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暧昧圈套摆在面前,余映岚发现自己一如从前,毫无抵抗力。
明明来之前已经暗自警醒过,无论苏明绣对她的到来是何等态度,她都要将这人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再不让苏明绣有机会决定她的去留。
或许是今夜月色太温柔,余映岚一边控制不住地回应,一边悲哀地想,她竟然觉得这月光下的美人也是同样的温柔。
薄荷糖早融化在了高温的唇齿间。
糖分催促渴求,明明她们的唇瓣都泛着晶莹的光,偏偏有道不明的情绪从喉间升起,如燎原之火,一路向上燃去,掠过得愈多、就愈加干渴。
直到系统蓦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这份旖旎:
【你给我停下!】
苏明绣被它这大喇叭一喝,动作稍停顿,就见余映岚拉开与她的距离,一直遮挡在苏明绣眼前的掌心放下。
借着床头的光,苏明绣总算看清了身上人的模样——
记忆里总会露出乖巧依恋模样的女孩儿,早已出落成极有风韵的美人,纯黑色的旗袍自脖颈一路向下,仅在腿根处显露山水,展现出白皙的长腿线条。
旗袍以黑为底,又用金线描出一尊金贵凤凰,这样暮霭沉沉的颜色,穿在余映岚身上,将她往日的干净气质压下三分,玉白面庞在这孝色衬托下,五官的美艳便越加令人惊心动魄。
这人美得……像是地狱里生长的黑莲,片片花瓣都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可那茎叶又素净得引人蠢蠢欲动,想将这朵莲摘回家,圈在花瓶里。
纵是见惯了美人,苏明绣眼中依然有不加掩饰的惊艳。
盖因余映岚身上这股邪恶与干净的气质太过矛盾,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今的余映岚便给人这种感觉,因她将这皮相的每一寸优点都发挥得淋漓尽致,明知自己五官清纯,最适宜走初恋路线,于是将这气息千锤百炼到极致,可行事作风又极任性妄为,透出一股遮不住的邪性。
或许……
连她自己也是矛盾的。
余映岚努力压下胸腔里因苏明绣主动靠近而抑制不住的欣喜,唇边勾出点冷嘲的弧度来:
“这颗糖,您吃得不满意?”
糖纸还散落在床边,于灯光下散发出莹莹光辉。
苏明绣盯着那糖纸的方向,眉尖轻蹙,维持人设太久,有些习惯也跟着根深蒂固。余映岚看她皱眉,唇角的弧度不由扩大:
“还是……看见被自己舍弃的棋子,重新进入您的世界,让您这般不高兴?”
余映岚一口一个尊称,跟曾经跟在苏明绣身边时一般尊敬她,可这行事与话语,却极尽悖逆之事。
苏明绣抬手捏了下眉尖,知道她心中的不忿与怨怼,捏了捏眉头,只好尽量不去看那糖纸,视线往自己颈旁延伸出去的那道仅起装饰作用、不抵多少实用性的银链上看去,抬手捏住的同时,笑意抵达眼底,于黝黑眼瞳里漾出微光:
“看来这礼物送得不对,竟惹得你这样恼火。”
听她提及这颈饰,余映岚眼中冷意更甚,明明唇边还残留着两人方才亲热的证据,可神情已经若冰霜般寒意深重:“我想要什么,您一贯是清楚的——”
她抓住苏明绣触碰银链的手腕,将它一并压进柔软的床铺,低声道:“您心知肚明,却不愿意给我,曾经我敬您、爱您、珍重您,总想着您也许有其他顾虑与难处,但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我可以等。”
“可我没有等来我想要的答案,我只等到那份项目书,和这份糟糕透顶的礼物。”
余映岚每说一句,就离苏明绣更近一分。
说完这些,她的唇已经贴在苏明绣的耳边,让人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的每一个字,还有这些字里咬牙切齿、不知淬炼过多久的恨意。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早该听前辈们的劝,认清自己的身份,因为没人能从苏明绣这里得到特权。”
“那些亲吻与爱意,不过是您对一条丧家之犬的可怜。”
她闭上了眼睛,不得不将话语停在这里。
余映岚不愿让苏明绣听见自己的不甘,还有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这些情绪都太卑微,她不想再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眼巴巴地捧到苏明绣跟前,再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摔碎。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余映岚深棕色的眼睛里再没有半分波澜,升起的阴霾将那些多余的情绪挡住,她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苏明绣那雪白的耳朵,缓缓启唇:
