沐慈一只手贴在脸上,傻笑似中了大奖。
沐若松已经离开了,那小青年本就面皮薄,一大早怕被人看着笑,个个意味深长……虽没恶意,却也让他羞窘不已,索性早早出门去定王府晨练,然后要护送母亲方氏和妹妹沐如栀去大悲寺的。
沐慈戳一下牟渔脸上笑纹:“笑够没有?”
牟渔抓住他的两只手还是笑:“没有……”又笑得捉黠,“你昨夜可把子韧吓坏了,那种事刚做完就睡着,他慌慌张张跑来叫乐镜的时候,衣服也不顾上穿,嘴角都没擦干净……”
“我脱力了,没来得及说话。”沐慈把手抽出,五指张开盖在牟渔脸上,“别笑他,我很心疼。”
牟渔很少见沐慈在乎什么,立即收敛笑容。
一旁眉目沉静的乐镜忍不住撇嘴,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
昨夜他乍然见到那个在雪地礻果奔的年轻人,满脸焦急,目中慌乱,心里只有“晕倒”的爱人,其他都不顾上了——顾不得夜里滴水成冰的严寒,也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会被人笑话。不断自责不该在沐慈病中……怕伤了他本就不健康的身体。
情到最深处,十分动人,也让人心疼。
就是见惯生死的乐镜,也忍不住要站在沐若松一边,不赞同牟渔笑话这样的“关心则乱”。
牟渔见沐慈清澈的目中有自己的倒影,总让人无所遁形,便郑重道:“抱歉,我不再提这事了。”
沐慈点头。
乐镜已经诊到了沐慈的本根处,轻轻抚弄试反应……牟渔盯着看一会儿觉得不对,掀开被子见那粉色嫩茎依旧绵软,眉头拧紧:“昨夜不是已经可以了?”
昨夜,沐若松嘴角白液有淡淡腥膻气,不用猜也知那属于谁。
沐慈坦然道:“我只对他动情,对旁人没太大感觉。”
乐镜道:“情意才是最灵的药,爷此处的经络已通,却不畅,还需更多、更小心的保养恢复,我会改一改针方与药方。”又道,“爷,以后病中还是别做,亏损精气。”
“知道了!”沐慈应,一点没脸红的感觉。
牟渔爱怜轻敲一下他的额头,问乐镜:“若好好保养,恢复有望?”
“爷的身体一直在恢复,只是有些慢,一两天看不出效果。不过既然出了精,说明五脏内腑都没大碍,暗伤痊愈,健康有望。”
笑容再次回到牟渔脸上,他赶紧解释:“我没笑谁,我只是高兴,很高兴!”
沐慈张开手,牟渔扑上去与他紧紧拥抱。
沐慈拍拍牟渔宽厚的背:“我也很高兴。”又招了和顺过来,让他去告诉回了定王府的沐若松一声,让他别担心。
……
和顺带来口信,沐若松听说沐慈康复有望,放下心中大石,笑容灿烂,眉目飞扬……
王梓光见沐若松灿烂的笑容比太阳还耀眼,被他一脸“我在恋爱”的粉红气息给闪瞎眼睛……一点都不知道掩饰,生怕人看不出来呢。王梓光跑到沐若松跟前刚想八卦两句,却见定王也跑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露出一个无辜笑脸,飞快跑了。
定王一掌拍在沐若松背上:“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搬个凳子坐着?”
这话音不太对,沐若松因祖父知道自己的事,昨天晚上又是那般旖旎风景……沐若松敛笑绷脸压下热意上涌,飞快往前跑,免得被人发现自己的脸红……
定王盯着他的背影……贤世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意味深长道:“楚王府里,乐镜一早就守着楚王,听说昨晚……晕过去了……”他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瞧着,不是咱们家孩子‘吃亏’。”
定王飞起一脚:“滚犊子,跑你的去,不跑完二十圈别吃饭,一脑袋肥油了,整天不知所谓。”
装吧。好像你不关心似的~贤世子奋力跑两步……不吃饭刚好,妹子又送来了一只羊来……
……
晨练后,沐若松骑马护着母妹出行……定王看他跨马坐鞍没半丝勉强,看来楚王某种能力没恢复。可不对啊,那阿松一脸欲|后餍足是从何而来?
