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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有一群历史学家和学生们,正对着一帧帧播放的画面,比对着各种先秦古墓的出土文物图片。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烟雾缭绕,根本就是大型修仙现场。
这熬了一晚上,浓茶、咖啡和香烟,当然是不可缺少的了。
邹老居中而坐,他年龄大了,精神不济了,正在打盹。
其实邹老本人的专业偏向考古,而非史学研究。
考古主要是研究各种遗物、遗迹、遗体,需要用到许多的新技术、新理论,糅合了人类学、地质学、生物学等等,偏向自然科学;历史学则大多是研究各种典籍文献,需要各种思维工具,偏向人文社科。
考古在欧洲归属于历史学,在北美却多属于人类学,国内的话,考古是归属于泛历史学的,属于社科类,把考古学家叫做历史学家,理论上来说也没错。
但狭义上的历史学和考古学两者的关系,却复杂得多。两者若即若离,处在互相看不起对方,却也互相用得到对方,好起来穿一条裤子,打起来就打一脸血的状态。
邹老并不狭隘,门下弟子各半,涉猎颇广。
而为了这次东原大学地下的遗迹,邹老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弟子都招了回来。
现在一边查资料,一边查文物照片,一边和视频上的核对。
一开始,大家对邹老拿一个v来核对各种文物,还各种抗拒,觉得邹老实在是小题大做。
我们堂堂教授、研究员甚至长江学者,你让我们来做这个!
这种活儿,先不说有没有什么价值,就算是有价值,交给学生们做不就好了吗?
但是老师发话了,能怎么办?
几个人一边监督自己学生干活,一边自己慢慢磨蹭,一边抬眼看着坐在最前面的邹老。
邹老眯着眼睛,偶尔睁开眼睛,扫视全场,然后再眯上眼睛。
像是一个监考的老学究似的。
这些人里,年龄大的,已经五十了,年龄小的,大概才二十出头,这些就是邹老的亲传弟子,以及他们的得意门生了。
邹老前半辈子几乎全部贡献给了学业,和弟子们朝夕相处,亲教亲待,照顾他们的生活,教导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这些弟子们,每一个都像是他的孩子。
而现在,邹老已经走到了自己能走到的顶点,各种荣誉加身,身兼各种学会、协会的职位。
但可惜的是,国内的社科类是没有院士的,邹老也只能扫一些譬如欧亚院士、外籍院士之类的头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弟子们保驾护航。
没有院士头衔,虽然有些遗憾,但名头终究是身外之物。
他更大的执念,其实是想要帮自己的几个弟子们再进一步。
五十岁的黄乃刚,跟随他时间最久,学术成绩也很优秀,但总是差了一步,没能评上长江,五十岁的年纪,再不努努力就评不上了,加上家庭压力特别大,又是冷门的考古学,总要帮一些。
四十多岁的郑建国,刚刚在东原大学成为正教授,也需要点研究成果稳定自己的位置。
其他数人,也各有各的困境,各有各的挑战。
走学术这条路,如背负巨石赤脚踏在荆棘之上。
但这些弟子们,之所以能够受到他的青睐,其实大多是凭借一股专一的精神,而不是真的多有天赋,成就或许终究有限。
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到他现在的位置。
只有三十出头的赵兴盛,给了他最大的希望,聪慧敏锐,三十多岁就直接评上了教授,这个年龄在冲刺长江之前,还可以冲一冲青年长江,而且大有希望。
是他之前最得意的门生。
他曾经很是得意,觉得自己后继有人,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谷小白。
这个孩子,他哪里是赤脚走在荆棘上,他简直就是开着压路机,一路碾压了过去。
所到之处,荆棘变柏油马路。
这压路机还是时速能到六十迈的……
可最好的人才,最顶级的天才,谁喜欢在考古、历史这种领域里消磨?他们都是奔着最顶级、最需要天分的领域去的。
譬如,数学、物理。
而他,之所以让这些人来看谷小白的v,就是希望能够开拓一下他们的眼界,拓展一下思路。
至少,能让这个谷小白牌压路机,帮他们多压一段路吧……
能跟在后面,也是好的。
他们不可能真的把谷小白的这个v当成金科玉律,但是正如邹老的说法,谷小白有着“敏锐的历史触觉”,“极强的先见性和洞察力”,他的音乐和v,完全可以给在座的各位提供一些灵感,和方向上的启发。
这点上来说,谷小白的v,是有研究价值的。
只是值不值得半夜不睡觉来研究,还需要斟酌一下。
在座的所有人,一开始,都是带着批判性的想法,来研究、比对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想法慢慢变了!
“我去,这个五连坛,竟然可以当娱乐工具?这是当投壶用了?先民的脑洞不可能这么大,这是导演在脑洞大开吧,对不对?”有人在研究陶器。
“等等,这个是什么水果?木瓜?这个好像还有黄瓜?那个是梅子吧……”有人在研究春秋时的各种饮食习惯。
“你看看这个断裂的青铜抓手,是不是马车上的?我看是长得一样的,我还以为是某种祭器的一部分,啧啧,难怪看起来就是很适合抓握的样子,这么说,之前所有的推测和与之相关的研究都错了?难怪感觉那么牵强……”
“不是吧,我没看错吧,这个是铁器?春秋时的铁器就已经这么发达了吗?难怪我们这次发掘出来了那么多的铁器!”
“老师,你看这个碎片,是不是和这个一样的?这是女子的饰品啊!”
“我觉得我可以专门研究一下春秋时的市井娱乐,然后写一篇论文,等等,我有论文题材了?我可以毕业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毕业了,呜呜呜呜……”
“我跟你们说个诡异的事,我已经从视频中看到了至少七种已经濒危甚至灭绝了的动植物了,满地都是,满地都是啊,这到底从哪里拍的……”
说话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轻的硕士、博士生,邹老的学生们,大多比较沉默,毕竟是有身份的人。
但他们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研究着研究着,突然之间,许多之前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用处的碎片、残骸,突然之间就对上了。
怎么就对上了?
为什么会对上了?
大半夜里,初时的兴奋和紧张慢慢消退之后,大家突然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