“多谢您教我这一课。”
“而今我已经明白,想要任何东西,站在原地等待恩赐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
“我想要的,我自己来取便是了。”
话音落下,苏明绣喉头就忍不住动了动。
左耳被湿热的气息裹挟,她实在有些控制不住,掌心下意识搭在对方的肩上,发力之前,系统又再次冒出来,依然是那加强版的声音,震得她脑子嗡嗡响:
【拒绝她!】
苏明绣轻吸了一口凉气,就在余映岚以为自己拿捏住她命脉的时刻,苏明绣环住她的腰身,只听一阵摩擦声,余映岚登时觉得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自己后背已经抵着床铺,眸光撞进那黑不见底的深潭中。
【在拒绝了,】苏明绣与她对视,扬了下眉头,一心二用地回系统:【保证不让她如意,但是接下来是少儿不宜的画面,劳烦对这种低俗画面不屑一顾的尊贵系统回避一下。】
系统:【!】
它震惊道:【你不是打算拒绝她,为什么还有……那什么画面?】
【我是拒绝她做攻,又没说我不上——】
苏明绣催促道:【快点儿的,消失。】
系统当然不能让她如愿,正打算故技重施,打断苏明绣跟余映岚之间这纠缠不清的暧昧,谁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之后,它竟发现苏明绣根本没有受到这些的影响,甚至……它还短暂地失去了对这间房间的窥视权。
仿佛被人单方面屏蔽。
系统气得乱码打结,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世界任务的完成让苏明绣这一片破碎的神魂得
到滋养,而这人竟迫不及待地将这一丁点奖励……
用在这种事情上!
床畔。
苏明绣右手食指微曲,指背刮过余映岚光滑侧脸,笑得意味深长:“事情办得这么漂亮,我应该奖励你。”
余映岚整个人还未从方才这上下颠倒的反转里回过神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苏明绣以诱她之名,想要摆脱眼下的困境,于是条件反射地伸长手脚,将人整个缠住,在对方猝然下落的身形间,她恨恨道:
“收起您这副模样,现在我不吃这一套了。”
哦?
苏明绣顺势靠在她身上,懒洋洋地勾了下她的下巴,指尖又轻快地一路向下,笑吟吟地问:“那现在你吃哪一套?说来听听。”
这个女人!
在发现现在局势不为她掌控后,为了夺回主动权,竟然还肯放下-身段用出色-诱这一套是么!
余映岚被她逗得浑身燥热不已,因为情绪过分激动,眼眶都有些发红,她想,自己那些年就不该在苏明绣这儿装乖,若是提前生出反骨,早早背叛她,失去一切的苏明绣,又会对她怎样地辗转承欢?
黑色的旗袍下摆因先前一番动作而徐徐铺陈在侧,金色绣线勾勒的凤凰尾羽张扬展开在雪白被面上,而这衣裳的主人更加张狂,径直将身上人的下颌抬起,明明自己面上已经飞上薄红,眼中也是水雾一片,声音偏要装得凛冽又无情:
“尽你所能,取悦我。”
“或许我高兴了,明天星娱乐就不必再召开董事会,讨论最近版权争夺方面吃的亏该如何处理。”
听见她的前半句,苏明绣在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但等后面的内容出来,她满脸的笑忍不住停了一瞬。
星娱乐?
因系统最近一直不愿告诉她余映岚的动静,她也懒得去探查外界的风声,一下子听到公司名字,还忍不住思考,这和星娱乐有什么关系?
思绪转了几个弯,想到余映岚如今有本事翻身、帮助她完成任务,苏明绣大致猜到她在外头掀起的血雨腥风,轻嗤一声,任她轻掐着自己脸侧,语气散漫地应答:
“这行向来竞争不少,一贯是能者上、庸者下,星娱乐若是无法立足,便说明到了它该被淘汰的时候。”
她本想放任余映岚对星娱乐的围追堵截,但话刚说完,就想起自己刚到这世界时立下的遗嘱,为了避免自己最后给余映岚留下的大礼变成不值钱的废纸,苏明绣顿了顿,又很诚恳地同她道:
“不过如果可以,还请你高抬贵手,再给它一些喘息时间。”
殊不知,她难得心平气和的模样,却让余映岚意识到,这人果然……很在意她的安身立命之所。
余映岚何尝听过苏明绣用这副语气跟人说话?
