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志保,硕士,近期正在准备考博,但年仅13岁。
这种情况一般可以简称为:天才少女。
她是组织培养的医药学天才,小学年纪就被送到了美国,并一路跳级,最后就读名牌大学并以优秀成绩毕业。
组织在她身上投入了大量资源,并给了她无数的特殊待遇。
……而这也同时意味着,他们对她有着同等程度的期待。
如今,大学毕业季,再度结束一轮学业的她,正是返回日本,为组织做出贡献的时候。
是否能给出足够出色的研究成果来证明自身价值,将决定宫野志保未来的地位和待遇。
毕业典礼结束后,宫野志保和几个曾经关照过她的教授礼貌告别。
之后她平静的转身返回宿舍,把身上租来的宽大硕士服脱掉,并带上自己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独自迈步下楼。
在把硕士服还回去后,直接离开校门的宫野志保走向组织邮件所提及的地点,在那安静等待护送自己前往日本的组织成员——代号巴罗洛的男人到来。
说是护送,或许更像是押送吧。
年幼的少女眼眸微垂,这么想着。
但她虽然低落,却并没有什么异议,更没有什么不满。
毕竟她虽然聪明,又因为坎坷孤独被排斥的童年而早熟,却终究还是太过年幼。她至今为止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学校里苦学,因此哪怕有所猜测,也只能看见组织表层的黑暗。
基于这一点,她的早熟仅仅局限于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明白“世间没有白来的午餐”,“万事都有代价”的道理而已。
还未触过组织内部实验项目,并不知道组织的黑暗到底已经浓郁到何种地步的宫野志保,目前对组织的看法,还只有“父母曾经工作的地方”,以及“看在我的天赋上,出资将我和姐姐养育长大的投资者”这两项。
宫野志保和她姐姐是孤儿。
父母因故死去后,组织养大了她们,为此,志保需要用自己的学识回报组织。
……并同时换来没有什么研究天赋的姐姐能够继续过上平凡生活的承诺。
那么,她就没有任何不满与异议的理由。
志保耐心等着接送自己的人。
她出来的比较早,差不多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小时。说实话,志保本身已经做好在这站半小时的心理准备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来接送自己的人,也提前了二十多分钟抵达。
……一辆崭新漂亮的宾利,缓缓停在了少女的面前。
后排车门被打开,一位身着西装的银眸男性刚一下车,目光就精准锁定的志保,并迈步走向了她。
“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宫野小小姐,我是巴罗洛。”
长相绮丽到近乎张扬的男人用意外温和礼貌的语气这么说道。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他走近之后就半弯下了腰,避免让身
高还不到一米五的少女过度抬高脑袋。而也正因为如此,早熟又敏感的宫野志保,对上了一对没有任何负面痕迹的清澈银眸。()
漂亮干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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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融化的白银一样耀眼瞩目。
而更加难为可贵的,是里面流淌的的温和、包容与体贴。
——和宫野志保记忆里曾经见过的几位组织成员差距大的惊人,如果不是对方说出了对应的代号,她完全无法想象对方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
面前的这位先生,仿佛是从文艺片里面走出来的英伦绅士。
不管是打扮,说话,还有对待他人,哪怕对方只是个一个小女孩的态度,都与组织的画风格格不入。
伪装?
不。
志保拘谨地想:我也是组织的一员,对方根本没有在她面前伪装的必要,而我也没什么地位,甚至都没有取得代号,也没有被讨好的价值。
对方根本不需要和她多费口舌。
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恶劣与厌恶以及轻蔑态度承受良好,反倒是不擅长应对他人善意的宫野志保,有点不适应地紧张了起来。
她盯着那对态度端正又包容的眼睛,小声回答:“不,没等多久,我也是刚到,是我出来的太早了。”
“……”银眸的男人歪歪头。
他眨了下眼,看向了另一边的校门:与孤身一人的宫野志保不同,同为毕业生,其他学生要么有家长来接送庆祝,要么就与即将分别的亲朋结伴玩闹。
毕业典礼刚结束就离开学校的学生着实不多。
志保目前是唯一能见到的一个。
银眸的男人重新看向面前的少女,有些不解地温和询问:
“你就一个人吗?”
宫野志保点点头,有点疑惑。
除了我一个人之外,还能有谁呢?
对方接到的任务,应该也只是护送我一个人吧?
