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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白拎了一条小板凳,吧嗒吧嗒走到院子里,在几个择菜的厨娘身边坐下,乖乖地帮起忙来。
他个头小,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又一病几个月,脸上蜡黄中透着青黑,下巴都尖了,倒是一双乌黑的眼睛显得格外大了些,看着挺惹人怜爱。
几个厨娘看起来对他识趣的举动颇为满意,又看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一人嘴唇动了动,想要让他去歇息一会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惧色,到底没有开口。
穆白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这里是天魔岭,从不养无用之人。
虽说这里只是个小小的厨房,但万一哪天有人心血来潮过来逛一逛,见到自己闲得碍眼,伸个小指头就捏死了他呢?
再者,天魔教中人大多暴戾,连带着如蝼蚁一般的下人也沾染了凶暴的脾气,对上极尽谄媚,对下横眉竖眼,单是厨房的几个大厨便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要看自己不顺眼了,哪怕是琼花婆婆带回来的人,恐怕也讨不得好。毕竟明着针对不行,还可以来暗的。
说到底,还是环境太过艰难,逼得人也不像个人了。大家头顶上都悬着把刀子,一级压一级,自然只好往下头出气,免得憋坏了自己。
穆白曾长期生活在底层,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于是便格外地识趣些。身体稍稍好转,便力所能及地做些事来了。
只是想到进天魔岭的原因,穆白稍稍有一点忧郁。
算起来,这都是他当时伤势过重,来不及将话说清楚便晕过去的锅。
当日他被风毒老怪和左常辉折磨了半晌,又在冰冷的江流中泡了不知多久,实在是一条小命去掉了九成九。要不是恰巧遇上了寻找孙儿的琼花婆婆,普通农家即使看见了,恐怕也束手无策。
琼花婆婆并没有救苦救难的慈悲心肠,只是当时她的孙儿走丢了多日,心理煎熬到了一定程度,既想杀一杀人泄愤,又想嚎啕痛哭一番,在极为凶狠又极为脆弱的边缘。
这当儿江边忽然漂来个与孙儿差不多大的孩子,还一副惨遭欺凌的模样,一下子便戳中了她心底唯一的一点点柔软处。想到孙儿那不大清楚的脑子,大约只会混得比这更凄惨,不由得心酸无比,这份对孙儿的焦急和爱怜之心,就转移了一点点到穆白身上。
穆白就这么被捡了回去,养在了她暂住的地方。
他身上的伤有些蹊跷,但琼花婆婆没怎么在意,天魔教里头的小厮触怒了主子,弄得比这惨十倍的都有。待探到他体内的寒毒,她就更笃定穆白是某个歪门邪道中人身边的不得宠小厮了。
她内力极强,虽然这寒毒颇为棘手,但暂时压下去还不成问题的。草草救治了一番,待情况稍微稳定,便又不甘心地去孙儿丢失的地方转悠了,只找了个当地的妇女帮忙照看着。
于她是举手之劳,于穆白倒是名副其实的救命之恩了。
穆白伤重,昏昏沉沉了许多天,偶尔清醒一点也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汤汤水水都要别人帮忙送到嘴里。见到琼花婆婆的时候就更少,虽觉得她有些面熟,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面熟在哪里。
直到有一日听那照顾他的妇人说,这外乡人是丢了孩子,才在附近徘徊不去,才恍然想起,那日在小树林领回去的乔殊,便有一双和琼花婆婆极为相像的眼睛。
只不过小家伙瞪起眼来像只炸了毛的小猫,琼花婆婆瞪起眼来像只失了幼崽的老虎。
断断续续地说明了这种可能性,还没来得及交代自己的身世,那实诚的妇人便欣喜若狂地冲了出去,穆白连让她帮忙给家里送个信都没来得及。
左等右等没人理他,穆白便又陷入了半昏迷中。等到清醒一些,已经在天魔教的范围内了。
琼花婆婆倒是好心,觉得他差点被人折腾死,应该没地方去,又帮她找到了乔殊,实在是大功一件。再加上孙儿一见到这孩子便极为喜欢,趴在他身边嗅个不停,觉得两个孩子说不定有缘,于是大手一挥,决定再带一个小拖油瓶上路。
穆白暗暗叫苦,正想表明自己的身份,请她送自己回去,就亲眼见到琼花婆婆轻而易举地捏断了几条大汉的脖子,冷笑着表明天下所有的正道都是伪君子,以后见一个杀一个。
穆白缩了缩脖子,觉得清安派无论如何也属于这正道范围内,若贸贸然说了来历,自己这个“小伪君子”大约也难逃一捏。