难道自家孩子真敢把楚王给办了?
定王神色反而更凝重。他倒不是在意什么上下,而是……楚王的态度!??他一直拿不准,若说在意,却没见楚王有什么抢人的行为,一切如常,甚至都不多把阿松留在身边;若说不在意,可他为阿松做的事,非情深意重不能做到。
沐若松看祖父一脸凝重,心里忐忑,生怕“一年之约”又有变故。姜是老的辣,他没注意祖父根本没做任何承诺,只被祖父比较“温和”的态度误导以为一年后会有转机。这会儿他却不敢问,让车夫启程。
此刻,谁也不知道这极普通的一次出行,会给带来了一场剧变!改写了许多人的人生。
沐若松到底年轻不太会掩藏。方氏是过来人,自然瞧出儿子陷入恋爱。盘算怎么旁敲侧击得知人选,好参考一下女方人品。
一路到了大悲寺,方氏给丈夫的长明灯添了油,暗自祈祷他的灵魂能早日回归故里,护佑儿女健康顺遂,姻缘美满。
沐若松带着妹妹沐如栀上香祷告,不过心里不敢对父亲说沐慈的事,有点怕先人惊怒,略带遗憾护着母妹去姻缘殿。
天这么冷,出行的人不会多的,可姻缘缘人满为患。多是女眷,身着锦衣戴素色却精巧的首饰,气度不凡,必是当红权贵家的女眷。
因大悲寺里问姻缘很灵的,济渡禅师还是给皇家合八字的高僧。再联想到宫里小选妃子,有小道消息说俱能得封高位。所以权贵人家女眷都带着待嫁闺女,冒着严寒来大悲寺问姻缘,看是利入宫还是自行婚配。
沐若松还是远远绕开避嫌。方氏心中一动,问道:“松儿,母亲要不要帮你问一问姻缘?”
沐若松下意识摇头:“不用了,母亲!”
果然有意中人,方氏以为是年轻人面皮薄,笑得温婉:“那我带栀儿进去了。”
沐如栀才十四,定王府女孩少不愁嫁,也没人在女孩面前谈这种事,沐如栀不懂羞涩,还天真烂漫在脸上刮两下羞沐若松。
沐若松强笑道:“我不好进去,母亲和妹妹小心些,别挤着了。”待方氏领着沐如栀入姻缘殿后,他才耷拉嘴角……母亲越喜悦,他的痛苦越沉重,但只能硬扛这苦楚,不会退却。
因人多,方氏耽搁许久才出来,闷闷不乐。沐若松用眼神询问妹妹。沐如栀无辜摇头,表示不知道。沐若松也不好当着妹妹问求了什么签,心里更沉重了些——他只认定一人,不论姻缘好歹。只怕自己会影响妹妹的姻缘。
问完姻缘,要把姻缘签文挂在姻缘桥边两棵同根而生的连理树上,传说这两棵树是千年前的一对神仙眷侣所化,姻缘签若求的好,挂上会得到祝福。若不好,也能借两颗连理树的福气,化解一二。
因树长在池塘边,沐若松也不顾避嫌,护住母妹,免得雪地湿滑出危险。
有些事好的不灵坏的灵,旁边“扑通”一声,便有一个少女大喊:“姑娘跳水啦……姑娘跳……呜呜……”似被人捂了嘴。沐若松防御全开,张开双臂把母妹护到安全处,守在一边并不离开去救人。
不是沐若松冷血。落水的是个小娘子,他是男子,去救的话可能污人闺誉——人家不管是失足还是想不开,落个水不过一时受凉受怕,若有男子莽撞,在这么多眼睛下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就是一辈子的污点了。
所以一般来说不是紧急情况,比如落水处没别人,不救不行(救了也没人知道),否则男人是不去救落水女子的,被抓去衙门也不会因此受太大责难。
这会儿附近都是女子,有会水的会救人。
沐若松所料不错,有两个身高力壮的婆子脱了外套入水救人,却因天冷严寒,动作难免迟缓,还有个抽筋了被人用竹竿拉回岸上。另一个婆子在水中寻人,池面有浮冰,不利于救人。
沐如栀揪着手帕,忍不住伸脖子去看。方氏把她抱住:“别看,别冲撞了脏东西。”姻缘池里不知道为什么,每年都要溺死几个男女,所以连理树虽是美好的姻缘之树,姻缘池却一直流传着许多关于怨偶的恐怖故事,不吉利。
沐如栀有些害怕,因周围人窃窃私语,她听说落水的是个姻缘受挫的小娘子,难免想到自己不确定的将来,物伤其类。
方氏怕女儿落下心里阴影,又看救人不顺利,吩咐沐若松:“去看看,万一……你是男人,只能下水一趟,切记人命关天。”
沐若松也知道人命关天,往姻缘池走去,却听岸上的女眷爆发欢呼:“救上来了!”
