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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刚出了宣政殿,还没来得及去紫宸殿换下朝服,一直候在殿门口的高盛便慌忙上前请了安,语气急促地道:
“皇上,娘娘叫奴才来告诉您一声,娘娘要生了!”
白兔的脑子嗡地一声,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傻傻地站在当地,反应了片刻,嗓音低沉微颤地问:
“你说什么?”
高盛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皇上,娘娘要生了!”
“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白兔不等他说完,就开始喷火龙似的暴吼。
“娘娘才痛起来,说是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叫奴才候着您下朝才告诉您。”高盛额角渗汗,头压得低低地回答。
白兔狠狠地皱了皱眉,袍袖一甩,转身就往无极宫狂奔!
平常没事时用龙辇,其实真正比起来,他的步速快多了。足尖一点,几个腾跃便跳上高高的朱红围墙,也不穿门过巷,直接一条直线地从宣政殿上空飞纵向无极宫!
无极宫里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已经过了预产期四天,生产当天的过程御医和稳婆们早就在心里演习了八百六十遍了。
宫人们往来穿梭,冷飒和云蔷麻利地指挥着。大兔二兔坐在院子里,二兔像只树懒一样赖在大兔身上,安静自然地等待着弟弟或妹妹降生。便是连哈二和小黄瓜也面色严肃,挺起胸膛蹲坐在用作产房的偏殿门口,威风凛凛地把守着。
只有白兔。刚落在偏殿门前就腿软脚软浑身软。忽然便开始激动起来。心潮澎湃的小心肝怦怦擂动如战鼓。
屋子里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他分外紧张,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虚软,努力镇定地向偏殿中走去。每走一步都跟裤管里灌铅了似的,连大兔和二兔都被直接当做背景忽略掉了。
无极宫的宫人们经过一年的优胜劣汰与调教,职业素养直线攀升,看见皇上来了也不慌张,动作规范地请了安,有条不紊地继续做手头的事。如此一比。反倒显得御医和稳婆不淡定了,慌里慌张地起身行礼。
白兔谁也没有理睬,眼神发直,好不容易才挪到产床边,背后已经冒了一层汗,把衣服都粘住了,喘息急促。
冷凝霜才开始阵痛没一会儿,脸色苍白,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弄得发髻微微凌乱。
白兔的腿更软了。大兔二兔出生时的事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总是担心会出现坏状况。此时的脸色比冷凝霜还要白,哆嗦着嘴唇,有气无力似的唤了声:
“娘、娘子”
冷凝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喘了喘,问:
“你是跑回来的,怎么喘成这样?”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颤,但却很有力,让白兔提起的心终于落下来一点,脑子里的那根弦也放松了许多,蹲在床边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
“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冷凝霜手抚在疼得直冒冷汗的额头上,倒吸了几口气:
“又不是第一次了”
白兔慌忙握住她的手,掏出明黄色的帕子来给她擦汗。
“汉帝驾崩了?”她深呼吸了几下,问。
“嗯,梁子君继位了。”
冷凝霜听云鹤道人说过,汉帝是遗传的高血压。高血压这种病虽然不是一下致命的病,但折磨起人来却要命。尤其汉帝本身还虚胖老迈,恐怕不止是高血压这一种毛病了。
“上次在汉国看他还没那么严重,怎么这还不到一年”
白兔往四周看了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听说是马上风,被争宠的妃子用了春药,死在妃子身上了。”
冷凝霜愣了一愣,哧地笑了。这一笑扯动了肚皮,方才平息的阵痛再次来袭,且比前一波更为猛烈,让她忍不住一声低呼,咬紧了牙。
白兔猛然回过神来,急忙给她擦汗,皱着眉说:
“娘子,你现在在生孩子,就别再操心汉国的事了!”
冷凝霜勉力忍耐着疼痛,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是有点担心梁子君,原来的汉国虽说有野心,可汉帝毕竟年纪大了,更喜欢享受安乐。可梁子君看起来是个野心更大的,又年轻,汉国和咱们又接壤”
“娘子,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先别想这个了,你要专心生孩子,只有专心了,孩子才能快点出来。”
“这阵痛估计得持续两三个时辰,你别紧张。”冷凝霜握着他的手安慰,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堆积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是我紧张,是娘子你太不紧张了,你明明在生孩子”白兔一张脸都快垮了,忐忑不安、连珠炮似的说。
“可不说话我心里觉得别扭。”
“啊,所以其实是因为娘子你心里也很紧张吗?”白兔恍然大悟地追问。
旁边的稳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窝火地道:
“皇上,您别再跟娘娘说话了,让娘娘留着力气一会儿好生产。娘娘,您也别再说话了,攒足了力气一会儿才能顺利。”
白兔如被当头棒喝,忙不迭地点着头如小鸡啄米,接着无厘头地对冷凝霜说:
“娘子,你别再说话了,马上要生了,等你生完了,我陪你说一天一夜好不好?”
