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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茶之后,一行人离开茶楼,继续在城里繁华的大街上转悠。
路边的小摊子正在卖炸得酥脆的肉丸子,黄澄澄亮晶晶的,外焦里嫩,干香适口,散发着极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冷凝霜知道白兔喜欢吃这玩意儿,从荷包里掏出铜板给了摊主,买两串肉丸子递给白兔。
白兔愣了愣,本以为她一直在前头走半天没来理他是把他忘了,原来她还惦记着他呢。不愉快感顿时烟消云散,他接过来,在垂纱底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冷凝霜回过头,见徐镜儿正好奇地盯着肉丸子瞧,仿佛觉得十分新鲜,就又掏钱买了两串递给她,亦拿了两串递给同样好奇的萍儿。
萍儿没想到还有她的份儿,欢天喜地地大吃起来。
徐镜儿没料到她也会买给她,举着两串炸肉丸,傻傻地望着冷凝霜。
“你不喜欢?”冷凝霜不解地扬眉,她刚刚的表现明明就是跃跃欲试想尝一尝嘛。
徐镜儿回过神,急忙用力摇摇头,冲着她温婉一笑:“谢谢。”
冷凝霜友好地笑笑。
谢宛飏看了看白兔,又看了看徐镜儿:他们全都有份儿,就连萍儿一个丫鬟也有份儿,却独独遗漏了自己!
心里又窝起一股火,这不是一两串丸子的事,而是他彻彻底底地被她无视了,或者说他压根就不被她重视。也许在她心里,他就是个跑龙套的,所以她才会连买一串丸子都想不到他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深深地唾弃有这种不潇洒想法的自己。他很厌烦这样的自己
可他还是很在意那两串丸子!
绿云立在一旁。万分同情地望着自家三爷的情绪在无声地剧烈波动着。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徐镜儿看了谢宛飏一眼,分出手里的一串丸子,很友善地递过去:
“三爷,要吃吗?”
谢宛飏狠呆呆地瞪着那串炸丸子,顿了顿,脖子用力一扭,摇着折扇冷声道:
“爷怎么会吃这么廉价的玩意儿!”语气里满是轻蔑。
“是吗?”徐镜儿不以为意地眉一挑,手收回去。撩开面纱自己吃了。
谢宛飏见状,更觉得火大,用力瞪了她一眼,摇着扇子哗啦啦地扇风。
绿云更加伤脑筋地垂下头,再次叹了口气。
冷凝霜没有关注这边的情况,因为她正注视着不远处一品斋门前的一辆马车,忽然拍了拍正在专心致志咬炸肉丸的白兔,狐疑地道:
“那边那个好像是满贯姐啊。”
白兔微怔,掀开脸上的垂纱,果然看见钱满贯从一辆油壁香车上下来。马车下站着一名两鬓斑白的儒雅男人。那男人欲伸手去扶钱满贯,钱满贯却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进了一品斋。
那个男人尴尬地缩回手,跟上她进入酒楼。
“苏通判?!”谢宛飏上前半步,眼眸眯了眯,一声低呼。
“咦,那个人长得好像钱大哥!”白兔忽然指着一品斋对面鸿宾楼门前的柱子后头,惊讶地说。
冷凝霜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无语地道:
“那个本来就是钱大哥。”
说罢走过去,拍了拍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往一品斋里头瞧的钱胖子:
“钱大哥,你在干吗呢?”
钱胖子被吓了一大跳,气温炎热又因为跟踪时过于紧张,流了一脑袋的汗,回过头,冲着冷凝霜几人尴尬地笑了笑。
在鸿宾楼的二层包厢临窗坐下,谢宛飏点了一桌子酒菜。
钱胖子坐在窗户边上,一手握着酒杯,往对面的一品斋张望了一会儿,见对面窗户紧闭,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后又惊觉自己的沮丧影响了其他人,急忙回过神,憨憨一笑。
“钱大哥,你在跟踪满贯姐?”冷凝霜扬眉问。
钱胖子一阵尴尬,顿了顿,灌进去一杯酒,讪讪地笑答:“我只是有点担心满贯。”
“钱夫人与苏通判是旧识?”谢宛飏好奇地问。
钱胖子见问,又是一阵语噎,然而见他们齐刷刷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说明。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点苦闷,也想找人诉说心情。于是又灌进去一杯酒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沉声道:
“苏通判是满贯过去的意中人。”他冷笑一声,“当时那小子只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本来想上京赶考,却因为盘缠被偷光,自己又大病一场错过了科举日期,身无分文沦为乞丐。是满贯把他捡回去,请医问药治好了他的病,又供他读书一直到再次举行科举时。明明说好了等到他考取功名就会回来娶满贯,谁知道他考取了功名之后,却娶了恩师的女儿。”
“真是太过分了!”徐镜儿一声低呼,义愤填膺。
“人渣!”白兔不屑地冷哼一声。
钱胖子听见熟悉的声音,诧异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小娘子,经过仔细辨认,好半天终于看清了这个小娘子原来是白兔!
