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赐的婚事,即使对方是个痨病鬼,被赐婚的人家也得高高兴兴接了旨。况且周璋又不是病鬼,身体十分健康。
又是圣人亲封的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亦真嫁过去就是三品诰命。即使是慎国公这样的人家,也不敢说儿媳一过门就有三品诰命。长子是世子,便是日后的慎国公,天然的超品。但次子要想领差事,只能去向圣人讨恩典。
即便是三品的诰命,却没有一个高官肯把女儿或孙女嫁给周璋,忌讳的就是他满门死绝,万一女儿受了委屈,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周家满门含冤而死,即使周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看在周家十几口人命的份儿上,圣人也会从轻发落的。
而肯把女儿嫁给周璋的人家,圣人却又看不上。不是官职低,就是家里只剩个还能再传几代的爵位,给周璋带不来任何助益。
可巧亦真这时候入了圣人的眼,既是阁老的孙女,偏又是文妙真人的女儿,又正好两人都是婚事艰难。只要赐了婚,缺的脸面也就圆上了。
亦安不知道这回事,还是焦清回来复旨后向她道喜。亦安这才知道,原来大姐被赐婚了。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真是好姻缘啊。”焦清说起瞎话来,也是不遑多让的。亦真和周璋根本就没有相处过,怎么能看出是一对儿?就算是两年前真见过面,估计互相留下的印象也不是多么好。
站在亦真的角度,这就是之前来把自家抄了的皇帝鹰犬,能有好感才怪了。
“只是到底不知性情……”亦安自然不能说圣人赐的婚事不好。圣人开了金口,哪里有收回的可能。
焦清闻弦歌而知雅意,直接道,“学士放心,周指挥使的性子极静,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品格上再没有挑拣的地方。”焦清这话算是在给周璋作保。
“既是这样,那我就安心了。”怎么可能安心得了……
亦真日后过得好不好,可就全看周璋性情如何了。单凭焦清三言两语,就能断定周璋是个好人?便是陆氏嫁女,也不会对别家夫人夸下这般海口,总要相看过一段时日才说。
不过焦清随即道,“学士如今常伴圣人左右,便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也尽可以向圣人言明。圣君明主,必是学士做主的。”亦安心内诧异,焦掌印这话,倒像是拿准了圣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或者说,这本就是圣人的意思?
“陛下圣明烛照,自有明断。”亦安结束这个话题,便说要去甘露殿看望姐姐。
今儿亦安走了许多路,但这一趟必须要去。焦清是去了白家传旨。可作为成婚双方的当事人,亦真和周璋眼下并不知道。亦真身在宫闱,周璋还在国子监读书,焦清并没有赶到国子监去传旨。那是什么地方?且等周璋归家,自有人告知。
去甘露殿的路上亦安还在想,家里为真姐姐的婚事忧虑,恰好就有了这样一桩婚事。体面和实惠是有了,只周璋家只剩他一人,到时婚礼上难免不好看。
一般男女婚事,男方家都会请人说媒、下聘。到了周璋这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
一到甘露殿,亦安便去见亦真。
“姐姐。”亦真在殿中闲坐,她本就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徐沅姐妹和秦珂这会子也不大聚在一起,少了说话的人,偌大的东配殿就更显得冷清了。
“妹妹。”亦真见亦安来了,面露微笑起身道。
亦安握着亦真的手坐下,道,“有一桩事要说与姐姐。”
亦真笑着颔首,一如往昔般沉静。
亦安思索再三,还是直接道,“圣人为姐姐赐了婚,对方是姐姐见过的锦衣卫指挥使周璋。两年前在江南时奉命清查,我们姐妹与其见过一面。”若像焦清所言,姐姐日后成婚,她在御前,便是姐姐的靠山。
这时亦安才真切感受到权力的美妙。尤其是焦清几乎直白的暗示,只要圣人愿意,亦安完全可以给家里的姐妹撑腰。再或者,圣意垂青,惠及家中父祖……
没有圣人办不到的,只是圣人想不想这样办而已。