沐若松见无事,刚想回去,却见方氏带着沐如栀过来:“栀儿要过来看看!”
毕竟是定王府的女孩,也算将门虎女,沐如栀很快振作,目中闪动坚毅。沐若松对她点点头,对她的勇气表示支持。
可人群里却有人在说:“可惜,救上来就没气了……”
沐如栀颤抖加剧,忽然见沐若松伸长脖子往人群里瞧,抓着哥哥的胳膊:“大哥,楚王不是能让没气的人活过来吗?什么复苏术……你会不会?”因她一激动,声音难免大些,于是周围人都看向沐若松。
沐若松从小优秀,是权贵家长嘴里“人家的孩子”,又是最近的风云人物之一,很快有人认出他来,说:“他是北海郡王,楚王心腹。楚王殿下仁心神术,确有吹口仙气让人死回生的本事,他身边的人学到皮毛也能救人了。”
沐若松却踌躇。落水者可以救,但是,心肺复苏术……要嘴对嘴啊。
沐若松见自家妹子殷殷期盼的目光,不能责怪她想救人是错误,毕竟她也不知道心肺复苏术的操作。再看母亲方氏也点头:“人命关天”。他只能一咬牙说:“我尽力试一试!”又抓着沐如栀,“我需要妹妹帮忙!”
人群立即让开,露出躺在地上的一个身穿淡绯锦衣,头发凌乱,面色惨白的少女。她的母亲正抱着她悲哭“乖囡……我的乖囡……你要娘的命啊……”,听闻有人能救女儿,立即爬过来跪地磕头,“求你救救囡囡……救命啊……求你……求你……”钗环散乱,十分狼狈,很快把额头磕破流血,却恍如未觉。
方氏看平时最讲究仪态的贵妇人这般,不过是一腔爱女之心。她易地而处,感同身受,扶起人道:“放心放心,我儿会尽力的。”
沐若松指挥沐如栀:“给她后颈枕点东西,抬高脖子……拉开前胸衣服……”说完背过身去避嫌,又吩咐,“捏着她的鼻子,对着嘴吹一口气进去。”
人们才理解为什么沐若松犹豫,又不肯亲自救人。
嘴对嘴什么的……
沐如栀依言行动,却道:“吹不进去!”
沐若松蹙眉,大概是落水太久肺部入水太多,便道:“双手交叠,在腹部肋骨处按压出积水……”
沐如栀急问:“什么是肋骨,在哪?”
沐若松也急:“压腹部,压水!”
沐如栀又急又慌,忙忙地压水,只让一不多的水从溺水姑娘的口鼻处流出,没让她喘上气。沐若松道:“再吹一口气,按压心口,左……左胸口,按压十次再吹一次气……”
沐如栀照做,可复苏术并非初学就有效的,沐若松又是背对指点。沐如栀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效果,又急道:“没用!哥哥……我不会……”
有个略懂医道的女子上前诊脉,着急道:“没脉搏了,快点快点……”
溺水姑娘的母亲推开方氏,扑到沐若松身上扯他的衣领嚎啕:“你会!你会的……你救救囡囡她,我们不纠缠……我让她当姑子……”
方氏也是垂泪:“不是不是,我儿尽力了……”
“没有!没有……求求你,救人啊……我把命给你啊……什么都给你……”那位母亲用力撕扯沐若松,哭声撕心裂肺。
沐若松也是心中焦急,可是……
可是……嘴对嘴……一个女子……
若缺,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要让这姑娘死去?我什么都不做吗?