一口酒呛得他直咳嗽,结结巴巴地道:“小、小白?你怎么弄成这样?!”
“他在躲避追捕。”冷凝霜小声回答。
钱胖子闻言,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凝重地点点头,不再纠结白兔的装扮。
“既然已经分开了,那苏通判还来找满贯姐是为了什么?”冷凝霜继续问道。
钱胖子握紧了酒杯,抿了抿丰厚的嘴唇,良久,浩叹一声,语调里是满满的复杂:
“造化弄人,苏通判得罪了皇上,被从御史一路贬官。而今成了通判。他夫人也因为在路上奔波吃苦。一病不起。大半年前已经过世了。苏通判大概是一直觉得对不起满贯,所以来找满贯,希望满贯能答应给他做继室。”
“钱夫人她不是你的夫人吗?”徐镜儿疑惑地问。
一语戳中了钱胖子的痛处,他苦笑了笑:
“我们又没有三媒六证地成亲,她哪会是我的夫人!”
“可你们不是你们”徐镜儿下意识追问,顿了顿,忽然脸色泛红,对自己的八卦有点不太好意思。小声问,“是你不肯和她成亲?”
“是她不肯。”钱胖子落寞又略微感伤地浅笑道,“中意满贯的人很多,当年赎身的时候,好多达官贵人都要纳她为妾。她之所以选择跟我走,大概是因为觉得我不会做她不喜欢的事吧。其实她心里一直想着苏通判,每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保准会喝个酩酊大醉。上一次苏通判去满贯火烧,时隔十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满贯她当时的反应相当激烈。”
他嘿嘿憨笑着摸着后脑勺。有些窘迫地道:
“我之所以跟着她来,是因为担心她再次受骗。如果苏通判真的能够娶她当继室。到那时我也能真正放心了。”
“放心地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啊?”白兔无语地问。
钱胖子苦涩又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个厨子,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满贯却能写会画。苏通判很有学问,以前最能和满贯谈到一起去的就是苏通判了。我不行的,满贯和我在一起总是很无趣。”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明明写满了悲伤与落寞,却仍旧嘿嘿憨笑着,低下头去,像一只正陷入苦情却努力想振作的大型流浪犬。
在场的人全被他略微哀伤的情绪感染。
“若是她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和你过十多年。十多年不是小数目,人生有几个十多年。”冷凝霜淡淡地说。
钱胖子觉得她是在安慰他,感激地笑笑:
“这我也知道,可和苏通判一比,果然我还是配不上满贯。如果满贯真的想要去给苏通判做继室我也会支持她的,只要她高兴。”
只要她高兴!
他只是想要这个而已!
满屋子人全望着他,徐镜儿和萍儿甚至感动得红了眼眶。
“可我总觉得苏通判不像个好人。”谢宛飏抱胸,忽然开口道,“别看他长得一脸正气,骨子里却滑头得紧。喜欢耍小聪明,还像根墙头草似的完全没有自己的立场。虽然是有些歪才,可贪图小利,没有长远眼光,擅阿谀奉承。他之所以被贬官,就是因为奉承皇上没奉承好,引皇上动怒,才被贬官的。”
“这么说不是什么好人。”徐镜儿轻蔑地道。
钱胖子听他们这么说,顿时又纠结起来,狠狠地抓了抓头发。
彼时。
一品斋二楼。
苏通判一把握住钱满贯的手,语气真挚地说:
“满娘,我是真心觉得对不住你,是我不好,是我贪图名利、忘恩负义。可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若我当时不肯遵从恩师的要求娶了丰儿,恩师一定会因为气愤处处打压我,那我的仕途就根本没法走了。我知道我当时不该只想着仕途,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十多年来我真的真的很对不住你。满娘,原谅我吧,从今往后的日子,我想好好地补偿你。”
钱满贯表情冰冷地看着他,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无视,可她做不到无视。
她努力绷紧面部表情,却束缚不住颤抖的眼波。直到今天,对眼前这个人浓烈的恨意仍旧让她身上的骨头微微作响。
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霍地站起身,双手虚扶着桌角,勉力冷漠地说:
“已经十多年了,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我今天之所以答应和你见一面,是因为已经受够了这些日子你的纠缠。我现在正式地回答你,自从十二年前你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从今以后,我和你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想续弦,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罢,毫不留情地转身,大步离去。
如果能忽略掉颤抖的指尖的话,这一场拒绝她做得相当完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