一贯高高在上、连在生意场上跟人合作都摆着一副冷脸的人,现在被触碰到根本的利益,终于露出着急的模样了?
跟她在意这些钱的模样比起来——
余映岚想,自己的真心于她而言,确实一文不值。
于是卡在苏明绣脸侧的指尖忍不住用力,直到苏明绣再次蹙起眉尖,才听她冷言冷语地命令:
“这么
想保住星娱乐?”
“我方才说了,你若是能取悦我,我便答应你的要求,苏经纪,该拿出你的诚意了。”
苏明绣眉梢直跳。
舌尖划过齿面,黑眸里的阴影沉淀更深,仿佛即将掀起风暴的太平洋,但在她抬眸的下一秒,那些令人惊心动魄的欲望深渊,又被平静的海面所掩盖。
余映岚只能看见她微微一笑,应答道:“如你所愿。”
旗袍盘扣被一粒粒解开,如漆如墨的黑色外壳剥开,露出的肌肤如牛奶,极致的色差映在人眼中,造成极致的视觉冲击。
苏明绣掌心搭在那丝绸布料上,贴得久了,滚烫的热意几乎要将余映岚的肌肤都灼成红色,躺着的人表面不为所动,实则暗暗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维持住冷酷无情又变态的表象,实际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别逃。
她甚至还分神想道,苏明绣的手心这么热,是不是也对她……情动?
但随着旗袍桎梏松开,苏明绣的动作却几度迟疑,到了最后一次时,余映岚终于没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低敛着眼睛的模样,看着她左眼下那颗细小的圆痣,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垂泪的模样。
她不由有些心烦意乱,而今便借机发作:
“怎么?”
“苏经纪后悔了?”
苏明绣忍住喉咙里不断往上冒的腥甜感,猜到这多半是被自己屏蔽的系统在搞鬼,可这鸭子都自己煮熟了飞到她的餐盘里,又叫她怎么能忍住不动刀叉?
她决意忍耐住这系统做的妖,在今晚放纵自己,可现在被余映岚一打断,身体的冲动更甚,刚一开口,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苏明绣:“!”
余映岚:“!!!”
两人盯着被面上的血迹,齐齐沉默片刻,苏明绣自来到这个世界,头一回被系统激出怒意,眼睛都气得更亮三分,偏偏配上她那过分白皙的脸,便给人一种气弱强撑的既视感。
余映岚则是下意识地回忆起苏明绣年前例行体检的结果,当时各项指标都显示一切正常,可以排除病灶原因……
就只剩下,这人一时动怒,气急攻心下的紧急情况了。
她满脑子都在回忆附近医院的紧急联系电话,就见身上的人慢慢坐直,抬起右手,以拇指将唇边的痕迹揩去,唇间只留一线朱红,瞧着像是刚渴饮过鲜血的艳鬼。
下一刻。
苏明绣将指尖痕迹往洁白被面上抹去,内省察觉到这种状况一时三刻不会再重现,便将那满目猩红的被面与那碍眼的糖纸一脚蹬到地上,随即重又坐上余映岚的腿,低笑道:
“继续。”
余映岚:“……”
她脸色变了又变,看见苏明绣都已经把自己憋屈成这样还在她跟前逞强,忍不住把人推开,敞开的旗袍前襟都顾不上系,下了床之后,面色极差地回身对苏明绣说道:
“这家破公司,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能让你忍辱负重到这种地步是
么?”
苏明绣:“?”
