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熟悉的头痛欲裂吵醒,沈苍眉间隆起刻痕。
窗外日光斜照,下午的太阳经带上淡淡寒气,透过窗纸,在床上洒下金斑。
沈苍眼睑稍动。
绚烂光芒照进微睁的眼,他动了动——
怀紧贴的温热细腻玉,暖得惊人。
沈苍蓦地睁眼。
他的手臂被江云渡枕在颈下。
这张轮廓卓绝的脸近在眼前,更显得五官削挺,即便熟睡,也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锋利冷漠。
幻灯片似的画面随着这张脸涌入脑海,难以磨灭。
昨夜、以至天『色』明朗——
沈苍视线转向门边。
出鞘长剑入木三分,白『色』衣挂在剑刃,直直垂落。
含怒的眸光,渐渐染红的眼尾。
徒劳的挣动困在他与墙面前,和渐渐紧绷的背——
场景回到脑海,沈苍视线不由往下,看到零碎东西散落一地。
他下意识扫过窗下移位的长桌,当即收回视线,不再多做回想。
掌下还贴着□□的脊背。
沈苍看着江云渡的脸,神情略些不自在。
昨天江云渡经说得很清楚,他原本也没打算再来打扰。
没想到入夜『药』『性』又发作,比上一次来得更凶更猛。
一幅幅画面又浮现眼前,沈苍放轻动作,手掌往下,打算检查江云渡是否受伤。
他的手刚到腰后,就被猛地擒住。
沈苍转脸。
江云渡的眼缓缓睁开,看向沈苍。
沉默在近在眉睫间流动片刻。
沈苍说:“哪不舒服,告诉我。”
江云渡道:“管好你自己。”
沙哑的声音响在人耳边,沉默又开始蔓延。
沈苍说:“抱歉。”
江云渡心抵触,他收回手,半坐穿了衣服,至少先把空间让给江云渡。
可在起身瞬间,昏涨的太阳『穴』狠狠抽疼,他上半身微晃,抬臂按在床头墙面,险些摔回床上。
江云渡惯『性』抬手,正要扶他站稳,忽然面『色』僵硬,缓慢躺回床上。
沈苍没注意到身后,按了按鼻梁,才道:“你休息一会,我去烧水。”
江云渡看着沈苍的背影走出门外,视线不经意扫过钉在门框的剑,脸『色』黑了一片,闭目不语。
沈苍次中『药』,神志不清,他却意识清醒。
不能再久留。
他更清楚这一。
入轮回是斩断情丝,他与沈苍却愈缠愈紧,悖初衷。
若任由发展。
江云渡眉心蹙起。
不可再等所谓机。
他必须尽早离开。
—
外间。
沈苍洗漱后,先去厨房烧了水,再到东市买了饭菜。
回来的路上,经过糕铺,他看一眼干瘪的荷包,想了想,还是去买了一份桂花糕。
进门看到江云渡的身影,他快走步:“怎么起来了?”
江云渡按在门框的手缓缓收拢:“你回来也好。”
沈苍看向他左手的剑,经意识到什么。
果然。
江云渡道:“我今日便启程。”
沈苍看向他。
江云渡视线偏移:“这段日,劳照顾,今日后,你我不必再见。”
沈苍只问:“你要怎么走。”
江云渡拢起的手更紧。
他回眸看向沈苍,眼神掺进滴怒『色』,转瞬即逝,又覆上一层冷意:“与你无关。”
沈苍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没钱,没门路,身上还这么重的伤,我现在同意你走,就是让你去送死。”
江云渡力道稍松,蹙眉道:“我自办法。”
“好。”
江云渡握剑的手正蠢蠢欲动,又听到他说。
“只要你能从这走到门口。”沈苍退后半步,指向门外,“不借助外力,走一道直线。”
江云渡面无表情。
沈苍说:“走啊。”
江云渡冷眼看他,抬手将手中剑掼入地面,剑鞘直立门边。
“这难。”
沈苍说:“别动嘴,动腿。”
江云渡脸『色』微沉,举步跨出门槛。
只一步,他顿了顿。
沈苍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继续。”
江云渡胸膛起伏微重,压下心间躁意,走向院门。
没走步,沈苍到他身旁,无奈抬手把人揽回怀:“别逞强了。”
江云渡平常行走坐卧雷厉风行,身受重伤都不肯安心静养,刚才借力才能站稳,经说明情况。
江云渡道:“放手。”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沈苍说,“我答应你,等你痊愈,我亲自送你走。”
江云渡动作停住。
“拿着。”
江云渡手被塞进几纸包,还未反应,忽然眼前一花。
意识到被沈苍打横抱起,他脸『色』愈黑:“放我下来!”
