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利避害,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当然其中也有一些特例,比如飞蛾扑火。但是,很多突如其来的灾难,却未必能躲开,所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人们必须学会承受。因为这样,人们才不会在一次又一次打击中彻底崩溃。然而,每个人能承受的极限却又各不相同。很多时候,一时的仇恨常常让人做出错误的选择,而在天狼这个惊变不断的早晨,我目前所做的,正是努力挽回两只迷途的羔羊,让他们走上正确的路。
“很早很早之前,有一个老人,他开了一家杂货店。”我开始讲述我的故事,“有一天,他在自己的店里抓到了两个贼,这两个贼都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都是附近中学的学生。两个少年在老人的注视下,浑身颤抖,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作贼的事情被学校知道,被他们的父母知道,他们将面临怎样尴尬的处境。老人望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良久,叹了口气,简单教训了他们几句,便将他们放了。若干年后,老人的商店由于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的危险。就在这时,一名衣冠楚楚的青年走进店门,径直走向那仍在柜台前站着的老人。青年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告诉那老人,他便是当年那两个小贼中的一个,因为老人当年的那次宽容,他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把握住了机会,努力走上了正途,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帮助老人挺过了危机,老人最终没有失去自己的店。所以说,很多时候,对他人的一次宽容或许可以在未来的某天,让自己得到意想不到的援助。”
“就这个故事吗?”风扬冷冷地望着我。
我微笑着点头。
斯卡通冷哼一声,说了句:“无聊!”
“真的无聊吗?”我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之间的仇恨只有用血才能偿还啊!”
“你才知道吗?”风扬说,“我劝你不要再花这些无聊的心思了,就凭这样的故事,你就想让我们忘却天劫之痛宽容你吗?你未免太天真了!”
“或许我真的很天真。”我一脸颓唐地说,“本来我以为你们都是很有理智的人,应该明白杀了我根本不能改变什么,看来我想错了。”
“哼!”斯卡通瞪着我,说,“笑话,杀了你至少能让我们泄愤,而寻找一种让你惨死的方式则更能让我们泄愤。不杀你,我们才真是什么都没捞着呢。”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们重获往昔的实力呢?”我慢条斯理地说。
“你说什么?”风扬与斯卡通眼睛一亮,一齐问我。
我在心中长吁一口气,看来我的赌注又压对了。对于风扬与斯卡通而言,雪恨与恢复实力相比,后者更重要。从昔日的辉煌,变成如今的落魄,这中间的落差才是他们对我产生仇恨的最重要的原因。或许,他们找我复仇,也有为了天雷盟解散的缘故,但是如果我能给他们恢复实力的机会,他们应该可以暂时无视这个原因。
“我说我有办法让你们重获往昔的实力。”我再次说道。
“当真!”斯卡通睁大眼睛问我。
我嘴角扬起,笑道:“当然!”
“你的方法是什么?”风扬立刻问。
我顿了顿,说:“在我说出方法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哼!”斯卡通怒道,“你似乎忘记你的处境了吧,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提要求。”
“哦?”我皱了皱眉,说,“是啊,我似乎忘记我是俘虏了。但是即使是俘虏,我似乎也有选择死亡或者招供的权利吧,你们尽管试着用各种酷刑,来敲我这个关闭所有痛感的俘虏的嘴巴。”
杀了我,我几乎没什么损失,至少他们会这么认为。
用酷刑逼供我,对于我这个将凌迟当成笑话的家伙,估计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知道,他们只有一种选择。
“你究竟想问什么问题?”果然,风扬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牙切齿不甘不愿地问我。
我笑了笑,问:“你们接下护送华大夫这个任务是偶然还是刻意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风扬愣了愣,反问。
“与华大夫去冒险者工会发布任务时,我因为无聊,随便看了看任务栏,巧仙盟需要大量火魔精华,因此高价雇佣大批冰系法师去火魔峡谷。众所周知,巧仙盟是由能工巧匠组成的工会,他们的实力都很低,但很多高级装备的制作都需要一些希奇古怪的材料,而这些材料往往要通过激烈的战斗才有可能取得,所以他们经常雇佣其他玩家帮忙搜集材料,而且他们习惯在付出说好的报酬外送上一些装备给帮助他们的人,因此他们的委托往往让很多人争着接受。”我说着,望了斯卡通一眼,“你是冰系法师,符合巧仙盟的招聘条件,而且巧仙盟出的价钱比华大夫出的高,在火魔峡谷杀怪还不耽误你的练级时间,再加上巧仙盟奉送的装备,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舍好求次,来接下这个大为逊色的护送任务,除非……”
“除非什么?”斯卡通问。
我笑了笑,说:“从你们接任务一开始,你们的目标就是我。但是,那时去发布任务的是华大夫,你们怎么会在那时,就将华大夫与我联系在一起呢?究竟是谁告诉你们我会与他同行的?”
对于普通玩家而言,华大夫不过是个npc,所以华大夫刚开始跟蜜丽他们介绍我是他的同伴时,他们的表情才会如此惊讶。不过现在想来,斯卡通与风扬当时不过是作秀而已。
“的确,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告诉我们你将与华大夫同行的人,是那场天劫的其他受害者。”风扬回答。
“其他受害者?天雷盟其他人?”我问。
“不是!”风扬说。
“那是谁?”我问。
斯卡通不耐烦地回答:“就是当时坐在你旁边桌上的那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从那男的打扮看来,应该是个盗贼。”
风,轻轻地吹动我的头发。我长吁一口气,已然明白给我造成眼前麻烦的是何许人也。
若尘!