银眸的男人很快就给出了他感到不解的理由:“别的朋友或者家人呢?我听说你有一个姐姐。”
宫野志保顿了顿,神情冷淡了一些。
她心情骤然低沉,片刻才低声回答:“姐姐不在美国,我就一个人。”
准确来说,她的姐姐被留在日本作为人质了——为了确保赴美留学的宫野志保能认真学习,并老老实实听从命令。
她的姐姐甚至都不知道妹妹就读哪所学校。
“原来如此。”银眸的男人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宫野志保抿着嘴移开目光。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扭头就打算把自己行李拎起来上车。但还没碰到行李,她就转头又听见男人继续道:
“对不起,小小姐,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毕竟我也没参加过什么毕业典礼。”
“不过好在,附近的花店足够尽职尽责。”
“感谢他们大张旗鼓的宣传,让我不至于完全一头雾水,
()什么也没准备。”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直背着手的银眸男人忽然露出笑容。
下一秒,他一直背着的手动了动,然后……将藏在身后的花束递了出来。
那是一束向日葵。
金黄的花朵绚烂夺目,搭配着漂亮的小雏菊,点缀着几枝绿叶。
——是毕业季最受欢迎,寓意着“希望和梦想”的祝福花束。
宫野志保缓缓睁大了眼睛。
她去拎行李的手顿住了,在花束递上前之后,她本能的抬起双手,于是,花束落在了她怀里。
似乎能够闻到植物的生机味道,年幼的少女低头甚至看见了里面夹杂着的卡片。
——卡片写着“给宫野志保,祝你毕业快乐”的英文。
给宫野志保。
……是给我的?
脑袋因为这一意外而宕机。
……是属于我的毕业花束?
心跳因此而不由加速。
人和人之间的命运是不一样的。
赴美留学那么多年,她从小到大的所有毕业典礼,都不会有任何人来参加。
虽然并非不是不羡慕其他能够收到祝福花束的同学,但对自己处境心知肚明的志保,从未期待过不可能发生也不可能拥有的事情。
——她只要在之后和姐姐打电话的时候,听见姐姐的声音就足够了。
——更多的渴求,只会徒增失落。
志保早已经习以为常。
但是。
但是……为什么呢?
都不再抱有期待,为什么会有陌生人记得这件事,甚至会给她送花,并给予祝福呢?
明明只是个听命行事,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组织成员。
根本不需要——
“毕业快乐,宫野小小姐。”
绮丽张扬的男人眼眉弯弯,这么低声说道。
哪怕是天才,但也只是个年仅十三岁小孩子的少女身体一颤,抱着花束的手收紧。
她脑袋因为突然发酸的眼眶而埋得低低的。
宫野志保原本并没有多么喜欢花,也不怎么在意所谓的祝福。
但人或多或少都是从众的。
站在人群里,四周的大家都有祝福,大家都有亲朋欢庆,我却什么都没有——这种心灵上的孤独和羡慕,是与爱好没有直接关系,也不是仅靠懂事就能轻易抹去的。
不断跳级的天才的我,与同学格格不入的孤独的我,永远都是异类。
但现在。
只有一次也好,她好像得到了大多数被爱着的孩子毕业后该有的祝福——虽然来的有点点晚,但又比过去及时得多。
银眸的男人看着把脑袋垂下的女孩,体贴的没再说话。
他只是站直起身体,优先抬手把少女的行李放进车尾箱。
等转身回来后,打开后车门邀请少女先上车的他,才终于重新开口:
“总而言之,请先上车吧。”
“飞机的登记时间在三小时后,我想,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去你喜欢的餐厅吃个饭——就当做是你毕业的庆祝。”
巴罗洛手搭在车门上,脸上带着笑意,这么理所当然的说道:
“毕竟飞机餐可不怎么美味,不适合作为毕业当天该享用的美食,当然,如果你不想吃东西,想去别的什么地方,时间允许的话,我们也并不介意绕个路。”
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顿时抬起头,甚至忘了掩饰自己微红的眼眶。
她神情紧绷着,下唇也死死抿住,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又在犹豫不决。
宫野志保不知道该不该去触碰这来之突然的善意。
但是……
或许是意料之外的向日葵花束提高了她对巴罗洛的好感,又或者是那对没有任何偏见的包容银眸与温和态度给了她些许勇气。
对方也是组织成员。
和对方接触的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而既然对方愿意展露善意,不管目的是为了什么——
“可以吗……?”宫野志保低声问,目光忍不住移动到车内驾驶座的另一个男人身上。
与巴罗洛不一样,那位有着深绿眼眸的男人投过来的目光,是十足冷淡的。
像是在观察着什么,眼神理智到没有半点亲切感。
“当然可以。”
巴罗洛果断的回答,然后顺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向驾驶座:
“啊,开车那个家伙叫做诸星大,是和你一样是日裔混血,不用管他,他隶属于我名下,没有干涉我决定的权利,我说没问题那当然就没问题。”
宫野志保的确还有想要做的事情。
不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只是,只是想要在回国的时候,给最重要的姐姐买一个伴手礼。
组织要求她回国的调令太过突然。
没能提前准备礼物的志保,也只有抓住现在的机会了。
。
成为驾驶员的诸星大,时不时看向后排。
银眸的男人和年幼的少女保持着一定的礼仪距离,但与此同时,他们却非常愉快的聊了起来。
尼昂不带半点架子,态度温和体贴的像是少女的亲属一样。
或许是为了扮演心理医生所以特地在这方面有所钻研,亦或者是他本能就知道该怎么做——总之,诸星大几乎是看着那个原本还带着警惕神色的年幼女孩被一点点软化,被牵引着交流。
尤其是在知道宫野志保的打算后,尼昂还会认认真真思索,主动给少女提供伴手礼的建议。
……果然。
每次见到这一幕,都觉得太古怪了。
尼昂对待男性与女性的态度,双标的格外严重。
一个人的三观与认知,往往能够透露出他的过往。
尼昂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养成这般习惯呢?