分开的时间明明不长,但她发现自己竟已无法看透余映岚这小脑瓜里百变的想法。
眼见余映岚要离开,环绕在床间的热度也逐渐退散,苏明绣哪能看着自己等待多时的成熟果实掉落枝头,神色愈加温柔的同时,不自觉拿出曾经的气势,简单道:
“回来。”
听见这命令时,余映岚察觉到一股酥麻感从尾椎蹿上后脑。
她本能想遵从,又在意识到什么的下一刻,强忍住这股冲动,故作嫌弃地上下看了一眼苏明绣,目光扫过飞快,生怕自己慢一秒,就又被这妖精勾走了魂,语气生硬道:
“扫兴。”
“今夜就是你想继续,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话说完,她连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踩着地毯快步往外走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仿佛屋里关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苏明绣眼眶微微睁大,似是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这会儿就是再想把人抓回来继续,氛围也已经变了。
半晌后,她轻出一口气,似叹似笑地说道:
“不听话。”
房门外,一道高佻身影贴墙靠着,拍了拍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余映岚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声音,却没听到什么诸如咳嗽、去洗手间的动静,忍不住想着,看来刚才吐的那口血也不是很严重。
饶是如此,她还是去楼下拿起手机,让义嘉帮忙联系好医生,明天一早送到别墅来。手机刚放下,想到这别墅里空空如也的状况,回忆起苏明绣床下的那床被子,她重又操心起怎么给这别墅请人的问题。
对着手机忙完一件又一件,余映岚在这熟悉的环境里,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回这别墅,又不是为了重归原位,管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目光穿过黑暗的客厅,往二楼某房间的方向望去。
——就放苏明绣一夜自由好了。
若是明天检查不出什么,她明晚肯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
目之所及处,卧室内。
苏明绣倚在床头,将那条连接床柱的银链子解下来,在指尖盘着玩,甚至拿去缠左手的荆棘戒指。左右今晚也难眠,干脆将系统从屏蔽范围里放出来,重又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与它沟通道:
【吐血这设计,是你的手笔?】
系统扫描过她的状况,知道她今晚多半是没得逞,但也没给她好脸色,只哼了一声,以作应答。
它以为苏明绣会巧舌如簧地跟自己辩解为何要在这个时刻碰主角,但对方只是在听见这一声“哼”之后,仿佛得到了答案,相当自然地……
重新把它屏蔽了。
这次范围是整栋别墅。
系统:【?!】
它禁不住在苏明绣脑海中大声道:“你这样是违规操作!现阶段和主角发生关系是不被允许的,你就不怕任务失败、魂飞魄散吗?”
谁知苏明绣抽空回了它一句:“我违反了哪条规定?”
她逐字逐句地重复当初听到的任务发布内容:“让余映岚蝉联三年巨星榜榜首,给她想要的一
切,再让她欠下超过原本千倍的债务,失去所有、身败名裂……我不是完成得很漂亮?”
系统开始强词夺理,【但你现在让她重新拥有了你!不符合‘失去所有’这一条。】
它的话音刚落下。
就听到苏明绣很轻地笑了一下。
视线里那脱离世界的倒计时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眼中,系统静默片刻,仍是气急败坏,【现阶段跟主角发展感情,会对未来世界线产生影响,请停止你的行为。】
这次,苏明绣只是轻飘飘地回了它两个字:“我不。”
系统的视野被重新排除在这栋别墅外。
任它叫天叫地,再无回应。
清早的别墅外响起一排滚轮压过石板路的声音。
骨碌碌。
余映岚迷蒙地睁开眼睛,觉得周身暖和极了,她意识混沌地想,自己昨晚明明是在楼下沙发上凑合躺下的,难道这别墅里的毛毯竟然这么暖和?
睫毛抖动,她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景象,正是那张格外明艳的面庞,而今紧闭的睫毛离她极近,眼睫下那颗痣,安静地匍匐在阴影中。
因为苏明绣的睡眠质量不佳,以往两人同床的时候,每次余映岚醒来见到的都是苏明绣清醒的模样,而今见到这鲜有的睡颜,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呼吸。
过了几秒钟,她偷偷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指尖朝着苏明绣眼下的小痣伸去。
就在触碰到的前夕,楼下传出一道极其活泼的嗓音:
“苏姐姐!”
“昨天的公演你怎么都没去?你都不关心我,枉我昨晚偷溜出来,今天还给你带了礼物——”
那快活的声音离卧室方向越来越近。
隐约能听见对方蹬蹬上楼的动静。
余映岚的动作登时停在半空中,与恰好睁开眼睛的苏明绣对上。
瞧见她的手就放在跟前,苏明绣还沉浸在久违的困意里,不假思索地抬起左手,想要将她的手腕握住,拽回被子里,继续这场美梦。
谁知掌心刚合拢,就听见余映岚吸了口凉气。
苏明绣这下彻底醒了,撤开自己的动作,见到她手腕上被扎出的一道细小口子,虽未流血,却多少有些碍眼,又顺着她目光见到自己无名指上仍未取下来的戒指,不由笑道:
“被自己的礼物扎到的感觉如何?”