雪瞳!
走着瞧!
我在心中不停诅咒着,直到风扬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出来吧!”
我抬起头,问:“你们究竟是怎么在我眼皮底下在早餐中下毒的?”
斯卡通对我翻了个白眼,回答:“在你这个呆子面前下毒很难吗?我不过是乘你转身将我的毒药全抹在两块兽肉上而已。然后发早餐时,只要让这两块肉不要落到我们三人的面前就可以了。而另外几人是死是活,你与华大夫的亲密度都会因怨恨屋卡片的发现而降低。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是既然那个给我们报仇机会的少年有这个请求,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呢。”
斯卡通得意地说着自己的陷害经过,而我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侃侃而谈。
“住口!”风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晚了!”任风在我的耳旁呢喃,我微笑地看着一个斑斓的影子迅速向斯卡通冲来。
巨大的剑洞穿斯卡通的身体,斯卡通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了我一眼,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我的眼前。
“唉,得意忘形果然容易让人丧失警惕。”我叹了口气,说,“虽然豹子的听觉没有狼厉害,但是灵敏度仍是高于大多数人啊。再加上顺风,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将阴谋炫耀般地侃侃而谈呢!”
一举将斯卡通杀死的库戈冷冷地望着风扬,说:“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我绝对不允许你们伤害雨娅与蜜丽。”
风扬气色败坏地对我怒视,他知道如果刚才库戈不是偷袭,凭斯卡通的身手,虽然与他近战讨不到便宜,但至少可以躲过一击必杀的命运。然后凭借自己与斯卡通多年合作培养出的默契,即使近距离对抗长于近战的剑士,也大有取胜的可能。而现在,只剩下身为弓箭手的自己,在精于格斗的剑士面前,自己惟有拉开距离才有可能取胜。只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剑士,却又是以速度见长的豹人族,自己唯一的优势也被抵消得干净。
“不用紧张!”库戈冷冷地望着风扬,说,“下毒的是那个法师,我已经将他杀了。至于你,就看他要你活还是死了。”
说着,库戈指了指我。
我与风扬一起愣住。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库戈回答:“昨天晚上你送给雨娅与蜜丽这么多礼物,我不过是想回报一下而已。”
风扬的额头冷汗淋漓,他显然还没有完成从一个猎手变成一个猎物的心态转变,但是他明白,面对生来就是自己克星的豹人族剑士,自己取胜的可能微乎其微,从之前的合作,以及刚才库戈那漂亮的偷袭看来,眼前这个豹人拥有很强的实力,而从他首先杀有很强控场能力的冰系法师,然后再对付自己这个弓箭手,除了有报仇的因素外,也能看出他的智慧并不下于他的力量。况且,从身后的脚步声听来,蜜丽与雨娅似乎已经恢复了行动力,在他们三人的联手围攻下,自己似乎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拷拉,你的决定是什么?”库戈问我。
“他们不仅栽赃给我,还差点杀了我,我的决定当然是杀了他。”我回答。
风扬瞪着我,叫道:“银色拷拉!你忘记你的故事了吗?”
“什么故事?”我一脸诧异地问。
“那个关于宽容的故事!”风扬咬牙说道。
“哦~~~~”我点了点头,说,“对哦,这个故事还有一点没讲完呢。”
“什么?”风扬吃惊地看着我。
我打了个哈欠,说:“老人当年的宽容,让他度过了危机,他的商店没有倒闭。直到一天傍晚,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闯进店来。他恶狠狠地捅了老人几刀,并一把火将商店给烧了。火光中,老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男人回答,自己就是当年另一名少年,因为老人对于自己过错的纵容,让他逃避了所有惩罚。他在这之后,凭着自己年幼,四处做案,终于由小贼成为了大盗,最终落入法网。在狱里,他就想,如果当年老人不是将他放了,而是给他一点教训,他或许不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因此,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报复。”
一滴冷汗从风扬的额头滴落。
“所以说,这个故事并不是什么宽容的故事,而是宽容与纵容的故事。很多时候,宽容与纵容不过在一念之间,这要看你是对什么样的人宽容。”我微笑地看着风扬。
“看来,我与斯卡通刚才所做的只是纵容啊!”风扬苦笑。
我撇了撇嘴,说:“你们刚才是宽容还是纵容我不想多加讨论,只是对于时刻想着找我报仇的人而言,有机会杀一次,当然就杀一次,尽可能降低他们的实力。毕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库戈面无表情地提剑,风扬飞速地搭弓后退,库戈如影随形般地紧贴在风扬身边,不给他发箭的机会。
风扬挣扎了一会,最后库戈的剑仍是没有悬念地搭在了风扬的脖子上。
风扬深深叹了口气,望了望我,说:“你刚才说有办法让我们重获往昔的实力,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据说,怨恨屋的人虽然奸诈无比,但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我们刚才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按照约定,你应该告诉我重获实力的方法。”
“唉,你可真够笨的。”我叹了口气,说,“一斧又一斧,砍倒老橡树。”
“什么意思?”风扬睁大眼睛问。
“很多事情其实很简单的,就象要砍倒老橡树一样,你一只用斧头砍下去,终有砍倒的一天。同理,只要你付出努力,不断去升级修行,你当然会有重获往昔实力的一天。”我回答。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风扬瞪着我叫道。
“是啊!这就是恢复实力最塌实的做法!”我严肃地望着风扬,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永远要记住,成功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风扬怨毒地看着我,库戈的剑终于动了,又是一道白光闪烁,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活着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