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透明光丝自然是玄明真人。
他和月老研究实施方案当日,月老原话:“上仙这两个法诀皆来自佛门,倘若想把它们交到天君手里,少不得在当今之世找个和佛门有些关系的人,身份还不能低了,最关键的,要顺理成章,不让任何人怀疑到幕后还有人设计……这样算下来,最合适的人便是四殿下的生母,夕岚天妃。”
玄明真人有些意外——他可没有告诉司命这两缕法诀来自何处,也不知月老推断出法诀来自佛门的心路历程,不过想来,月老能从远古时代一路苟到如今,确实有两分牵红线之外的本事。
队友有本事是好事,玄明真人并不多打听,只问:“四殿下生母是佛修?”
……不应该吧?佛修能养出个一心夺嫡的儿子来?
玄明真人是下界修士,不知道天君后宫那一堆娘娘的来历简直再正常不过,月老便从容地给玄明真人科普起来。
末了,月老道:“虽然事情可以这么办,有个细节还要上仙自己想办法。”
“什么细节?”
“倘若将两道法诀栽到锦华娘娘头上。”月老道,“为何翊宸帝君没有在锦华娘娘身故之后将能感应到鸿蒙紫气的法诀收到紫微宫,并且顺藤摸瓜把鸿蒙紫气拿到手?是他自己有传位给天君时昧下的两缕所以不稀罕,还是……他不知道锦华娘娘有?”
玄明真人对月老的观感又无底洞了一点。
这老家伙是不是都猜到了飞升仙人们已经拿到了翊宸帝君的那两缕哟,还是他是在试探飞升仙人有没有?
这两个选择可不是一个操作难度!
沉吟片刻,都合作到这个程度了,玄明真人也不怕把话说得明白些:“可能要选后者。”
月老眉目闪烁片刻,道:“上仙应该想得到,后者其实不太好办。”
——以翊宸帝君那知道无数远古秘术的知识面,在收拾心爱之人遗物的时候都没发现遗物里藏着的两道法诀,仙娥出身,没正经修炼过一天的夕岚天妃凭什么看得出来?
她儿子?
她儿子拿什么比翊宸帝君!
“这……”玄明真人思考片刻,还真的有点为难,“倘若我还在天庭,和四殿下倒也有些私交,我出面认出了这两个法诀也就罢了,但如今已经诈死……”
月老笑了:“说与上仙知晓,摘星尊者与十万天兵天将于忘川全军覆没之后,天庭总得再组十万天兵,如今是四殿下在负责此事。”
玄明真人恍然,随即对这位信息灵通且思虑之周全仿佛完全不在他们这帮卷王之下的老同志拱手:“多谢前辈指点。”
月老,深藏功与名。
接下来的事情嘛……
翊宸帝君给锦华娘娘整的那个衣冠冢煞有介事地弄了个玄晶棺椁,里面整整齐齐放了锦华娘娘的衣裙和钗环首饰,更有几个她平日喜欢把玩的摆件和法宝,还有几本玉简。
都被夕岚天妃卷回了
披香殿。
连夜找!
带着儿子一块找!
但母子俩……咋说呢……
政治家是文科生。
密码破译却是技术活。
母子俩眼睛看绿了都没觉得这些陪葬品里有什么特别的,白琛都有点怀疑人生了:“母妃您确定这里面会有鸿蒙紫气那等重宝?”
你母妃不确定。
但“鸿蒙紫气”这四个字难道不值得你花费一切资源去寻找一个可能吗?
哪怕是一条线索,万一赌对了你知道对你来说会发生什么程度的阶级跃迁吗?
白琛可太知道了。
可他实在没那个本事从这堆遗物里翻到什么,再和母妃待下去无非大眼瞪小眼而已,只能另想法子。
沉吟片刻,白琛道:“母妃是只知道这么一个和锦华娘娘有关的秘境么?”