既然要借圣人的势,那就要想清楚,代价到底是什么。亦安到底付不付得起,这条路能通天,也有可能是条断头路。
圣人似乎给了亦安选择,可亦安真有选择的余地吗?接触了这份权力却想全身而退,只怕没那么容易。
焦清给亦安画的大饼并没有迷惑住她,反而让亦安更加清醒。
这便是两头加码,只要亦安顾及家人,势必会为圣人所用。亦安一直都明白,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看重。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圣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亦真听到后并没有显露出特别的表情,只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愈发像文妙真人年轻时的模样。
“这样似乎也不错?”陆氏私下里总以为亦真有几分像文妙真人,这确是没有看错。亦真有文妙真人的超凡脱俗,却并不像文妙真人一般,对隐世修道情有独钟。亦真好似看淡了世间事,却又好好地在生活。
亦安不由再度握紧亦真的手,“姐姐安心,万事还有妹妹。虽则如今女官式微,可我到底还在御前。若那周璋真待姐姐不好,也可请圣人做主。”周璋全家含冤而死这是不假。可白家祖孙几代,对朝廷也算是鞠躬尽瘁。白阁老年轻时在地方治水,政绩颇佳。为何白阁老能在四十出头的年纪成为尚书,并且很快进入内阁,便是得益于治水的功绩。其所建大堤,至今还在发挥作用。
白成文虽比不过父亲白阁老,在江南任布政使时也是事必躬亲。民生诸事无不尽心竭力,借着阁老父亲的势,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修桥铺路、建仓纳粮、禁溺女婴,得过几把万民伞。
把白家和周家放在天平上比一比,周家能强过白家的,恰恰是圣人对周家的愧疚。而就是这点愧疚,引出了这桩婚事。
“妹妹不必忧虑,世人自有缘法,一切乃是天定。”亦安不意姐姐说出这样出尘的话来,顿时想起了文妙真人,心跳都慢了三分。
若说这件事谁最
受益?既不是亦真,也不是周璋,而是文妙真人。这位终于被圣人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若说以前圣人赐下这个道号,嘲讽的意味居多。而现下,则成了圆满这桩婚事的最好由头。
圣人很少这样厌恶一个人,除却那些贪腐官员,圣人几乎没有针对过谁。
“便是天定姻缘,姐姐也要以自身为重。母亲在家中悬心,妹妹在宫中挂心,还望姐姐善加保养,以图日后。”赐婚的不多好处之一,便是亦真可以出宫待嫁。
周璋今年六月加冠,圣人欲把婚期定在十月,这确是有些赶。不过两边儿的宅子都是现成的,又都在亲仁坊里。
这时候又能看到这桩婚事的一点好处,日后住在一个坊里,有什么事也好回娘家说。
另一边焦清向圣人复命,便听圣人感慨道,“到底是我对不住周卿,只能补偿他的孩子了。”焦清心道,即便周大人在世,也不一定能给儿子说上这样的婚事。
即便焦清心里同样厌恶文妙真人,但不得不承认,白家人的基因确实不错。亦真性子安静,和周璋算是闷葫芦凑到一对儿。又知书识礼,还跟在陆氏身边学了几年管家,料理周家后宅想必极其顺手。毕竟亦真嫁过去后,名正言顺的主子,也就她和周璋两个人。
焦清安慰了圣人两句,便拣来了两本要紧的奏疏,以此来分分圣人心神。
一个是宗室里定王世子请封世孙,一个是永襄郡王妃请为嗣子永襄郡王选婚。
天下太平久了,圣人接到的奏疏就剩下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焦清有时候想劝圣人把这些杂事交给宗人府处理,又想起老圣人在时,宗室里差点儿出现饿死宗室子嗣的大事,便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如今宗人府空置,宗室勋贵请封、婚姻的奏疏,都是圣人亲自处理的。
定王世子的长子今年十六,是妾室所出。定王世子妃膝下仅一女,早年出嫁,仪宾骆温仁。
如今世子长子已经十六,定王世子妃眼看不会有所生育。于是由定王出面,亲自上疏,请求册封自己的长孙为世孙,确立其继承地位。
即使没有生养儿子,定王世子妃的位置依旧稳固。只要她还活着,即使日后嗣子继位,她还是唯一的定王太妃。
这是皇家给未能生育的王妃的保障,一定程度上避免宗藩继承上出现问题。
