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光叹气。
只怕大表哥对沐慈的爱意,会更加汹涌。
哎……
人家的爱,最多叫泥足深陷。
他大表哥的爱,绝壁是被黑洞虏获,几乎没有挣脱的可能。
沐若松心头震荡。
那么骄傲,那么骄傲的殿下啊……
死都不能让他折腰。
为了他,却……
——我何德何能,只不过是个冲动的,拖你后腿的无能的家伙啊。
王梓光看他大表哥又泪流满面,就过去扶他,劝解:“大表哥,他心里真有你,你该高兴啊。”
“我无能……我竟然让他……”对太子那种人……
从前他还大言不惭,说要保护沐慈,让他可以随心所欲,永不低头。却叫殿下为了他什么都丢了。
王梓光怕他大表哥陷入自责的牛角尖,赶紧劝诫:“不怪你么,你还年轻啊。再说,你看连皇帝陛下那么厉害的人,有兵马又有权势,都没保护好他。你也不用自责了,再说,我看长乐王是个聪明人,不要你保护,他自己能保护自己。你看他干得多好啊……”
喂,某人不是知心姐姐,还是别冒充了。这话完全戳中了沐若松心里的每一个痛点——年轻稚嫩,无权无势,保护不了心上人。
沐若松捂住痛惨了的胸口,露出“心上人最厉害”的崇拜目光:“我一直知道,他那么优秀……”又低落,厌弃道,“是我没用……”
其实他宁可死的,让沐慈为他弯腰低头,他心里真是痛到了极处。
王梓光:“……”喂,我说了什么吗?他可算知道自己没事辅修的心理学为嘛实践课总考不过了。王梓光很不负责任地想,反正他大表哥已经是别人碗里的小鲜肉了,有人会负责安慰他,算了,用不着他多事。
他站起身,先翻了个白眼,才说:“我饿了,去弄点吃的。你也要吃一点,再多多休息,照顾好自己,别让长乐王担心你。你自己病歪歪需要人照顾,还怎么去照顾他?
沐若松苦笑着起身,这回没逞能,让王梓光在一旁扶持了一把,道:“我不会再让他担心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的。年轻不怕,我会更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给他撑起一片天,为他遮风挡雨。”
犹如宣誓!
王梓光感受到了那坚定的决心,难得沉默了半天,叹口气,道:“大表哥,我相信你能做到,你稳重能干,文武双全,跟别人比诗文武功都是头筹,打架也厉害,当然我是指单挑不是围殴,再厉害被围殴也死了。”
沐若松:“……”
(小锁儿,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啦。)
王梓光继续用他从来没有美味过的心灵鸡汤努力灌:“王府里表哥表弟都以你为榜样的,每次比赛都会说‘大哥以前怎么样怎么样……’。先生们也夸你,教训我们总拿你做对照组……哦,对照组的意思,是我们和你做比较,然后先生就教训我们‘你怎么这么笨,当年大公子如何如何……’,恨不得把我们都羞愧死。”
(小锁儿你到底想说啥?)
沐若松自嘲微笑道:“从前我也觉得自己还行,可入宫后,见到这些人,遇到这些事,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不能做井底之蛙,还需要更努力才好……”
他想起沐慈说过: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不会为任何事回头,一直劝他追不上便放弃。
可是……
我已经无法放弃了。
所以……
——若缺!我一定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不论风雨。
……
王梓光点头:“我当然支持你的,不过也别逼自己太紧。他如果心里有你,不会计较太多的。”
“我知道他有多美好。”沐若松幸福微笑,“不过我并不是逼自己,我已经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王梓光觉得自己泼鸡汤的技能好像涨了两点,找到了一点点的信心。
“爱一个人,不是围着他打转,不是天天陪伴在他身边。而应该更努力做最好的自己,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我所爱的人。”沐若松目光坚定,无可撼动,“我打算从军,从战场上争得我所需要的‘强大’……这本身与我自己的理想,也并不冲突。”
在危机过后,沐若松破而后立,迅速成熟,对未来有个更清晰的认识,也更有决断。
说到底,还是兵权!
如果他不是这么年轻,不是一个人,他有兵有权,有战功有威望,登高一呼万人景从。就像他的祖父,牢牢掌控御前六军,叫皇帝都忌惮;就像常山王,一支神箭天下无敌,千万人惧怕。
就像寿王,一个反派也能搞出这么一场大叛乱;
甚至像他姑姑也成,有忠心的卫士追随。
——若缺,只有这样强大,再强大,才能让我心爱的你随心所欲,不对任何人低头,也不惧怕任何人的刀剑。
哪怕生死一线,马革裹尸;或荣归故里,你我都鬓生华发……
甚至……你已经不再属于我。
我们不能携手,不能并肩而行……
但都没有关系。
——我有能力保护你,让你平安喜乐,这就够了。
……
王梓光还不知道,未来让敌人闻之色变,望旗而逃,为大幸扩张了无数版图的大幸战神,已经跨出的他历史性的第一步。
所以说,爱情真的能让一个人迅速长大。
……
王梓光不知为什么,从沐若松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肃穆与沉重,为活跃气氛,他故作语重心长说:“大哥,你现在才十七岁呢,要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乖乖不得了……那还不把别人都挤到一边去,看你做大元帅大将军立战功还封王,只能流流口水啊。”
(小锁儿,你真相了知道吗?)
沐若松只是淡然一笑,将沐慈那种沉稳大气的范儿学了个十足,并不多言。
事情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王梓光看他大表哥又变回一张班主任的脸,嘴唇抿紧,目光坚定,沉稳大气……这是恢复正常了……吧?