“你的意思是……”夕岚天妃眉目微深。
“倘若母妃知道些别的秘境,不妨也去看看,鸿蒙紫气未必在这个衣冠冢里。”白琛道,“儿臣这边……既然咱们母子怎么都没看出这堆陪葬品的不同,不妨求助他人。”
夕岚天妃当年不过一仙娥,哪里还知道更多的秘境,而儿子要把这个秘密告知他人,更是让她担心……
她脸色难看了许久,才道:“你预备拿这些东西给谁看?”
白琛笑了:“母妃,十万天兵天将,四海八荒上各大宗门,哪里没个把能人?”
“我只担心若鸿蒙紫气落入他人之手。”夕岚天妃沉声道,“你万一降不住……”
“无妨。”白琛已是想好了,“一来,儿臣不会让查验之人把东西拿得离了儿臣的视线,想来鸿蒙紫气也不是乍一拿到便能容纳入体修为大进,儿臣现在怎么说也是统领天兵天将的元帅,想来不会有兵将胆大到敢在儿臣面前昧下什么东西。二来……母妃不会觉得鸿蒙紫气真的藏在这堆遗物中吧。”
夕岚天妃一时间还没太跟上:“你什么意思?”
“母妃。”白琛笑道,“这些东西可是被翊宸帝君检查后才下葬的,倘若鸿蒙紫气在这里,翊宸帝君再是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情种,在锦华娘娘的真正尸身都留在紫微宫中时,怎么会拿这么要紧的东西来给一个衣冠冢陪葬?”
夕岚天妃若有所思了起来。
白琛笑着继续:“所以,在儿臣看来,这里面即便有什么东西与鸿蒙紫气相关,也应该会是法诀或者线索之类,这种东西,只要咱们不说,谁又会知道咱们查的是什么?”
夕岚天妃“嘶”了一声,觉得靠谱。
“务必小心。”儿子长大了,母亲能叮嘱的也就这一句了。
白琛含笑点头。
再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白琛的所有底气,在于近期他满四海八荒地搜寻能人异士,然后还真让他搜寻到一个。
那是个仙子,道号芷幽,不说道法如何精绝,背景如何哇塞,只说对各种秘术和
禁制的理解简直刷新了白琛对知识面的认知。
这样的人物来应聘十万天兵天将自然是十分完蛋的——你又不能打!
芷幽仙子还是绝色,让白琛一见钟情那种,可那一心向道的模样也是十分完蛋——白琛十分想霸王硬上弓,贵为天君之子不能娶个散修当正妻可至少能纳个妾啊,偏偏翊宸帝君硬舔锦华娘娘失败的事情犹在眼前,白琛这波属于是有贼心没贼胆。
不过呢,即便人家看上去不太能打,也非常地不想恋爱莫挨老子,但不影响白琛把人家弄成幕僚啊,这种能人异士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了呢?
白琛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万一来得这么快。
芷幽仙子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锦华娘娘亲手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上。
那本玉简并没有一开篇就是佛经,而是加了一小段她在魔族耳闻两族互相攻伐得比较严重,生灵涂炭,心痛不已,因此这经是为了一众亡魂而抄的解释。
按着白琛所知的时间线,锦华娘娘大概是在抄完了这本经之后不久便去了仙魔大战前线以身殉道了。
换句话说,这是绝笔书,按常理一般会潜藏着一心求死之人最重要的遗言,又是“地藏菩萨”,非常容易让人联想起那能牵动所有神仙心神的鸿蒙紫气。
可是夕岚白琛母子都要把这玉简看出花来了,什么藏头露尾第一行第一个字第二行第二个字之类的特别读法……都没读出什么奇怪的内容来。
并且翊宸帝君能把这玉简拿来陪葬,多半他也研究过并且啥也没研究出来。
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芷幽仙子研究片刻之后,便抬头请教:“殿下,此物可以毁坏否?”
毁毁毁!
要是你都没戏我看我是不要打鸿蒙紫气的主意了!