而永襄郡王妃则是入冬以来久病不起,想着趁自己意识还清醒时给嗣子定下婚事,免得她去之后,嗣子的生母再跳起来,届时失了圣心,便很难选到品格好的王妃。
皇家给宗室子选婚,一般都是在清白人家里挑拣,首先看重的就是品德。若自家和圣人走得近,便不担心娶不到合适的媳妇。若和圣人离得远,且不知何时才能成婚。
眼下便是这种情况,定王和永襄郡王妃离宫里近,这两位的奏本会优先放在前面。圣人便是一个不落地看下去,有些宗室的奏疏可能要过段日子才能看到。这便是得宠与不得宠之间的区别,话本里不止后宫会争夺宠爱,放到现实里,官员
、勋贵、宗室之间也会争夺圣人的恩宠。
圣人对定王的奏疏犯了难,定王世子妃今年还未过四十,若是再有喜信传出,若再得子,现在的世孙是否要退位让贤。
在圣人看来,便是这些年都等了,再等几年又何妨?等定王世子长子加冠,那时候再来请封,岂不是又顾全了面子,还顾全了里子。这个爵位本来就是定王一系的,又不会收回去。
在定王看来,自己和圣人春秋已高,这件事还是及早定下来为好。若再等几年出了变故,这爵位传承未定,内阁是有理由扣着俸禄不发的。
宗人府无人主事,俸禄支取是圣人批了条子,再由内阁看过,最后由宗人府官员发放的。
在定王看来,自己每年领那几万石米的窝囊费还要对内阁点头哈腰。等自己不在,儿孙岂不是更难过?
最后这两本奏疏圣人一个也没批复,俱留中不发。反而是从底下抽了几个宗室的奏疏,无非是家中子嗣到了年纪,还请圣人安排选一门婚事,家中也好有人主持中馈。
只怕主持中馈是假,借机讨银子是真。趁着新妇过门,朝廷给置办的嫁妆,便能维持日常开销了。
圣人赐婚旨意一下,陆氏便请来冯氏,把这件事说与冯氏听。
冯氏当然不满意周璋,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周璋有个什么意外,女儿日后岂不是连香火都要断了!
圣人赐婚是个体面事,可也是无形的束缚。赐婚鲜少有合离或守寡再嫁的。当然圣人的赐婚旨意一般也就是走个流程,大部分都是两家商量好了,再去宫里求个恩典。便是祖宗当年威风不在,这点情分还是讨得出来的。
冯氏对着陆氏也只能哭一回,又不能逼着丈夫城阳伯去宫里请圣人收回成命,那是不想活了。城阳伯且没有慎国公在圣人面前有脸面,连慎国公都被圣人骂成那个龟孙样,更不用提他了。
况且便是城阳伯本人,也觉得这桩婚事不错。半个女婿还没加冠就是三品,便是守着这个位置一辈子,也是富贵可期。所以城阳伯虽不明白妻子伤心的点在哪里,但也陪了好几日的小心。
“事已至此,只能在嫁妆上多贴补真丫头一些。”顾老夫人当机立断,既然有了这样的婚事,便得趁着圣人的意思办起来。别让周璋以为自家不愿意嫁女儿,这才是坑亦真呢。
陆氏对此也是赞同的,这个侄女从小便是命途坎坷,如今也只能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多补偿一些了。
彭氏对此也没有意见,反正这份家业也不是她置办下来的,婆婆爱贴补谁就贴补谁。
而圣人这边,定下来的媒人是舞阳长公主。说是媒人,也不过是替男方来女方家下聘,走一走过场。赐婚圣旨都发了,还能反悔不成?
然而置办聘礼的人却不是舞阳长公主,而是亦安。舞阳长公主毕竟是有了年纪的人,挂个名头就行。而这件事又要有宫里的人经办,圣人左看右看,都觉得年轻力健的亦安最合适。
已经断药好久的亦安:???
给姐姐置办聘礼,亦安还是头一遭。()
焦清拿了内库的钥匙来,“我年纪大了,这些还请白学士照看吧。”接过沉甸甸一串钥匙,亦安觉得宫里当时选的可能不是女官,而是熊掌。这么价贵的熊掌,她还是头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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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着有些怪异,但亦安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办。这样的事没有旧例可查,亦安一边置办,一边去请教穆尚宫。
穆尚宫倒是很乐意解答,还替亦安出主意,等到聘礼置办下来,亦安有些怀疑地望向穆尚宫,得到的却是对方肯定得眼神。
“宫里以往就是这样置办的。”
宫里当然是这样置办的…可这是给有品级的宗室子选婚才有的规格!
