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忘了关窗帘,次日清晨，江岚被刺眼的太阳光给照醒了。
她的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开机是不可能开机的,皱皱眉，随手扯了个枕头蒙在脸上，继续睡大觉。
再有意识时,已日上二竿。
“岚岚，起来吃个饭再继续睡。”
“嗯……”
江岚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惺忪睡眼半睁，隐约瞧见宁羡正低着头，在桌子旁边开外卖盒。
房间里飘满了热气腾腾的美食香味。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桌子上还摆了两杯奶茶,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欢的全糖芋圆。
江岚的眼神只在奶茶上黏了一会儿，上眼皮和下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宁羡已经拆开吸管,坐在了床边，轻轻将冰镇奶茶往她的唇边递。
江岚勉强睁开眼睛：“宝贝,几分糖呀？”
“十分。”
江岚这才吮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奶茶沾唇,她的意识勉强恢复了几分。
恢复意识之后,江岚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等等……
昨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岚吓得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索着眼镜，根本不敢看宁羡一眼。
相比起来，宁羡的反应就显得要正常许多,不仅一整天都神色如常，到了晚上，还贴心地给江岚按摩起了右臂：“你辛苦了。”
“……”
啊啊啊啊啊啊！！！！
连续几天，江岚都不敢直视宁羡的眼睛,因为每当她对上宁羡的视线，总会联想起那双眼睛朦胧泛雾的时刻。
每对上一次，她内心的罪恶感就多一重，拼命道歉：“呜呜呜，宝贝我不是故意的。”
宁羡淡定得不像当事人。
“没事，我当时没醉，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
这下轮到江岚扣问号了。
“好啊宝贝，你真的变坏了，居然假装喝醉了来引诱我！”
宁羡清淡的眼眸里满是笑意，竟坦然承认了：“我是想引诱你，不然我喝酒干什么？”
这么坦诚，江岚反倒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恶狠狠捏一把宁羡的脸，去吻她的唇。
-
两人在江都玩了十多天，又去了隔壁的芜城旅游。
芜城傍水建城，从酒店往外望，能够瞧见好几条横在江面上的大桥。
白天，江水呈出一片静绿，到了晚上，月亮和灯光沉入水底，晚风轻轻吹拂，垂柳的斑驳枝影在地面上摇晃。
这时候，江岚和宁羡就会手牵着手出门，在临江的石板路上散步。
走累了，坐在长椅上相互依偎，观赏江水泛起的各色涟漪。
“以后我还想继续住在江景房里，跟你一起吹夜风，看星星看月亮。”
“好啊。”宁羡有着实干家的作风，已经开始观察起了江对面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厦，“就住在芜城吗？”
“都可以呀。”
江岚抱着宁羡的胳膊，眼睛笑得眯起，“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两人在周边玩了几天。
某日，江岚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更完的那部漫画，估摸着假条也快到期了，登陆进去一看，评论区的小天使们已经哭成了孟姜女。
【呜呜呜，有人知道咸鱼不吃菜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想克丽丝了】
【+1，一天看不到克丽丝，我的心里像有蚂蚁在爬】
【阿弥陀佛，信女愿一生吃素，换不吃菜太太一日回归[双手合十]】
江岚心里有点虚：“宝贝，要不过几天我们还是回绥川吧，不把漫画更完，我总感觉很对不起大家……”
“好啊。”
宁羡笑着问，“太太，你想好接下来要画什么了吗？”
“没有。”江岚试图给自己找补，“但我已经想好结局啦。”
宁羡好奇：“结局是什么？”
“结局是……”
结局是克丽丝战胜重重困难，拯救了末日世界里的人类，变成了很温柔很强大的人。
以克丽丝现在的能力，已经无需进行时空穿梭，却依然漫游在各个世界之间。
神明问她，人类已经得救了，你也拥有了无上的力量，为什么还要在无趣的方圆之地走来走去。