冷凝霜无语,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真那么想和他说话才说的!
冷飒端来一盅参汤,白兔小心地喂冷凝霜喝两口。
阵痛足足熬了三个时辰,才终于进入即将分娩的阶段。此时的白兔脸早已苍白得毫无血色,冷凝霜也再没了说话的力气,疼得全身都麻木了。
御医们全部守在外间严阵以待。产房内稳婆们也已经准备好了。首席稳婆过来问白兔:
“皇上。娘娘要生了,您先出去吧。”
白兔连续三个时辰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感受着冷凝霜的手在他的掌中微微颤抖,肌肉越发僵硬紧绷,闻言,很没好气地回答:
“朕在这里守着!“
“可是”男人在产房不吉利,更何况还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白兔更不耐烦了,嫌弃聒噪地狠狠瞪了她一眼。满身的肃杀气把众稳婆吓得浑身一颤:
“好好接生,再废话,朕砍了你!”
稳婆们战战兢兢,不敢再说,开始给冷凝霜撤了夹纱被,宽解腰带,用洒满花瓣、熏了香料的明黄色丝绸被单遮住身体。
冷凝霜努力忍着痛,心里正一遍一遍地做着准备,闻言,侧过头。看了一眼白兔惨白的脸,问:
“你能行吗?真要陪着?上次被吓得哭成那个样子。六年了还有心理阴影,这次万一晕过去怎么办?”
“我那是因为担心你好不好?别把我说得像个怂包一样!”他气鼓了脸,用力握紧她的手,郑重地道,“我陪着你!”声音勉力恢复镇静,想要带给她安定的力量。
冷凝霜一脸汗湿,点点头:“好吧,那你别往下看。”
“我不怕血!”
“你往下看我别扭。”
“哦,好。”白兔似懂非懂地点头。
又一波更为强烈的阵痛传来,宫缩已经频繁到最高点,伴随着羊水破裂,稳婆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冷凝霜闭着眼睛,咬着牙忍耐疼痛,听从稳婆的指示,一下又一下地深呼吸。毕竟是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人了,她的心理素质又强,这一次无惧无畏,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神态让稳婆都很吃惊。
谁家产妇像她这样,沉稳得简直恐怖!
反倒是白兔,在短暂的镇定过后,又开始不淡定,双眼直勾勾探照灯似的紧盯着娘子。一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手在那无意识地抠床柱,抠啊抠,床柱已经被他抠得像狗啃的似的。
一丝血腥味从不远处飘入鼻腔,他的心脏猛然打了个冷战、可怕的记忆再次被勾搭出来。上一次的经历不光是冷凝霜走了一遭鬼门关,连他也跟着去鬼门关溜了一趟。
耳边传来娘子极度压抑的呻吟,他开始慌乱起来。他不想这么干坐着,他想给她一点力量,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曾经的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望着她被汗水打湿的脸惨白如纸,他的眼圈再一次泛红。
就在这时,只听稳婆高声道:
“娘娘,您不能这么忍着,这么忍着也不好,不如奴婢给您找块布来您咬着?”
满头大汗的白兔一个激灵,紧接着把雪白的胳膊伸到冷凝霜嘴边,很豪气地道:
“娘子,你咬着我吧!”
两个人一起疼,他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不安了。
哪知冷凝霜用看白痴的眼神翻了他一眼,随手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咬在嘴里:她早就准备好了!
一刹那,白兔突然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眼圈更红,委屈地扁起嘴,像只大兔子!
夕阳西下。
伴随着一声锐利的嚎叫,清亮的啼哭骤然直冲云霄!
冷凝霜此时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虚软无力,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台报废的车。
白兔表情呆呆的,浑身仍在剧烈地颤抖,直到众稳婆满脸喜色地跪下来,高声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一位小公主!”
白兔打了个激灵,醒过身来,对着冷凝霜水光潋滟地轻笑:
“是个女儿。”
冷凝霜长长地松了口气,声音嘶哑发颤:“终于不用再生了!”
白兔红着眼圈,用力点点头,轻“嗯”了一声,俯下头,在她潮湿的额头深深地印下一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