“要不请圣人过目后,再定夺?”亦安本意是想让圣人看看是不是超额了,该减去些就减去些。亦真又不靠皇家出的聘礼过日子,家里预备的嫁妆就足够了。
这样的体面太重了,日后且不知道要拿什么还。
不料圣人接过单子看了两眼,就夸道,“到底年轻,办事就是利索。”说着圣人提起朱笔,直接就把单子批了。
这番操作直接把亦安给看愣了,什么情况啊这是?这要是传出去单子是自己拟的,亲爹和祖父不得在朝上被人喷死?
亦安的预感没错,为着这张单子,到底惹出了一段不大不小的风波。
不过现下,亦安迷迷糊糊拿着批好的单子转身离开,身后焦清和穆尚宫还在对圣人夸赞亦安办事“得力”。
有了单子,宫里置办聘礼就更加快速。三书六礼也开始走起来,周璋那边家无男性长辈,圣人便下旨让令国公代为出面,帮着经办一些事情,这是后话。
亦真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出宫,亦安亲自去送,看着马车远去,亦安难得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没过几日,在脉望楼整理古籍的亦安就被叫到御前。
圣人笑眯眯道,“白卿书法独到,这封旨意,还是白卿来拟吧。”亦安不止是内学士,还是掌诏女官,替圣人草拟诏书本就是本职工作。
亦安应声,先前焦清指点过她诏书该怎么写。这几日亦安也看过许多诏书,知道不同的诏书之间,是有细微差别的。
今日圣人让亦安写的,俱是赐婚诏书。
慎国公长女徐沅,赐婚给了舞阳长公主的独子。这样的旨意一式两份,一份给舞阳长公主,一份给慎国公。
两家算是门当户对,舞阳长公主在宗室里地位崇高,慎国公在勋贵里也是实力一流。
只是稍微违反了祖训,舞阳长公主的儿媳,按例该在清白人家里挑选。
不过这是圣人的旨意,哪个敢驳?又不用经内阁宣谕,走走形式而已。
写完这两封,圣人让亦安继续写。
慎国公次女,赐婚给城阳侯世子。
城阳伯世子…亦真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亦安稳住心神,运笔十分流畅。心里忍不住赞道,还是圣人会玩儿。
()冯氏嫁给城阳伯,生育两子。长子今年十六,与慎国公次女同岁。两家同是勋贵,慎国公又比城阳伯家底厚,更得圣心。这桩婚事,城阳伯本人必是满意的。
要迎儿媳过门,冯氏必然会分神。不然整日里想着女儿过不好,冯氏自己的身子也会垮。
这第三份旨意,便是给秦珂赐婚,对象是慎国公次子。
如此,还在宫里的女孩子,只有广顺伯的孙女,还未有好消息。
不知道是圣人没有想好,还是另有打算。
等到拟完诏书,焦清就笑着对圣人道,“启禀圣人,奴婢今日腿疾复发,请在宫内休养。这传旨的差事,还是请白学士去吧?”焦清在亦安面前站得笔直,一点也看不出来有腿疾的模样。
不过宣旨这种可以捞点油水的差事,以往是没有女官做过的。
先皇后在时,女官只在皇后身边供职,向外廷宣谕诏书,这是内监的活计。
如今焦清主动把这个差事让出来,难免有让权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是让一时,还是让一世?
亦安这样,实际是分润了内廷权柄,分权这种事,向来都为内监所忌讳。可焦清不仅让得痛快,甚至还有一丝迫切?
圣人点点头,“既如此,便让白卿去一趟吧。”宣读谕旨,是代替天子宣命,便是勋贵一品,也得对亦安跪接圣旨。
亦安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带着这几份圣旨,坐着马车出宫去呗。
顺便,圣人还让亦安补写了给慎国公长子和宣宁侯长女的赐婚旨意,这也意味着,亦安今日要转三个坊市,登五个府门。
从这里也能看出,各家勋贵之间的关系复杂,基本都能说上几门转折亲。
领的是公差,也不知道这一趟会收多少辛苦钱?