这时候，温柔强大的克丽丝就会对神明说，亲爱的神明，我留在这里，是因为爱。
因为我爱你，所以您所驻之处，即是我神往之地。
-
很快就到了六月二十二号。
今晚九点五十会出成绩，一大早，班级群里的消息就弹个不停。
周屿：【已经决定了，先好好打一天游戏，不然明天就要去其他学校复读了[微笑挥手]】
宋静书：【你就继续凡尔赛吧，你要是都去复读了，我就去工地搬砖】
许世：【@周屿.dd，有什么好的复读学校推荐一下，我下周去读】
大部分同学都在自嘲，只有老师们在群里笑呵呵侃侃而谈，说今年的文科市状元肯定出在一中，学校已经提前买好了烟花，准备一到晚上就大放特放。
至于cue的是谁，不言而喻。
刷消息刷到这里，江岚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做八月份旅游攻略的宁羡。
笑嘻嘻走过去，一把环住宁羡的腰，“好幸福，马上我就是文科状元的女朋友了~”
宁羡：“……”
“八字还没一撇呢。”
江岚哼哼一声：“我说有就有。”
虽然江岚看着挺活泼，但脑子里其实焦虑极了，早上还可以伪装伪装，到了中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江岚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宝贝，你说我的文
化科万一没过华大美院的线，该怎么办……”()
“不要担心，你的题答得很不错，肯定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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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改卷老师觉得我字写得太丑，扣我卷面分呢。”
“不会的，你对过答案的，选择题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万一其他题扣呢……”
“岚岚，自信一点，你特别好。”
江岚跟宁羡进行着废话流聊天，说着说着，眼眸渐渐合拢，靠在宁羡的肩膀上睡着了。
困倦的夏日午后，江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
五岁那年，她把茶几上的杯具打翻了。
看着洒了一地的茶水，苦恼极了，拿着拖把拖啊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地板拖干净。
桌面的水痕迟迟未干。
江岚累坏了，也不想跑去盥洗室拿抹布，索性破罐子破摔，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写着自己的名字。
很不争气的，写错了岚这个字。
简庭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也学着她，往手指上蘸茶水。
一边写，一边对她说：“你看，岚是山雾。上面一个山字，下面要有风，风吹过山涧，才会起雾。妈妈这样跟你说，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小时候的江岚惊讶极了。
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被拆解成两个字。
仰起头，笑着问：“妈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喜欢雾吗？”
简庭摇摇头，温柔地看着江岚：“不是。”
“妈妈不是喜欢雾，而是喜欢山风。我希望，我的女儿将来能够像山风一样自由。”
梦做到这里，江岚醒了。
柔和温暖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整间屋子铺满了明亮的颜色。
小时候被妈妈握住的手，蹒跚学步的影，桌面上未干的茶水痕迹，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却在转过头，望见身边人的那一刻尽数消散。
所有的光影都褪去了，唯一能够用视线去触及的，只有宁羡的温柔神容，以及那段浮起笑意的清澈眉眼。
江岚做了一个好长好遥远的梦，梦醒之后，忍不住在宁羡的怀中蹭了蹭，问：“宝贝，毕业晚会那天，你为什么要叫我山风呀？”
宁羡摸着江岚的头发，轻声笑着说：“因为山和风都是很美很自由的东西，就像你一样。”
江岚微微一愣。
突然想起，几年前，好像也有人曾讲过这样的话，说她像自由美丽的蝴蝶。
不过，都过去了。
她不想成为被人刺在脚踝上的蝴蝶，她想像风一样，张开双臂，去拥抱她的爱人。
宁羡发觉了江岚的走神：“岚岚，在想什么？”
江岚弯起眼睛，冲宁羡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从前认识的朋友。”