王梓光觉得顺眼多了。
那什么,不是他受虐狂啊,而是他大表哥一个不管是按大幸标准,还是人造帅哥美人泛滥的后世,都算得上一个阳光朗俊型帅哥,高大修长,冷面剑眉,俊气英伟。
温柔一点还可以解释为铁面柔情,可要这么个一米八还有巨大上涨空间的大帅哥,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哭泣装娇花,捧颗玻璃心要人来哄……有点……吓人!
还是自己想通了最好,他大表哥更适合深沉又严肃的硬汉风格。
而且,应该是忠犬攻!!!
王梓光想象不出来大表哥在下面“不要……慢一点……”娇喘啊哭泣这样子……
分明沐慈那么个美人儿,才应该是淡定傲娇女王受才对。
(喂,小锁儿你脑洞开太大了吧?上辈子你都读了些什么书啊?)
……
时近黄昏,才算有好消息传来——沐慈被救回了,性命无碍。
牟渔回宫来复命,见常山王处理妥当,又有众人监督,且石秩领着战力恐怖的嵠丘军在,还有……临安姑奶奶在。
牟渔表示他看到了姑奶奶的青布马车,还听到了落棋子的声音。牟渔悚然一惊,眼珠子一转,在御林军了然的眼神中做了一件根本不符合他威严大统领身份的事——翻窗。他翻窗进了太和殿的主卧,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天授帝,对静和长公主行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再次翻窗而走。
牟渔根本没去见常山王,还有临安等人。
——咳咳!那什么,有姑奶奶在,我太放心了,根本没必要去看。
牟渔脸上一直沉肃冷酷,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对机智冷静的自己感到很满意。然后他问过太医,知道天授帝的情况还算稳定,不凶险,就飞快去了重华宫。
……
沐若松见到牟渔,知道沐慈安好的消息,病都好了大半,一再要求要前往照顾,被获准。
牟渔本就是来带沐若松去的。
近身照顾沐慈的活儿不太适合叫朝阳郡主一个女人做,其他人,明显不可能接近长乐王,所以一个安庆是不够的。
且喂药这种事……
懂了?
——其实,只有沐若松能喂得进药,才是重点!!
和顺犯了错被带走,牟渔不觉得奇怪,卫终不查和顺,他也要查的。反正和顺笨手笨脚,照顾不来长乐王。
牟渔并不知道沐若松刚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失血、大脑缺氧都有后遗症,自己也需要照顾。主要因为沐若松非常努力绷着精神,让自己看上去并没有大碍。
王梓光几次想开口反对,但看到沐若松那双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默了……
牟渔道:“好在路途不远,阿弟内腑受伤不能移动,得修养两天,劳动北海候赶过去了。把崔院使也一并带过去。”
让沐若松带个老人家一起,就走不快,不怕沐若松拼命赶路出问题。
王梓光才算放心,刚好世子妃杨氏也派人来接他,说是贤世子回家了!
这可是最大的好消息。
……
很快,王梓光回到了定王府,绕着贤世子走了两圈,看二舅不像受了伤,虽然眼眶还有点青肿,但腰围却诡异得……似乎……好像……可能……大概……被揍了?
所以……浮肿了一圈?
电视剧里被敌人抓走,□□酷刑轮番,把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剧情,又是个天大的误会吧?
古代其实很讲人权哒。
王梓光又在开他的脑洞。贤世子只能忽略小外甥绕着他腰围的比探照灯还亮的大眼睛,一边听各处回禀,一边似饿了八百年似大快朵颐。
啥情况都不能影响好胃口啊!多久没吃到家里伙食了,厨子水平……咋降低了?感觉跟他婆娘差不多啊。
这一桌子菜,还真是世子妃杨氏亲手做的。
她很惊喜,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丈夫了。在整场事件中,杨氏这个女子,哪怕儿子受伤可能残疾,哪怕亲手断送丈夫生路,她也一直不肯哭,在见到贤世子平安归来的一刻,抱着丈夫似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一场,一点世家女的形象也没有。
从前为了敦促贤世子减肥从不肯叫他多吃,这回竟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还不忘叫王梓光过来蹭饭。
……
贤世子觉得饭菜没滋味,又不好拂逆妻子的心意,就吩咐厨下准备几样烧烤,解解馋。王梓光刚好拿出他在重华宫小厨房“顺”的各种调味粉,被贤世子大大赞了一番。
世子妃杨氏看贤世子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手艺被嫌弃,把拳头藏袖子里,决定今天还是不修理丈夫了,吩咐厨房上烤羊。
因是长乐王小厨房的绝佳烧烤调料的关系,烤羊肉的风味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两甥舅一起,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某疆烤羊肉串儿,终于初具雏形。
王梓光感动地都快哭了——辣椒啊辣椒,就差你了,你啥时候来啊?
转念一想,他那个吃货老乡,如今自由了,辣椒只怕不远。
……
世子妃杨氏所做的事,自觉对得起家族,并没瞒着贤世子,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贤世子是个心胸宽广明事理的男人,不仅没怪杨氏,反而夸她处理得当,对她越发敬重。
话说,被妻子放弃,感情有点受伤是肯定的,但以家族的利益出发,妻子这种在危机到来时的决断和狠劲,才是最正确的。
毕竟他是世子,他的妻子不仅仅是妻子,更是未来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身上背负的责任,远超私情小爱。
再说句不好听的,这回万一他真闭眼了呢,也能放心把一大家子交给这么个泼辣心狠的娘们对吧?
至少有杨氏在,这个家倒不了。
王府世子就要有王府世子的气度,不需要小肚鸡肠去计较私情小爱。
……
贤世子吃饱喝足有力气,已经临近黄昏,又去看过还在昏迷的定王,才与老婆商量,让老婆继续坐镇王府,自己连夜坐马车去找朝阳商量王府以后的行事方针,顺便捎上想妈妈的王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