马车悠悠,亦安头一个去的,是舞阳长公主府。
没办法,谁让舞阳长公主在这几家里地位最高,不仅爵位高,又是圣人的妹妹,合该人家是头一个接旨的。
在未到长公主府前,亦安就派跟来的内监先行一步前去报信,这是喜事,得让长公主摆设香案,好迎接圣旨。
不止长公主府,亦安分别派了四队人马,分别告知慎国公府、宣宁侯府、城阳伯府,以及首辅家。
舞阳长公主接到消息,说是喜事,便张罗摆设香案、贡品,带着儿子等候在府内。
等亦安穿着绯色官服登门时,舞阳长公主眼眸一亮,对女官宣旨并未感到惊奇。在她给周璋当媒人这段日子里,和亦安熟稔不少。
“下官给长公主贺喜了。”亦安先行一步,对舞阳长公主贺喜。
“你我都是旧识,何必这样客气?”舞阳长公主笑道。
寒暄片刻后,舞阳长公主带着儿子跪接圣旨。
亦安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长串的赞美之词后,“赐与慎国公长女成亲,不日完婚。”
舞阳长公主对这个儿媳人选极为满意,带着儿子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
岁万万岁!”
亦安把圣旨交给舞阳长公主,“恭贺殿下。”终于要做婆婆了。
舞阳长公主对身旁的女官示意,女官取来一个大荷包,“一点心意,还请使者务必收下。”亦安本就是代圣人宣旨,称一声使者自无不可。
听着荷包里传来的声音,亦安猜测里面恐怕是一荷包珍珠。事后果如亦安所料,确实是满满一荷包金珠,光是这个颜色,就已经很难得了。
“下官多谢殿下厚赐。”这算是惯例,宣旨内监以往都会收取。舞阳长公主给得格外诚心,亦安也不想和公主推来推去,于是收下。
为何舞阳长公主会提前备好珍珠?因为她问过传话的内监,知道来宣旨的人是亦安这个御前女官,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个作为酬礼。
亦安并没有独享这些报酬,凡是跟来传话的,每人都有分润,当然亦安还是拿大头。跟着出来办事的内监心里也欢喜,以往焦掌印不收,别的大太监收了,根本不给底下跑腿的分一点油水。如今这位不吃独食,倒让底下的小太监很感动。
有时候小太监并不能起到什么大用,但却会在关键时刻坏事,从而影响大局。亦安这样,算是给自己在宫里铺路。不指望收买这些内监,起码别给自己使绊子。焦清是一人之下不假,可他到底只是一个人。有时候蚁多了,也能咬死体型比它大数倍的动物。
亦安不想阴沟里翻船,毕竟她分润了内监的权柄。
亦安向舞阳长公主告辞,紧接着就去了慎国公家,只他家,就要接四份圣旨。
慎国公对这样的旨意显然喜出望外,圣人不仅不计较之前的事,还把家里两对儿女的婚事都安排了。唯一不美的地方是,秦珂虽然条件不差,但不是勋贵出身。秦首辅虽然大权在握,却隐隐有被白阁老架空的趋势。和秦家联姻,不知是福还是祸。
想起先前自家着急忙慌给长子定亲,慎国公现在想起顿时想抽那时候的自己几个耳光。让你怀疑圣人?这下好了,看你怎么在圣人面前抬起头来。
慎国公在心里骂自己,面上稳稳当当接了旨,还能有空想朝上的事。
这便是最近兴起的流言,也说首辅被群辅架空了。原因是白阁老在外廷有做侍郎的儿子,内廷里还有做内学士的孙女为内援,内外勾结,直接把首辅架空,独领内阁。
亦安丝毫没有察觉到慎国公心累的想法,若是知道,只怕也只会说一句三人成虎而已。
出了慎国公府,亦安又去宣宁侯府,这是按照爵位等级来的。秦阁老虽是首辅,但身上没有爵位。若是平时还可以以秦家为先,可今日已经以舞阳长公主作开头,便只能以秦阁老作结尾。
亦安和宣宁侯不熟,对其长女倒是有几分印象。
四平八稳宣完旨意,亦安出门时,身上已经挂了三个荷包。
再下来,就是城阳伯府。亦安吸一口气,缓缓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