昨夜她神智清醒,故而没怎么用左手触碰对方,余映岚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送过去的礼物,竟然从未被苏明绣摘下。
她面色先是一红,又很快想到昨夜苏明绣千般隐忍、气得在床上吐血的事情来,脸上就由红转白,没让苏明绣再碰自己的手,也没管自己怎么出现在这卧室里,只咬牙嚼字地重复道:
“苏、姐、姐?”
余映岚的单边眉梢高高扬起,对苏明绣露出奚落的模样来,“看来我不在您身边的这些日子,您玩得更花了。”
温暖消失不见。
一股酸味莫名弥漫开来。
苏明绣感觉自己被一个醋坛子当面砸中,整个人都浸泡在那股陈年老醋的酸味里,不由也跟着扬了下眉头,看进她的眼神中,“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映岚正欲冷哼一声,表明自己对她这些乱糟糟的过往不感兴趣,门就被来人推开。
应可儿自来熟地往里走,见到床铺里隆起的弧度,很是稀奇地叹道:“姐姐你怎么这个时间点还没——”
她的声音在看到床上居然躺着两人时戛然而止。
下一秒。
应可儿光速背过身去,诚惶诚恐地跟苏明绣道歉:“对不起,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这里居然有人……”说到这里,她反应过来不对,头又想往回转,“啧”了一声,下意识道:“您哪位啊狗胆包天居然敢泡我苏姐——”
“出去。”
苏明绣犹带倦意的吩咐声响起。
应可儿脚比脑子反应更快,“哦”了一声,自觉地往门外走,临了不忘主动帮苏明绣将门带上,直到在外头站了会儿岗,又如同一个发现明君被狐-狸-精缠上的贴心侍者般,隔着房门跟苏明绣喊:
“苏姐姐!你找床伴也要记得擦亮眼睛,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这人体检了吗?健康吗?你要有这方面的需求,其实我可以帮你把把关……”
苏明绣把这些话当耳边风,径自往浴室的方向走。
但余映岚听着,却觉尤为刺耳,即便早知应可儿身份,但一想到苏明绣与这人在别墅里待了这些岁月,两人关系又如此亲近,她免不了心头火起,面无表情地走到门边,倏然压下门把手。
靠在门上,双手拢在嘴边当喇叭状的应可儿差点一头栽进她怀里。
好不容易站稳,她才真正看清苏明绣这位难得的床伴是谁,眼睛瞪得滚圆,抬手指着她半天:
“你你你……”
这不就前段时间被她隔着电话骂过的那个余映岚吗?
想到那部电影奇怪的《明绣玉》起名,再见这人眼下出入苏明绣的卧房,应可儿一阵眩晕,好在她年轻,身体底子不错,晕了半晌,回过神来,原来苏明绣和余映岚早就是这种关系。
但不对啊!
自从她跟了苏明绣,这只是第一次见到余映岚在这栋别墅出入!
联系起外界去年传的纷纷扬扬的电影风波,还有跟应颂打听苏明绣故事时,这人也被小叔当做典型案例,小叔苦口婆心劝她的话言犹在耳:
“你看那祁然,拿下三次榜首的时候,谁不觉得他风头无两?结果呢?苏明绣说丢就丢,没过两年,身边就出现个新人,余映岚。”
“这个余映岚,苏明绣肯为了她把那匹爱马送我,就为了给她换一个试镜机会,后来她的作品、代言,全部都是苏明绣一人经手,甚至还有传言,说余映岚在片场工作的时候,苏明绣担心她受欺负,屡屡前去探班。”
“这副情境,谁看了不觉得她对余映岚百般呵护?说一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绝不为过,但你看最后呢?一个垃圾项目就把她坑得几年积蓄毁于一旦。”
“苏明绣这个女人呐,给了多少、便要人还回来多少,你在她那儿待个小半年,学了东西赶紧回来,若敢对她生出那些歪心思,只怕我们应家拿家本去倒贴,都救不回来你!”
应可儿认
真打量面前的人,总觉得她现在的气质,跟圈内传闻中那温柔、善良完全不搭边,而这份反差,正说明……
她和苏明绣之前的爱恨纠葛,多半是真的!
她真被苏明绣始乱终弃了!
