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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走上前,濒死的灰狼此时竟能敏锐地察觉到响动,眼珠警惕地一翻,看见是她,空洞的眼神里居然划过一丝光亮。它再次锐叫了半声,有气无力,却温柔。
它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公狼,半分钟后,沙沙声响起,一只小狼从父亲身旁的怪石后怯生生地探出头。
灰狼满眼慈爱地呼唤着,小狼立刻奔过来,在母亲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又去舔它的伤处,担心地哀叫起来。
灰狼此时已发不出声音,它努力侧过眼眸,哀求地望着冷凝霜,嘴微张,疾喘着。
冷凝霜心头一震!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放心。”轻叹口气,她说。
灰狼闻言,眼里聚满了感激,回光返照似的,再次燃起一丝光亮,回眸,望了公狼一眼。
此时,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公狼竟有感应似的勉力睁开眼。
四目相对,被死亡覆盖的眸子里流转着的,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感情。
下一秒,两匹狼同时合上眼睛。
那一刻,幼小的狼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树林里顿时响起它稚嫩凄厉又可怜的泣声
冬季山荒,相识一场,冷凝霜也不想让两匹狼暴尸荒野被野兽啃食,或是被猎人捡去剥皮扒肉。本想挖个坑把它们合葬,却因为尸体太大,又没带铁铲,最后只能一把火尘归尘土归土。
狼夫妇遗留下来的狼崽尚且年幼,耳朵直立,长嘴还没太长出来。体型跟幼年大型犬差不多,一身灰白相间的短毛,毛色铮亮。若不是耷拉着尾巴,还真跟哈士奇有点像。
它执着地蹲守在母亲身边,就是不肯离开,哀哀叫唤,希望母亲能起来。只要有人靠近,它就会立刻露出刚长出的獠牙,发出警告的低吼,不许人接近。
还是冷凝霜最后不耐烦了,从筐里掏出一件衣裳扔在小狼头上,裹起来抱了走向远处,全然不理会它凄厉的叫喊。白兔将两只狼的尸体拖到一起,掏出火折子火化。
须臾,远处的山峰上隐隐传来虎啸。冷凝霜心头一凛,急忙抱着还在奋力挣扎的小狼回来。两人一狼迅速离开这处野兽搏杀地,直到走出老远后,她才拿出麻绳套在小狼的脖子上,牵着它走。
小狼起初仍不想走,凄厉地尖叫着,好似待宰的小笨狗。无奈冷凝霜拽着它脖子,每次一挣扎,都会被勒得连咳好几下,最后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哀叫着跟她走了。
入夜,一轮明亮的月挂在清澈如洗的天空,给寂静的山林洒下一道碎银。
站在山崖上的石洞前,可以模糊地看见下面的小村落,无半盏灯火,让人看了心里发凉。
那儿就是姜家村,只要明日一早下山,约半个时辰就能到。
“它不肯吃东西,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它会不会饿死啊。”白兔蹲在火堆旁,担忧地看着还在悲鸣、嗓子都快哑了的小狼。
“不用管它,饿了它自然就吃了。”
“什么嘛,你明明答应过它娘,会好好照顾它。”白兔扁起嘴,不满地咕哝。
“它是狼,活下去是它的本能,不可能绝食饿死。”她转身回到洞里,拿起葫芦,在小狼面前倒了点水。
小狼的鼻子耸了耸,低下头,居然喝了。
白兔喜出望外:“它喝了!还是你有办法!”
“叫了大半天,不想喝水才怪。”
白兔眉眼带笑地去摸小狼的背毛,小狼喝了水又有了些力气,哪能平白无故让人摸,张开獠牙就要去咬那只骚扰它的手,却被白兔伶俐地躲开。
“真凶。”他笑眯眯地说,顿了顿,兴致盎然地道,“霜霜,既然决定要养它,给它取个名字吧。”
冷凝霜盯着小狼,小狼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点不威风凛凛,反倒有点哈士奇呆萌的傻样。
“叫‘哈二’吧。”
“哈二?”
“嗯。”小哈是二货。
白兔不懂其中的含义,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不过冷凝霜的话他向来都是无条件服从,也就没反驳。
“睡吧,明天天一亮就走,别起晚了。”她坐在火堆前,窝在山壁之间。
“你说,红斑痧会不会在姜家村也流传开了?”白兔像只小猫似的蜷卧在她身旁,问。
“姜家村有个人是跟王大河一起从镇上回来的。总之明天最好能避开人,免得惹麻烦。”
“既然他们都是从镇上回来的,镇上染病的应该更多。”是不是先在山里避一阵更好。
“山外和山里不一样,这么长时间,官府应该早就介入处理了。若这病流行面积小,还有机会进城;若所有城门全部禁入,到时再回来也不迟。”冬天到了,避居山林并不是好主意,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不该犯懒,早点走就好了。
白兔点点头。
就在这时,哈二牟足了力气又开始新一轮嚎叫,冷凝霜烦躁地皱皱眉:
“你,去让它别叫了!”
“它不听我的。”白兔手一摊,无奈地说。
“那就想办法让它听你的。”她闭上眼,转过身去说,像个压榨媳妇的坏婆婆。
“哦。”白兔受气小媳妇似的应了,慢吞吞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去跟脖子套在绳圈里的哈二相互安慰去了。其实他想睡觉的说。
一宿无话。
次日破晓,冷凝霜刚起来,就看见白兔和哈二哥俩好似的抱在一起,它的头靠在他胸口,他的手搂着它的屁股,睡得正香。
这姿势!
无语地将一人一狼全踹起来,大家上路。
姜家村比富贵村大了两倍,天色尚早,一路上并没遇见什么人。偶尔有村民远远看见他们,也都很忙似的低头赶路,似乎对外村人的出现见怪不怪。
有些农家已升起炊烟,鸡鸣狗吠声时不时响起。很普通的田园风光,却因为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妇人哭,让人很不安。
姜家村往南走,通过长蛇涧,再走上两个时辰就能出山。晌午,冷凝霜和白兔坐在树墩上休息。
“还有多久才到长蛇涧?”她按摩着酸痛的脚问。
“没多远了。”白兔蹲在哈二面前,用昨儿的烤麻雀喂它。只睡了一宿,这俩货就成了好基友。
冷凝霜心里叹了口气,悄悄摸摸脚底板,连日来不停地赶路,她的脚已经被草鞋磨出了好几个水泡,下山后她非要买双好鞋不可。
就在这时,前方枯草丛中突然钻出几个人。
双方碰面,都惊了一跳。对方三男两女,皆村民打扮,其中二人冷凝霜竟然认得:
“强叔?强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