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南宫烨别院的情况,发现琼花婆婆当时显然寻孙心切,来不及多观察,只说主人家似乎都有心事,底下人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穆白灵机一动,便说自己是那家的小少爷,前些日子在外游玩不幸遇到歹人才落入江中,家中应当是为自己丢了的事烦恼,想要就此告别。
怕日子久了琼花婆婆看出不对,连让对方送自己的事也没提。
哪知连这也办不到。琼花婆婆压根懒得细问,只是简单地摇摇头,告诉他这是天魔教的地盘,生人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简直是个坑。
不愧是书中以蛮不讲理和凶狠残暴著称的天魔教,难怪正道武林直接忽略了“天”字,称之魔教。
他们在莽莽苍苍的大山中赶了许多天的路。一开始还有路,后来路就完全被荒草和藤蔓掩埋了,由琼花婆婆带着他们,时而从郁郁葱葱的藤萝间掠过,时而在黑压压的林间不停穿梭,满眼都是差不多的绿色,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辨别的。最后一段路,对方直接弄晕了他,待醒来就在一间布置得挺不错的房中了。
作为天魔教的二把手,琼花婆婆很忙,前阵子为了找乔殊,更是耽搁了许久,积累了一堆教务。她匆匆地将穆白交给了底下人,表示等他好了随他干点啥就行,便没了影儿。
底下人苦了脸,不敢再烦扰她,只得围着乔殊,话里话外地探问这小子的来历。听得乔殊颠三倒四地说明他擅长烤肉,又一副挺喜欢的样子,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婆婆掳回来的孙儿玩伴兼厨子!话说这身伤是想逃跑被婆婆打的么?真可怜。
于是穆白醒来后,就被扔到了厨房,有好心的人还苦口婆心明里暗里地劝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别抱其他想头了,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说的穆白更加小心谨慎,觉得天魔教果然凶残,自己得小心策划如何逃走才是。虽说他算帮了琼花婆婆一个小忙,但到底不敢完全寄期望于她,更别说自己现在压根见不着她的影子。
只是现在伤势才好了一小半,又对天魔教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恐怕是出不去了。穆白想,不知南宫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还在到处疯狂地找自己,不知道他闯了千星水寨有没有办法圆回去。
接着又想,自己在左常辉面前揽下了用蛊的事,即使回去恐怕也不能再光明正大地和南宫在一起了,清安派内部能不能接受自己都还是两说。按照卓巍相对软弱的性格,说不定被那些强硬的长老一闹腾,便也要让自己如南宫上辈子那般,“暂时避走”了。
这么一转念,倒觉得不用让南宫清晏面对两难的选择也不错。否则,不管他怎么选择,两人估计心里都会不好受。
只可惜,自己还活着的信息传不出去。
乔殊在院外张望了几下,冲着穆白招招手:“龚……龚……”
穆白叹口气,那日刚清醒一些就看到琼花婆婆凶残地“手撕正道”,待问道自己的姓名时,担心“穆白”二字会暴露信息,情急之下,取了“南宫”中一个“宫”字的谐音,便道自己叫龚白。
到了说话不清楚的乔殊口中,就成了“公公”。小家伙回家后显然活泼了一些,他也没什么小伙伴,于是成天跑来闹腾穆白,“龚龚龚龚”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穆白险些觉得自己真的少了某个关键零部件。
嗯,挺蛋疼的。
几个厨娘纷纷发出了窃笑,一人推推他:“公公,赶紧去吧!”
穆白无奈,迎着乔殊闪闪亮亮的眼睛走了出去。乔殊指指厨房的方向:“肉……肉……”
“不行,肉吃多了会消化不良,我陪你在附近玩一玩吧。你看,那儿有几只蝴蝶。”穆白道。
小娃娃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反而比他还心急,雀跃地拖着他就跑。穆白胸口闷闷地疼,有些上不来气,稍稍一运真气,体内的寒毒便蠢蠢欲动。
对了,还有寒毒。穆白想,自己这边也真是一个烂摊子。
扛下了用蛊的罪名,被琼花婆婆捡回天魔教带孙儿,内伤外伤都未愈,这几样条件都让他想回清安派变得极为困难。而体内时不时让他胸闷气短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