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帝让九郎成为一字王楚王,还是有封地的藩王,再尊贵没有了。了了一桩心事,又命三司,尽快把太子谋逆案弄出个官方判决。
其实太子谋逆,人证物证俱全,板上钉钉的。只是天授帝没醒,大家只把皇帝一早准备好的废太子的旨意下发,其他就不敢擅专了。
毕竟太子再混球,他也曾皇家储君,天授帝的嫡长子,其他人是不敢动的。
天授帝醒了,有了大boss定下的基调,三司才敢动,太子谋逆案的官方判决就很快弄出来了,还有杀人、贪渎等几种大罪名,把奏章呈交御览。
天授帝看奏章有理有据,抓大放小,不涉某些隐私,就点了头,亲自定了太子谥号为“暴”,并登入邸报将这判决一事昭告天下,以正风气。
毕竟是亲生儿子,天授帝内心唏嘘,命人帮着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妃王氏与两个年幼儿子,给太子火化,入土安葬,连奠仪都没有举行。按大宗正寺规矩,暴太子不能入皇陵,只葬在皇陵边上一处专门安葬皇族庶人的废园。
然后天授帝便把王氏与两个小男孩送到皇家拘役地掖庭,软禁看管,两个女儿给其他宗室抚养。
废后郑氏的家族,不在长乐王所承诺的不株连九族之列,废后判入皇家静业寺修行;郑通被处死;郑家成年男丁被流放的全部追索归案,俱判斩;十六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男丁杖八十判流三千里;所有女眷及十二岁以下男丁官卖;奴仆有罪都处死,其余遣散;所赐府第食邑本是公家赏赐的都归公,罚三万石粮食。
大幸朝是没有抄家一说的,只有罚款。若家产抵不了罚款则不再追索,若有剩余家产,则交由郑氏大宗族,按大幸律典分配。
天授帝开恩,没有夺爵,只找了郑家比较干净又和郑通关系不太好的一支郑家嫡支,让他们降级袭爵,为新的鲁阳候。
太子的妻族王家按郑家的例子,罪减一等,也照样株连处置了。
其他家族都没有大肆株连,非常信守承诺只诛首恶,因此没有引起其他世家的恐慌。大幸朝比之某辫子朝,其实蛮温柔的。
反而是寿王不好定罪。
天授帝毕竟有愧,考虑了许久,给寿王定了个渎职,未防卫好皇宫安全,但本人在对付叛军时战死,判了个不奖不惩的处置。但寿王的丧礼热闹大办了一场。
另外,夜行卫回禀,皇帝派人去接寿王妃和他唯一嫡子的队伍根本没接到人,只怕两人早早逃走,有人说是从海路东渡了。
天授帝派人出海缉捕,却也知道大海茫茫不可能抓得到,便从善如流,只说寿王妃殉葬,嫡子病死,与寿王一并合葬发丧。等将来若有人自称是寿王遗孀,寿王嫡子,便可以斥他们是冒牌。
另外,拜月宴那日,寿王带了天授帝赏赐的两个侧妃参加,叛军没动她们,便是御林军也没伤害两个皇帝赐下的宫女子,这两人反倒保住了。
一个侧妃还挺着四个月的肚子,算是寿王的遗腹子(女),到底是亲弟弟唯一血脉,也被天授帝命月璇送到掖庭看惯,但要好生照料,生下孩子,不论子女都隐瞒身世交给宗室抚养。
并不提继承寿王王爵的事。
寿王府的公产被收回,降两等为郡王,从旁支宗室过继来一个老实的孩子继承爵位,封为守义郡王。
把寿王存在的一切痕迹,全部抹掉了。
处理完一切,天授帝平复一下难受的心情,留下义子牟渔。
牟渔被王又伦等定了个看守禁宫不严的渎职罪(谁叫他是天授帝爪牙,敲打他,才能警告皇帝不要乱来)。
天授帝又不能承认这回阴谋是他搞的鬼,牟渔还劝过他三思呢……只好委屈牟渔背锅。
其实天授帝清楚,牟渔不但无错还有功。
牟渔之所以没听到寿王叛变风声,却是因为天授帝自己太信任寿王,不允探查。后来牟渔在长乐王指导下改动禁宫防卫,遏制了白鹭卫,扩大赢面,是很大功劳。
天授帝便以他救驾、救长乐王有功,仍然待罪留用。
官员们也不好说什么,且牟渔是皇帝收的唯一义子,赐国姓名为沐渔,上了皇家谱系正式承认的,与别的义子还不同。
等同半个真皇子,只要他不谋逆,不失了皇帝信任,一般人动不得他。
天授帝找他一是为确认沐慈的情况,知道幼子性命无碍,却不能颠簸回程,虽然想见到儿子,却也不敢催。就问起夜行卫查到的东西。
牟渔回复探查结果,指出:“有叛军称,临江王此次也参与了太子谋反,还欲除去洛阳王,后来反被常山王压制。北神威门就是被临江王利用同伙的身份,从叛军手中骗开的。”
“他胆子不小。”
“洛阳王护弟,却是另一种说法,说临江王与太子是虚与委蛇,实际为探知太子的计划,却怕父皇您不相信,便假意投敌,伺机平叛。”反正结果也看似是这样没错。
“三郎……”天授帝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傻儿子,便问,“阿敖怎么说?”