“她曾在日记本里说，她的梦想和我的梦想一样，但在当时，我还不知道我的梦想
()是什么呢。”
宁羡盯着江岚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啦。”
江岚笑着吻了吻宁羡的脸庞，“我想要自由，因为自由的地方美好得像个梦境，而美梦的尽头站着你。”
“嗯哼。”
宁羡勉强接受了这句情话，捧住江岚的脸，回吻了她的嘴唇。
力道略有些重，咬得江岚吃痛，“嘶”了一声。
亲完之后，宁羡的眼睛乌沉沉的。
“以后不准当着我的面想别人。”
江岚一愣，笑着应声：“好！以后我只想宝贝一个人。”
两人聊了会儿天，离高考出成绩就只剩半小时了。
江岚和宁羡分别坐在各自的电脑前，等待着出成绩。
一开始，宁羡还很有耐心地待在座位上。
手机振动声响起，她打开手机，查看了两条短信，然后就伸出手把电脑给合上了。
江岚疑惑：“宝贝你不用电脑查吗？”
宁羡摇摇头：“不是，考试院刚刚给我发成绩了。”
“？”
还有提前发成绩这种事情，她怎么没听说过。
“让我看看！”江岚眼睛亮晶晶的，宛如一个好奇宝宝。
宁羡把手机递给江岚。
江岚接过手机，几行文字映入眼帘。
“【S省教育考试院】考生你好！祝贺你取得优异成绩，根据有关要求，本次提供的位次号仅供本人填报志愿参考用。请妥善保管，不要对外泄露，不上网，以免被随意引用，引发网上炒作。感谢你的理解和配合。”
江岚还没领会到这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点开下一条短信，就看见了宁羡的高考成绩，以及在全省的位次。
“啊啊啊啊——”
江岚激动到把手机扔在了床上，一个箭步冲过去，使劲抱着宁羡转圈圈。
“天哪宝贝！天哪天哪，我是不是马上就能够见证各大名校打电话抢人的名场面了！”
“……”宁羡被勒得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江岚那颗躁动的心才平静下来，再次乖巧端坐在电脑前。
宁羡也陪江岚坐在了一起。
毕竟S省的教育局规定，全省前五十的分数会被屏蔽，此时她查无可查。
电脑屏幕的时间，跳转到了九点五十分。
江岚和宁羡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按下鼠标。
看见屏幕上弹出分数的那一刻，二年来的那些欢笑，那些泪水，那些交上去的答卷，霎时如雪花般飘散。
江岚紧紧抱住宁羡，欣喜若狂到几乎掉下眼泪。
太好了。
又能和你在一起了。
-
“岚岚，我的乖女儿，我们全家的骄傲，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岚岚，你快回来吧……爸爸被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盘问得
快自闭了，回来帮我分担一点压力，顺便再一起去祭个祖。这次考试，肯定是我们江家的祖先在庇佑你，想当年，你太爷爷毕竟也当过名校校长……”
家里每天准时来两二个电话，打得江岚不胜其烦，只能被迫买了后天返程的机票。
宁羡的家人今天也打过一通电话。
宁家几人轮番祝贺了宁羡斩获市状元，最后宁东鸿迟疑着询问了一句：“小羡，你姐姐明天就要走了，要回来看她吗？”
站在芜城的同心桥上，宁羡极目远眺湛蓝高远的天空，轻轻笑了一声。
“她什么时候走，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宁羡挂断了电话。
旅行的最后一天，她们来到了芜城的情侣打卡胜地——传说中只要来过一次，两个人就能够永远不分离的同心桥。
入目皆是成双成对的爱侣，手牵着手奔向桥头，将系了同心结的木牌挂在栏杆上。
江岚和宁羡不怎么迷信，但也在商贩的吆喝下买了一枚。
芜城是个很包容的城市，卖同心结的小姐姐见惯了同性伴侣，笑着递给她们一支笔。
“两位同学，把愿望写在木牌上，就一定能够成真。”
她们相视一笑，接过笔，写下两行字。
“十九岁的江岚，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宁羡。
十八岁的宁羡，也永远喜欢十九岁的江岚。”
日暮西山，前面许多情侣打完卡，已经手挽着手远去了。
宁羡把同心结绑在了桥头的栏杆上，系紧之后，打了个象征着永不分离的死结。
夕阳下，璎珞随风飘动，刻了两人名字的铭牌，映着浅金余晖。
最亮的那道光，照在了“永远”二字上。
宁家又打来一通电话，宁羡皱着眉去远处接，江岚蹲下身，笑眯眯盯着那枚闪着光的铭牌，拿起手机拍照。
定格住的画面，在夕阳最美最盛大的那一刻。
那时候，整个世界笼罩着一层温柔明亮的金辉，亦如她深深望进爱人的眼。
宁羡接完了电话，站在晖光灿烂处，微笑着唤她的名字：“岚岚。”
江岚弯起眉眼，笑着对宁羡挥挥手，一如从前。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