沈苍步跨回门槛:“我明白你什么想走,只是,不要不告而别。”
江云渡抬眸,只看到他与平日不同的冷峻侧脸。
也许察觉到视线。
沈苍走到桌边放他坐下,低头看他:“前是我误会,这天也全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江云渡眼底怒『色』消退:“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奢求你原谅。”沈苍笑了笑,“在我心,你始终是我重要的人,你想走,至少,后一面别这么潦草。”
江云渡看着他。
他唇边平日的浅笑,眼却深沉的落寞。
“吃饭吧。”沈苍转而说,“吃完后回床上再躺一会,热水很快就好。”
江云渡薄唇微抿,帮他打开纸包,看到还散着热气的桂花糕,动作一顿。
沈苍经拿碗筷分开饭菜:“我去『药』房。”
江云渡看着他。
“放心,近我会尽量不去打扰你。”
心间莫名的烦『乱』在胸膛鼓噪,江云渡按在纸袋,正要开口,沈苍说:“人来了。”
是来找他看病的人。
沈苍走到门边,听到身后江云渡说。
“你怎么样。”语气听起来仍然冷淡,“头还疼吗。”
“我没事。”沈苍说完,先去了一趟『药』房,把碗筷放下,他从柜子拿了提神醒脑的『药』膏,重新擦在太阳『穴』,才提着要想和来人一起出门。
经出来,沈苍索『性』又转去刘家的方向。
先看过隔壁的病人,他走进刘家,看到老刘头端着水过来。
“沈大夫喝水。”
“谢谢。”沈苍抬手接过,眸光微动。
近天,他都喝过这的水。
虽然从喝水到发作的间并不吻合,『药』『性』延缓发作再正常不过。
除此外,除非他买的饭菜问题,中『药』的可能『性』很小。
只这碗水是例外。
他看向老刘头:“水都放过什么?”
听到这句话,床上千戟吓得僵直。
老刘头一愣:“什么也没放,就是白水!”
沈苍不动声『色』:“那看来是我家的水质和这的不一样,喝起来是种味道。”
“不一样?”老刘头懵愣头,“沈大夫懂得多,可能是吧!”
沈苍转向千戟。
千戟翻页的手抖了抖,勉强稳住:“师父。”
难道沈苍察觉到碗内的毒『药』?
桃颜花瓣无毒,沈苍才次不设防备,此番换成剧毒,看来还是太过冒险。
沈苍走到床边,先他把脉。
千戟咽了咽口水,伸手到他指下。
“近在看什么书。”
脉搏狂跳。
沈苍抬眼看他。
千戟把手的书递过去:“回师父,弟子在看这一本。”
“看完了吗。”
千戟忙说:“弟子都看完了。”
沈苍随手放进『药』箱:“既然看完了,下次来我给你换一本。”
千戟看着他动作,恨不得自抽嘴巴:“师父——”
沈苍打断他:“恢复得很好,记得按吃『药』。”
千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合起『药』箱,在悔恨中气愤。
不行。
沈苍今日不同以往,一定所察觉。
这身份不能再用。
千戟低头看了一眼,暗骂一句。
这凡人突遭横死,未免惹帝君疑心。
他的本命魔气耗去一半,竟毫无建树,白白便宜了这具肉身。
“武阳,沈大夫要走了,还不打招呼!”
“不用了。”沈苍抬手虚按,对老刘头颔首示意,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厨房的热水滚开。
他随手倒进浴桶,又走向卧室。
“江叶青。”
见江云渡坐在床边擦剑,沈苍说,“走吧,去洗澡。”
江云渡起身。
沈苍看他沉重的脚步,俯身把他抱起,到厨房才问:“要帮忙吗?”
江云渡沉声道:“不必。”
沈苍把干净衣服放在桶边台面,愿出门。
他回到『药』房,简单吃了几口凉透的饭菜,取出『药』箱的书翻看。
他不是意怀疑,次中招,又是这种『药』『性』,不可能只是巧合。
翻到中一页,他放下书,去『药』柜前打开存放『药』草的抽屉。
桃颜绿叶还在,花瓣不翼而飞。
沈苍皱眉。
千戟什么要给他下『药』?
江云渡对千戟早戒备,他从没想过这方面。
忽然听到门外的动静,沈苍回神,开门就看见江云渡正扶墙往前。
“我就在这,叫我就是了。”
江云渡并不看他。
沈苍回身把书扔在桌上,抱他回了卧室:“睡一觉吧。”
说完去『药』房拿了中『药』铡刀和『药』材,掀帘对他说,“我就在门外,事叫我。”
江云渡蹙眉:“你不回『药』房?”
沈苍说:“『药』房离得远,就在这吧。”
见他转身,江云渡看一眼窗外天『色』,蹙眉愈深,片刻,终于道:“进来。”
沈苍回眼看他:“事?”
江云渡冷声道:“若你受了伤寒,我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