牟渔道:“常山王保持沉默,不予置评。”
天授帝知道沐敖一心打仗,不想掺合皇家糟心事,便也由他。
天授帝是最大的阴谋家,就算不知道真相,看看蛛丝马迹也往往能猜个七七八八,他也最了解自己的第五子,小聪明有余,从不用在正途上,且心性狠毒,年幼时就有恶意,险些害死两个兄弟,长大了谋逆弑兄,也不算奇怪。
天授帝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谢家这回也有几百人入宫?”
“二百二十七人,多为谢家私募家奴家臣,虽夺门有功,却因无宣召私入禁宫,已经全部卸甲被抓捕。”
天授帝冷笑,他倒不介意儿子有狼性,却不喜欢外人插手天家事务,且还是后宫势力,便道:“旁的叛军都可按着九郎要求,暂时不杀,但这些人可不能轻纵。你把谢家男女全部锁拿,投入天牢,当着谢家男丁的面,把这两百人枭首示众……消息不用瞒着谢妃。”
“这……”牟渔道,“洛阳王还在殿外等候……”
不看五皇子面子,也得顾这个三皇子面子啊,特别是沐慈不肯继位,很可能就要洛阳王继位了。这时候得罪死,好吗?
天授帝也想到这层,只道:“别惊动洛阳王,先诛杀两百人中为首及手中有人命的,其余人等缓刑两天,等九郎回来再发落。”就算要求情,也得让九郎来开这个口。
牟渔清楚天授帝要把黑脸做到底,吩咐人去办。
天授帝又吩咐:“把五郎谋逆的调查,立两个档案,一份谋逆一份平叛,给五郎看一看,问他想要哪个?然后两份密档都封存了放夜行卫密档库,看以后的需要随时取用。”
“儿臣遵旨。”牟渔应,这一下彻底判了临江王死刑,再不能蹦跶。
天授帝又拧眉问牟渔:“嵠丘军也出了叛徒?还对九郎动了鸣镝箭?”
牟渔点头:“陆吾已经问出来了,段千术承认只是私怨,与其他兵士无关,兵士只是听命行事。”
“私怨?”
“是,因着温嫔小产的事,”牟渔生怕天授帝动怒,便快速道,“并非温嫔,而是温嫔身边有个小宫女受牵连被处死,乃是段千术亲妹。”
“嵠丘军都是孤儿……”天授帝疑惑,嵠丘军几万人,每个都是孤儿出身,无牵无挂的。且嵠丘行宫伺候的宫女内监,也全是孤儿。
大幸三十年来灾祸不断,孤儿不少。
“是孤儿,他家中遭灾父母双亡,从小与妹妹失散,却机缘巧合都入了行宫。两人这层关系连我们都不知道。段千术说他也是无意发现,那小宫女自己是不知道的,连他平日稍微照顾也是悄悄的,没有让当事人知晓。不想却……”
天授帝的手指无意识搓动一下,才道:“之前已经确认温嫔一事与九郎没有任何相干,如何还会牵连到九郎头上?谁误导了段千术?”
牟渔看了一眼窗外的卫终。
卫终都在天授帝眼皮子底下,干不了坏事,天授帝双眼一眯:“卫易?”
卫易是嵠丘行宫的内侍大总管,卫终的义父。
“段千术并不肯说,但夜行卫查到,那小宫女是卫易特意调到温嫔身边的,说明卫易是知道两人兄妹关系的。”牟渔道。
否则为什么行宫比那小姑娘聪明灵慧的若干,为什么特地把那小宫女从绣房里调来伺候温嫔?再推下去,就是内侍总管和守军统领有私交了,更犯忌讳!
天授帝这回气到冷笑:“好好……上次温嫔的事,朕顾念多年情分,对卫易只是小惩大诫,却不想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些个小人物,险些害了朕的九郎,欲断我大幸国运。”他又笑了两声,冷得瘆人,“这事交给卫终办,今天就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不然,叫卫终永远别回来了。”
牟渔点头,亲自去找了卫终说话,卫终听了两句就面无人色,匆匆对天授帝磕三个头,额头都流血了,擦都不敢擦,飞快走了。
这可真是要人命呢。
卫终哭都哭不出来了。
牟渔回来,见天授帝揉太阳穴,有些担忧他的身体。
天授帝忍过去一阵头晕,才问:“三郎回来了?”
牟渔点头。
天授帝叹口气:“把三郎叫进来。”牟渔刚转身,又被皇帝拦住了,“等一下……还是别去了,你替朕问问他有没有见到九郎,都说了什么,然后让他回去呆着。”
皇帝不敢叫三郎单独面见,他现在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关注着,大家都想知道继承者是谁。他之前晕倒,随手指了临江王,本想呵斥的,结果一晕倒,被有心人解读成了属意他继位。
皇帝一身冷汗,幸好自己醒了,不然麻烦大了。
这是死都不让他瞑目的节奏啊。
牟渔问了话回来,又原样复述给皇帝听。
天授帝自言自语:“‘我只做雁奴’……九郎真这么说?”不会是三郎再次利用他吧?
牟渔道:“这事做不得假。”
沐慈距离这里并不远,撒谎很容易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