芷幽仙子得令,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玉刀,对着玉简就开始刮了起来。
白琛看得一头雾水。
众所周知,在竹简玉简上写字也是蘸墨以毛笔书写,写错了字便会拿刀刮掉重写。
但是仙子我看你这个架势你是要把一整个玉简都刮了?至不至于哟!
非常至于。
芷幽仙子仿佛就是和这玉简干上了,细心地刮了一个时辰,而后又掏出了笔墨出来,研了满满一砚的墨,再用毛笔仿佛毛刷一般将每一根竹简都重新刷一边,又唤仙侍端一盆水过来,将玉简粗略地洗了洗,擦干,才将玉简用气流托起,送到了白琛面前:“殿下请看。”
白琛早就好奇极了这一通操作到底带来了什么,忙不迭打开玉简,然后眼睛都要瞪圆了——玉简之上,竟是一份功法。
功法以图示画就,大概标记了都需要用哪几条经脉,多少法力,掐什么样的法诀。
白琛倒吸一口冷气,震撼地看向芷幽仙子:“这……”
“这手法其实很巧,确实不太容易发现。”芷幽仙子含笑开口,“简单讲,就是先以刻刀在玉简上把殿下看到的那些法诀刻下,刻得深且细。之后再蘸
墨水抄经,抄经时以法力限制墨水不要顺着之前刻下的沟槽流散,直到墨水风干。”
如此一来,再有什么人打开玉简,都会觉得这是抄的经书——对着一张有些印痕的白纸,或许会有人有那闲心看印痕到底都写了什么,但当白纸上写满了字迹,就没法看了。
玉简比起白纸的好处在于,白纸薄,即便用超凡的刀功把白纸上的字都挖掉而纸不破,上头的印痕也会被一起毁了。
但玉简厚啊!
而玉简比之于竹简的好处则在于,竹子本身有纹路,用墨水一刷就毁了,但玉光泽度高啊,用墨水刷一遍,墨水流入沟槽,再随便洗洗,表面上的墨水洗没了,缝隙里的却没洗掉,便能把第一道刻上去的功法呈现得明明白白。
“只是不知。”芷幽仙子含笑问道,“这到底是何种法诀,值得殿下如此关心?”
白琛干笑两声,扯了一番“这是曾经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养颜秘术,你懂的,我要拿去孝敬我母妃”之类的话,又赠了芷幽仙子颇厚重的仙石作为谢礼,便忙不迭捧着玉简去找他母妃去也。
芷幽仙子看着白琛那着急献宝的猴急样,内心啧啧有声。
她也没有做什么别的,只在仙侍的引导下回了白琛给她准备的住处修炼。
飞升仙人想要避开仙界这帮甚至没有正经修炼一天的仙娥仙侍的监视……不能说是易如反掌吧,只能说是毫无难度。
芷幽仙子悄然离开之后并没有走远,很快就见到了玄明真人:“仙长久等了?”
“还好。”玄明真人笑道,“不及仙子一点点刮开玉简来得辛苦。”
芷幽仙子莞尔,笑了半天才关心道:“我看这位四殿下雄心勃勃,若是能拿到鸿蒙紫气,他九成九就自己容纳了。仙长就那么确信,他能乖乖按咱们的计划把消息献到天君案头,而天君也不会私藏,会一路呈报到那位白澈老祖面前?”
“倘若鸿蒙紫气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即便是北海眼附近,我想他们父子俩都会鼓起勇气搏一搏。”玄明真人笑道,“但是仙子想啊,我们引他们去寻的鸿蒙紫气在哪里?”
泰山。
两缕都在泰山。
“这可不是他们能涉足的争斗。”玄明真人笃定极了,“不赶紧帮白澈老祖查到仙族那位容纳了鸿蒙紫气的大能到底是谁,真要那位大能在容纳鸿蒙紫气之后消化天道气息成圣了,再来取代天君一系,他们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岂不鸡飞蛋打?”
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