他对
男性的冷酷无情与对女性的体贴包容,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尼昂可以无所忌惮的亲吻诸星大。
但那个吻里包含的真情实感,大概还没有如今他对一位初见少女百分之一的真诚。
诸星大眼眸微垂,陷入了沉思。
而宫野志保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看着也不像是恋X癖,为了不引起这方面的误会,尼昂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定距离,行事作风以及说话用语都很直白,比起另有所图,他更像是——
更像是单纯以正常道德观角度,对年幼的孩子提供一定庇护。
亦或者是……
敏锐的宫野志保,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移情。
就仿佛对方正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这是很浅很浅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宫野志保曾经因为思念自己的姐姐,而同样对相似并照顾过她的大学前辈有过短短一瞬的移情感的话,也不会抓住这短短一瞬的异常。
“巴罗洛先生。”
年幼少女的眼眸清澈又理性,大概是先前的友好对话让她放下心,她张了张口,迟疑着提出疑问:
“虽然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你……是在透过看着谁吗?”
银眸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并很自然的顺势点头:“哎呀,被你发现了吗?真敏锐啊……是让你觉得被冒犯了吗?真抱歉,但我没有恶意,只是——其实我也有一个妹妹哦。”
银眸的男人压低嗓音,眼眉也弯起,他用很怀念的语气说着,并抬手比划了一下:
“和你差不多年纪,个头差不多,甚至性格也很像,是和你一样,很坚强又懂事,还很聪明的孩子。”
“诶?”13岁的少女稍稍睁大眼睛,有点意外对方就这么告诉了自己事实。
但银眸的男人的确这么开口解释了,甚至还像模像样的竖起一根手指,笑吟吟地继续道: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她如今生活在平凡幸福的家庭里,而身为组织成员,几乎无恶不作的我,总不好去打扰她。”
“所以,嘘……帮我保密好吗?”
志保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实话,但对方的神情的确真诚到难以怀疑的地步,尤其是对方提及“妹妹”时从眼底里弥漫上来的疼爱,让宫野志保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这是虚假的吗?
——如果这是虚假的,那这个人的演技也太过惊人了。
但无论如何。
“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年幼的少女认真的点点头,她这么承诺着。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得到了对方的好意与帮助,目前完全没有任何损失的宫野志保,愿意帮忙保守秘密。
答应保守秘密,可能不是个好决定。
毕竟这一行为——不管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分享秘密与保守秘密,总会拉近彼此的关系。
而哪怕是天才,这个稚嫩年幼孩子的心机也很难与狡猾的雇佣兵对抗。
这一点,在宫野志保带上给姐姐的伴手礼,坐着飞机抵达遥远的故乡日本后,体现的淋漓尽致。
“辛苦你了,巴罗洛大人,那么请把宫野小姐交给我们,接下来,将由我们送她前往研究所。”
出了机场,早早就在附近等候的日本地区组织成员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仿佛交接物品般向巴罗洛讨要宫野志保的行为,让年幼的少女下意识就躲在了银眸男人的身后,并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这种本能的依赖,是只有在建立起一定信任后才会出现的行为。
——可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宫野志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回神后当即松开手,并最后看了巴罗洛一眼,接着她拖着行李,故作冷静地主动走向对面。
而年幼的少女在靠近的过程中,从对面黑衣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冷漠与忽视。
哪怕是天才少女,在没有建立起足够的成果、没有取得代号的情况下,也不过是组织的底层。
温柔体贴到不像是组织成员的巴罗洛,几乎让少女忘记了组织的模样。
梦该醒了。
宫野志保想。
这种冰冷疏离的危险气息,才该是我未来要熟悉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