这样的余映岚,在将娱乐圈搅得腥风血雨的当下出现在这栋别墅里,说明什么?
——说明她是来讨债的!
苏明绣,危!
应可儿脑袋里闪过这样一行大大的红字,她神情当即一变,抬手挡着门框,不让余映岚往外走,差一小截的身高在这情境里,也丝毫没短她的气势。
“余映岚,”她神情冷厉地说道,“你要是敢做出任何伤害苏姐姐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后面的话止于余映岚面容浮现的冷笑。
“你?”
对方轻蔑地看着她,昨夜的旗袍仍未换下,经由一宿的睡眠,绸面隐约有些发皱,可那些皱痕搭配她此刻稍有些凌乱、耷拉在肩头的发,便像是荒唐的证明。
“如果我偏要伤害她,你又能做什么?”
说完,余映岚面色肃然将这门当着她的面拍上。
应可儿按在门框上的手收得飞快,也就是这下意识的一退,她便被重新隔绝在这房间之外。
“她还是个小孩儿,你逗她做什么?”
此时。
苏明绣已经从浴室里出来,秀丽面容上还滴着未擦的水,显然是早听见了她们俩说话的内容,准备看情况不对出来打断。
余映岚却觉得她像迫不及待护短,想到被她护得那人,抬手扯过苏明绣的手腕,将她按在梳妆台边坐下,指尖重重抹去落在她锁骨上、像是在故意勾引人的水滴,只留下一道触目的红,这才不阴不阳地往下接:
“在您眼中,以前的我不也是小孩儿?”
等将那水滴抹去,余映岚又见到她脖颈上那白纱饰带,正是昨夜自己亲手给苏明绣戴上去的,蓝色宝石格外清澈,纯净度高得像海洋中央的泪水,衬余映岚倒是相得映彰,而放在这个女人身上么,则有种圣洁的禁欲感。
让人……
更想把她撕碎。
余映岚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指尖勾入那白纱与脖颈间,扯得苏明绣不得不抬起头看她,她俯身吻下去,在辗转的炙热气息里,说出下一句话:
“现在却能以下犯上。”
模糊的笑声从对方的齿间溢出。
苏明绣经过一晚上的补眠,而今神清气爽,系统反正也被她屏蔽,而今再没办法恰到好处地让她吐出一口血、破坏这旖旎的气氛。
天时、地利具备,只差人和,于是在一轮热吻分开后,苏明绣就这样看着她,很轻地问:
“要继续昨晚的事么?”
余映岚以又一吻回答了她。
过了几分钟。
梳妆台上的东西都被拨下去,发出瓶瓶罐罐摔碎的动静。
余映岚闻见一股异香,总算有些清醒,见到地上摔碎#3034
六角玻璃瓶,后背抵在镜前,才察觉到情况不太对,正想开口——
苏明绣垂眸觑见落在桌子边缘的金属边框眼镜,上面还有雕刻的黑玫瑰纹路。
这东西从未出现在别墅内,想来应该是昨晚余映岚带来的东西,于是她左手拎起这眼镜,将它拿到余映岚的面前比了比,笑吟吟地说:
“很适合你。”
余映岚怔怔地看着她,被她此刻放纵、与自己沉沦于欲海的模样迷惑得不轻。
甚至都忘了要做什么,只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直到苏明绣将这冰冷的眼镜凑到她唇前,拖曳着语调喟叹:
“这么漂亮的眼镜,摔了可惜。”
下一瞬,苏明绣声音极具魅惑力地钻入她耳中,满是让人沉迷的温柔:“张嘴。”
余映岚情不自禁地照做。
然后,她咬住了冰冷、纤细的黑玫瑰茎叶。
经由名家打磨过,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镜腿,上面每一丝纹路都因材质而格外坚硬,即便被人没轻没重地咬,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
还将那唇色的嫣红,磨得更加破碎,如尘泥碾过的落花。
自打屋里传出动静之后,外面的应可儿就被吓了一跳,她极其担心苏明绣的人身安危,正想敲门进去拯救,手都已经举起来,却听见了……
极其细微的动静。
她手心悬在空中半晌,瞳孔里满是愕然,终是红着脸落荒而逃。
在客厅沙发上盘腿坐了两个小时后,应可儿把手机里能玩的游戏、能刷的新闻都过了一遍,直到选秀群里的老师跑出来艾特她,问她去哪里了,她才匆匆关掉手机,随后又巴巴地往楼上的房间望去。
那两人还没出来。
应可儿只好满屋子乱晃,又是翻其他电子设备来玩,又是将自己家的保姆叫到别墅里服务,等到夕阳西下了,她终于没忍住,脑子里出现各种恐怖的设想。
甚至想到,余映岚要是对苏明绣霸王硬上弓,被苏明绣拒绝之后,恼羞成怒的余映岚会不会一气之下做点人命关天的事情来?
