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渔也希望沐慈有兵,不管他想不想继位。
但是牟渔还是对天授帝摇了头!
定王遇刺后,沐慈劳心劳力给两方势力找了一个新的平衡点。这时候去动,太敏感。
天授帝叹气。的确很难,他全盛时期都没办法撼动定王,定王对御前六军掌控力可见一斑。
三十年布局,天授帝还把他唯一的亲外甥女嫁去做定王府世子妃,哪料到本该是重点保护对象的贞世子会为个庶出兄弟而战死殉国呢?如今还让懂军懂政的将门虎女杨氏成了世子妃,更不好抢夺了。
再怎么说,西北威远候杨氏那一支,是边军中除了镇北公之外最大的一股力量,是天授帝的死忠粉,也不好和杨氏翻脸。
世子妃杨氏,还是他这个皇帝一力促成的婚姻,本来他老丈人杨涯是死活不答应的么。怎么也不肯把自家最优秀的大孙女嫁给一个吃货懒鬼,大孙女比沐希贤还大了两三岁。
可天授帝一意孤行,就为让二房的力量强一点,与大房争夺,好让兄弟生隙,分化定王府实力。如今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到自己。
/(tot)/~~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还有个朝阳,不省心。
天授帝气闷了,定王好端端的养个那么泼辣的女儿来干啥?他自己还纵着让她成了小九郎的“姐姐”,结果九郎对她,总是心慈手软。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连着砸了几次啊摔。
天授帝面色转冷,问:“最近王重戬怎么了?”那家伙几天不闹场笑话不消停的。
牟渔对天京城的事了如指掌,道:“左氏一族下天牢待审,王重戬的二夫人正是左氏女,老郡公怕受牵连,将那女子连同庶出子女都送到梁州的田庄软禁。将王重戬打折了腿带去了西山别院。”
天授帝怒道:“胡闹,就这么把儿媳丢在天京城也不管管?派人去申饬,自家婆娘要看好,别天天回娘家裹乱。也派人去催催朝阳,让她回家侍奉家翁与夫君。”天授帝道。
牟渔冷冷一眼看着卫终。
——别装死,这是你的活儿。
卫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把这不讨好的差事应下。
天授帝一咬牙,道:“有机会还是逼一逼,实在不行……”
天授帝的手指又开始搓动,这是准备硬来,血洗了,虽然他和沐慈一样不赞同简单粗暴招人恨的方法,可危急时刻若定王府站错队,也算师出有名。
牟渔郑重点点头:“儿臣会吩咐何秋军。”
御前军动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天授帝考虑好一会儿,下定决心道:“若事不可为,就先让九郎做侍卫六军左都督,与寿王相互扶持。”
寿王是侍卫六军大都督。
其实一开始天授帝就盘算——把沐承瑾接回来,让自己亲弟寿王和他的最爱小九郎握手言和,将来九郎继位,叔侄不要反目,相互支持。
一会儿见了寿王,好好和他说一说,合则两利的事,他应该不会反对。况且亲弟也不是带兵的料,交给九郎……九郎一定会做得很好,假以时日让侍卫六军实力超越御前军也未可知。
天授帝很期待,道:“临渊,明天你把侍卫军三个大将军都叫进来,让他们先认认九郎。”又想起来问,“君逢好些了没有?”
白君逢是侍卫六军大将军白霖,牟渔之前的御林军大统领,天授帝的心腹,侍卫六军的隐形领导者。
因上次寿王去练兵,与白霖冲突。他心情不好喝酒,莫名因争风吃醋受伤。本来只是一些外伤,可能对方用的武器不干净,白霖一直被感染困扰,高烧昏迷,若不是体质够好几乎撑不过来。
牟渔表情稍微放松一点,道:“因阿弟的外伤消毒缝合的确有效,白将军脱离了危险,已经在好转,只是到底虚弱,康复需要几日。”
“君逢康复了,就直接听命于九郎。”天授帝又欣慰一笑,“再让九郎有空整理好《长乐外伤论》,有这么个宝物在手,九郎掌兵容易得很。”
当兵的比文人可爱多了,热血直爽。谁有能力,他们就服从谁;谁赏识他们,就为谁效忠;谁体恤他们性命,便会为谁而效死。
而他的宝贝九郎,能力有,会赏识,更弄出个外伤新治法,可以救活无数伤兵,连白霖都因他而捡回一条命。所以,九郎想要收伏这些个兵兵将将,真不是难事。
牟渔也深以为然。
解决了问题,天授帝心情大好:“定王常夸他家长孙有乃父之风,喜读兵书。你找些兵书给九郎送去,先让定王孙对九郎讲讲基础的,然后再找将军们给九郎上课去。”
以九郎的身体,不可能跑侍卫六军所在的天京城郊的西山大营,实践暂时有点困难……先丰富一下理论知识吧。
然后叫卫终把寿王传唤进宫,哥两准备好好说道说道了。
……
牟渔遵令,出宫去一趟西山大营,看里面一切如常,便对三个大将军传达了天授帝的意思。中午路过明丽街,他心思一动,进了聚德斋,也不要包间,只在二楼大厅寻了个雅座,一边听坊间最新的传言新闻。
长乐王理政的事,不仅是各家权贵头痛,与后妃皇子相关的家族急得跳脚。坊间讨论也热闹。
不过这里风向有利,因百姓想法简单,谁给大家活路走,就支持谁,所以民间对紫微星下凡,多个良策活人无数的长乐王更支持。
士林则褒贬不一。读书人最喜欢清谈时政,那个反应激烈啊,各种诗会酒会,朋友相聚,都是在讨论,或者说讨伐长乐王。
牟渔就听得聚德斋里,三三两两一桌的人都在说这事,虽没有指名道姓,只争论“唯嫡唯长”还是“唯贤”?