“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囡囡死啊……你怎么这么狠啊……”那位母亲捶打沐若松,额头满是鲜血,状若疯癫,恨不能咬死沐若松。
一位蓝衣姑娘冲过来,指着沐若松的鼻子骂:“亏你是楚王信重的人,楚王若在,是不是也会见死不救?”
这话让沐若松一个激灵,睁大眼看向那蓝衣姑娘。
“楚王不会的,对不对?”那蓝衣姑娘道。
沐若松忽然回神,推开那位母亲,转过身将沐如栀虽不规范,却依然不放弃按压的手抓住……“让我来!”
这话犹如天谕,所有人都露出希望的目光……
沐若松是练熟了心肺复苏的,动作娴熟压出溺水者肺部的水,然后撕一片裙角盖在溺水者脸上,捏鼻子嘴裹嘴,用力吹气。纺织物还是让气从旁边溢出,沐若松一咬牙把那片裙角拉下,捏着姑娘的嘴,嘴对嘴直接包裹,渡了结结实实的一口气进去。
人群里一瞬间极静……倒抽凉气的声音尤为清晰。但这会儿沐若松顾不上了,反正已经做了……他又伸手放在溺水者左心口,其实就是左|乳,按心率做足十次,又俯身嘴对嘴渡气……如此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围着的人不仅没减少,反而增多了。沐若松只说一声:“散开,需要空气。”大家才散开了些……一直努力到溺水姑娘忽然自己抽了口气,沐若松才停下。那个懂医的中年妇人一直守在旁边,抓着溺水姑娘的手腕,惊喜道:“有脉搏,活过来了……”
人群里爆发一阵欢呼,看沐若松的目光带着崇拜,还有更多的复杂。
这就是楚王神术?
溺水姑娘的母亲又对沐若松磕几个头:“谢谢!谢谢!”然后抱住女儿。
沐若松全身脱力,都没察觉自己汗湿了所有衣服,只觉得如坠冰窖……更冰冷的是一颗心。
他这样救一个姑娘,没救着问心无愧,救活了……后面,该怎么办呢?
他看见方氏复杂中带着一丝哀痛的目光,也没心情追究那哀痛从何而起,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头上汗湿难受……情况不能再坏了,他索性摘掉头套,露出短短的发茬,伸手撸一把,抹了一手的冰冷汗水。
这青头皮,又引起人群的一阵惊呼抽气。
方氏心疼,却不知能做什么。沐若松此刻心神失守,五感迟钝,心中茫茫然什么都顾不上,借着一只伸过来的手努力几次才站起身,脚步却虚浮,一直找不到自己的重心……扶着他的人是个中年女子,面容普通,却星目深沉,不是常人。
“先回家,见着殿下再说!”那中年女子小声道,声音透着一种力量。
殿下……
哦,这是沐慈的人。
沐若松下意识信任她,沉重抬腿……眼角瞥见那溺水姑娘的家人找来丝被……
沐若松的声音低哑到近乎不能成言,那中年女子帮他通传:“小郡王说:别直接烤火,用冰雪把四肢、身体搓暖再保温。”
沐若松神术救人,让人将他的吩咐奉为圭臬。
沐若松这才抬脚,迈向他已经偏离了自己预想的轨道,比这被践踏得泥泞不堪的道路更混乱莫测的前路……
人群自发空出一条道路。
众人到现在还处在震撼中,亲眼见这个青皮脑袋的年轻人,用来自楚王的“神术”,救活一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溺水者。又见一对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嘴对嘴……虽为救人,事急从权,可这也太……挑战底线了。
这年轻人只怕也清楚那后果,昂扬的七尺男儿需要人扶持,脚步似拖着沉重铅球,身影也似背着一座巨山,压得人脊背和灵魂都直往下沉……
……
方氏拉着女儿,跟紧被人扶走的儿子,另一只手心里还没来得及挂上姻缘树的签文被揉碎了。这是为儿子求的,签文中平,上书: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这签,前面七个字,字字透出一种抽筋剔骨的痛苦。
儿子是有心上人的,可现在……平添了许多变数。
方氏头一次希望,大悲寺的姻缘签,不要这么灵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