她越想越焦虑。
于是她开始在房间外踱步,好像这样就能震慑住里面生出邪恶念头的人。
卧室内。
连日光都躲在窗帘后,不敢看这一室风花雪月的白日荒唐。
苏明绣耳聪目明,自然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才刚转过头,就被一双汗涔涔的掌心捧住脑袋,明明双瞳都有些涣散,偏还要囫囵地命令她:
“不许去……”
先前的眼镜早掉在柔软的枕头里。
苏明绣垂眸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俯身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带着餍足的喑哑:“不饿?”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下——
被窝里就有“咕”一声轻响。
眼见她整张脸都要变得通红,苏明绣没忍心再逗她,走下床的时候,从梳妆台镜子里觑见自己脖颈细纱也挡不住的几道挠痕。
干脆直接将这颈饰取下。
而后半蹲在床前,握
住余映岚垂落在床边的脚腕,将这白蕾丝与宝石打造的饰品重新缠绕上去,眉眼低低地说道:
“我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若是不喜欢戴在脖子上,那就换个地方。”
雪白的右脚脚踝上,有一道很深的咬痕,一枚枚齿印清晰明了,跟这纯白无暇的肌肤行成鲜明对比,让看到的人不禁脸红地猜测这痕迹留下时的画面。
而今被白纱一挡,则将那些秘密都于天光下隐藏。
苏明绣先下了楼。
留在余映岚还眼神放空地躺在床上,思考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她思绪迟钝地开始复盘自昨天开始发生的一切,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怎么变成了下面那个?更重要的是,苏明绣到底在想什么?
余映岚翻了个身,低头看见自己脚上多出来的饰品,蓝宝石坚硬纯粹,因她的动作变化,咯在她的血肉与柔软床铺间,让人泛起轻微疼痛。
与这饰品对视半天,余映岚又想起自己打开这礼物时的心情。
难道苏明绣……不是为了折辱她?
可又为什么把这个礼物跟那个项目合同一起给她?
这不是存心叫人误会么?
余映岚饿着肚子,体力耗尽,想了半天,除了把自己弄得愈加头疼,什么答案都没想出来,反倒闻见了楼下飘上来的鸡汤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又躺了会儿,决定先把五脏庙满足了,再去想其他。
总之她以后就在苏明绣这里住下,有的是时间看对方在耍什么把戏。
楼下。
应可儿让阿姨给苏明绣的碗里放了个鸡腿,跟她极具夸张地描述这山上放养的鸡味道有多么鲜美,鸡肉口感多么让人欲罢不能,恨不能让阿姨直接将砂锅塞进苏明绣怀里。
苏明绣本来对这美味兴趣不大,但想起楼上的余映岚,只好点头,端起碗就想离开。
刚一转身,她便是一愣,“怎么下来了?”
余映岚靠在厨房门边,跟她对视一眼,又很快别开目光,语气冷硬:“饿了。”
苏明绣便将手里的碗递过去,笑道:“正好——”
“不行!”
应可儿当即阻止,如临大敌地走到苏明绣的跟前,护着人也护着碗,努力瞪着余映岚的同时,同苏明绣说道:“不给她喝!”
余映岚跟她对视两秒钟。
转身就走。
厨房里的人都被她这利落劲儿影响,谁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走出两步,脚踝上的白纱不知什么原因松开,宝石落地发出清脆声响,白纱便也跟着飘飘忽忽地坠落。
那明晃晃的牙印,便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应可儿慢慢睁大了眼睛,震惊到失去语言能力。
偏偏露出这痕迹的人,俯身想捡起这白纱,却不知怎么脱力坐在地上,目光弱弱地望向苏明绣,浑身上下的可怜劲里透出两个字:
要抱。
旁观的应可儿:“……!”
艹!
哪来的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