实际上能让人开始讨论“唯贤”,不得不说是长乐王的一种成功。
牟渔吃着小点心等自己外带的烧鹅弄好,心道:正主儿不急,到把旁人都急死了。想到沐慈并没有继位的打算,再听争论得快要打起来的几桌人,不由得暗自好笑,有一种——全世界只有我最接近他,最了解他的自豪优越。
沐慈对他极其信任,比对天授帝更信任……牟渔嘴角微勾。
……
因聚德斋临近水码头,牟渔忽听得码头方向热闹极了,似乎有谁吆喝着“有人跳水了……”暗中跟随牟渔的一个夜行卫奔过去探查。
牟渔等了一会儿才得了烧鹅,拎着两个油纸袋出了聚德斋,拐了几步和刚才的夜行卫碰头。
夜行卫道:“是一老妪落水。据说一家人准备下江南定居,而老妪因故土难离,不愿离开才跳水。”
牟渔点点头,走开两步,忽然停下,拧眉道:“不对!难离故土求死,早在家中就该……为何还跑码头上跳水,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因传统习俗,死在路上的人都会找不到回家的路,成孤魂野鬼,那老妪不会不懂。
夜行卫才恍然,道:“卑职派人到城外截下这艘船,仔细问问。”
“跟远点才动手,别闹大了。”牟渔道,夜行卫并不适合在人前曝光。
因牟渔事多,这点小事就被他丢在了脑后,回宫直接去找沐慈。
……
沐慈每日坚持冥想,平心静气练习《问心诀》顺带滋养身体,为防出问题,小心慢来,循序渐进。再练习龙形健体术中级版本,锻炼身体。
今天他觉得精神不错,就把过来理政的官员扔书房让他们自己玩,带沐若松去过几招,切磋武艺了。
……
天授帝刚和寿王愉快地达成了意向,让寿王赶紧得打包把自己和他的白鹭卫都弄进宫。虽然寿王推辞说儿子愚钝,不用接回来,可天授帝还是派了人去接,总得给出诚意来。
事情顺利,他就一路溜达到合欢殿来看自家九郎。
等九郎去看他得等到猴年马月……/(tot)/~~
结果就撞见儿子“偷懒”,正事不管,在和侍读官玩。
所有人对他行礼,官员也出来相迎……天授帝挥手,示意该干嘛干嘛,自己就悄悄站在一旁看羽卫完虐侍读官。
看别人家优秀孩子被打……这好,天授帝示意不要打扰,在一旁看着。
沐慈没理会天授帝,在一旁出言纠正每个人的手法。天授帝也习武,看了一会儿也看出门道了。
看上去娇弱的九郎,指点的却是杀招!
是从尸山血海中凝练出来的,没有丝毫繁赘,直接简单也有效的杀招!还凶残血腥地要求大家用杀招互殴,不要留手。
于是……大家用没开封的钝武器,也见了血。
沐若松虽从小练武,却没亲手杀过人,每次武器杀到“敌人”要害就犹豫。于是被安庆等人“轮”趴下了,再爬不起来,身上挂彩无数。
沐慈好似不在意鲜血,蹲沐若松身边道:“受不了就说。”
沐若松瞪目,不服输地咬牙,拼着最后一口心气爬了起来,免得沐慈又要把他送出宫去。沐慈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安庆带他下去处理伤口。
天授帝心知,一身武艺若不见血,就只是强身健体之术而不是杀敌之法,会手软心软,连御敌都会落在下风。
看来,儿子是真重视这个侍读官,把小狼崽往狼王方向培养。
……
天授帝没问儿子怎么会这么些杀招,拿汗巾亲自给儿子擦了汗,说几句体己话,比如让儿子别太辛苦注意身体,就转告了要让他做侍卫六军左都督,与寿王合作的意向,劝沐慈放下成见,让寿王世子回来。
沐慈道:“我和那孩子本就无冤无仇,没必要计较。”
天授帝就喜欢儿子的豁达胸襟,这样才能容纳天地,而被人容纳,他欣慰道:“外伤治疗新法,有时间也要做出来了。”
“我已经吩咐那十五位御医各自实验了,他们有了临床经验才好整理,约好了今日下午会面。”
“下午见见侍卫六军的几个大将军。”天授帝道。
“明天吧。”
沐慈答应了,天授帝这才真高兴了,道:“也行,朕让临渊给你找了兵书,有不懂可以问阿松,问大将军都行……虎符关系重大,父皇先保管……”说着发现儿子心不在焉并没有听,视线也转移了。
天授帝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牟渔回来了。
只见沐慈小巧可爱的鼻子抽动几下,唇角微扬,丢下正给他交代兵权的天授帝,走向牟渔,轻快愉悦道:“我闻见烧肉味儿了,有好东西交出来!”
这可真是狗鼻子。
牟渔先问了皇帝安,才把一直暖在怀里的油纸袋先给了天授帝身边的人,再递一个给沐慈:“聚德斋烧鹅。”
入手沉甸,犹有余温,打开纸袋闻一闻,沐慈眉开眼笑:“阿兄,你最好了。”拉着牟渔一边走,一边道,“走,先去尝尝,冷了不好吃的。”
天授帝:“……”
牟渔:“……”
听见刚才天家父子谈话的羽卫们:“……”
很显然,对长乐王沐慈来说,一只烧鹅的魅力,绝对比整个侍卫六军的兵权的诱惑来得大。
吃货的世界,真的好难让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