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湛思考片刻。
“我跟他的关系比较特殊,但不是恋爱关系。”池湛最后道，“你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假装成我的男友，不被看出来，就可以了。”
“不过……你行吗？”
池湛非常怀疑。
“我当然……”褚行宵脱口而出,然而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情绪冲动了,有点懊恼地揉了揉眉心,轻咳一声,平稳地道,“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如果不放心，你可以测试我。”
测试？
怎么测试。
池湛还真不太清楚。
但见对方如此胸有成竹的沉稳语气,说不定还真懂。
“比如,你可以给我出一道情景题。”褚行宵声情并茂,“如果这时候‘他’就在你旁边，而我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你,以男朋友的方式，你觉得怎么样？”
“嗯……”池湛沉思几l秒，道,“那就试试吧。”
池湛：“喂，你好。”
褚行宵立刻道：“不对,你接电话时手机里应该有我的备注,‘喂’也太生硬了,一听就是假的,会被发现破绽。”
“我该怎么称呼你？”
“比如，亲爱的、宝贝、达令？”X的声音也很不确定。
池湛：“会不会太夸张了……”
X：“算了，你就叫我宵宵吧。”
池湛觉得X提出的建议的确很有道理，重新调整呼吸,开口道：“宵宵，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宝贝。”X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还没下班？想你了。”
尾音居然还带着点撒娇。
“家里的菜都没了，等会一起去超市买点吧，还有你喜欢的草莓味……哦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呢。”
“这时候最好不小心公放。”X义正言辞道，“效果极佳。”
池湛：“……”
不知道为什么，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谈恋爱吗？
“我觉得……还是太夸张了。”池湛想了想，提意见，“能不能稍微像正常人一点？尤其是你的声音，二十岁就不要用二十岁的声音了。”
X话音一滞。
显然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惨绝人寰的评价。
池湛问了好几l声，对面都没有声音，似乎是自闭了。
片刻后，才幽幽道：“真的不喜欢吗？”
池湛勉为其难道：“还好……但总是变声音对嗓子也不好吧？用原声可以吗？”
X道：“等我五分钟。”
之后，池湛只听到轻轻“滴”的一声，X似乎是开了静音，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年纪不大，偶像包袱还挺沉。
隔壁，褚行宵家。
褚行宵对着录音机开始尝试各种声音。
大受挫折。
他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老吗？
可明明大家都很喜欢。
从听到“54349”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褚行宵已经知道他是池湛。
一个人的音色可以改变，但说话的重音、停顿习惯不会改，专业的人能立刻分辨出来。
甚至于觉得用小黄人音色说话的池秘书有点可爱。
褚行宵问彭彭：“你觉得我的渣男音不好听吗？”
彭彭大力夸赞：“当然没有了！魅力熟男，谁能不爱啊！”
褚行宵：“你别夸我，我认真的，有人说我的声音听起来很老。”
“谁啊？”彭彭疑惑道，“该不会是刚才那个客户吧？我想他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老，或许他想要的，只是不要那么‘装’的声音呢？”
褚行宵更不可置信了：“我装？”
彭彭：“哦不，沧桑！你知道的，那种低沉的声音虽然好听，但现实里有几l个人的声音是那样的？”
有啊。褚行宵心想，那个周宴行不就这种声音吗？老男人！
“而且你们之后在现实里要见面的吧？用你本来的声音就很好了。”彭彭道。
一直压着嗓子说话，的确不怎么舒服。褚行宵到厨房转了一圈，喝了水，重新打开了和池湛的通话。
“还在吗？”
池湛等得已经快睡着了，半趴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唔”了声，对面的声音便轻了几l分。
“要睡了吗？……已经这么晚了。”
X的声音又变了。
不再是那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清透了不少，听起来顺耳多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几l分熟悉。
“那之后再说吧。”X的声音停了停，“免费赠送一段睡前故事，听吗？”
哗啦啦，纸页翻动的声音响起。
“我平时喜欢看点名著。”X轻描淡写道，“跟那些每天看金融理财的俗气老板可不一样，今天给你读《时间简史》吧。”
池湛不太喜欢看名著，尤其是艰深晦涩的大部头，但X已经开始读了，他也不好制止。
……字正腔圆，还挺催眠。
十分钟后，池湛跟褚行宵都睡着了。
池湛早上醒来，发现通话竟然还亮着，通话持续了八个小时，顿时吃了一惊。
X怎么也没有挂断电话？
池湛挂了电话，开始洗漱，昨天晚上睡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跟X的睡前故事有关，也不知道那家伙讲了多久，还挺用心。
只是自己听了十分钟就睡着了，未免有些浪费。
池湛这么想着，给X按时薪打了一笔钱。
毕竟不是真男朋友，也不能白嫖人家。
X很快回复：？
池湛：昨天晚上念书的钱。
X：给多了，哥哥，我也就念了十分钟。
池湛：……
X：下次用这笔钱请你吃饭好了^_^
X：对了，为了保证专业性，我
需要你填一份表。
池湛打开一看，表里内容全是关于他自己的调查问卷，从喜欢的颜色到对食物过敏的种类，再到希望交一个怎样的男朋友。
甚至还有喜欢什么姿势。
底下列出了十八个选项。
竟然还是个多项选择题？
看到最后，池湛都有点迟疑：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X：不了解你怎么能当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呢？更何况，如果你希望强有力地拒绝那个老男人，当然要做到无懈可击了。
老男人？
池湛看到这句话，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似乎……并没有和X提过那个人的年龄，X是怎么知道的？
但池湛还没来得及细想，门铃突然响了。
池湛将手机放在一旁，起身开门，褚行宵一身黑牛仔外套，底下则是修身牛仔裤，头发抓过，是一个帅气桀骜的造型。
“早上好，哥哥。”褚行宵道，“一起吃早餐吗？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早茶店。”
外面下雪了，雪粒纷纷扬扬，浓雾笼罩着白霜，池湛穿了毛衣，又裹着羽绒服，因为怕冷，还围了条围巾。
原本池湛并不喜欢围围巾，只觉得太过麻烦。
但那日Seven将围巾递给他时，他忽然间觉得，原来围巾也可以这么暖和。
跟池湛一比，褚行宵简直像是活在夏季，要风度不要温度。
池湛来这小区一个月，都没发现居然还有家早茶店，虽然在小区外，但离得不远。店内人多，若不是他们来得早，怕是都没有位置。
褚行宵将大白放到店门外面玩，池湛道：“让它一个人在外面没问题吗？”
“大白不会偷跑。”褚行宵道，“训练过的。”
褚行宵今天的声音不知怎么回事，池湛听出了几l丝沙哑的意味。
“你感冒了？”池湛将白粥递给他，又将辣酱小菜挪过去，“嗓子不好，少吃辣。”
褚行宵偏过头咳嗽几l声：“昨晚睡觉，忘记关窗户了。”
或许是嗓子不舒服，褚行宵今天都没怎么说话，一直沉默着喝粥，神情也恹恹的。有个男孩端着盘子正要从他们身旁经过，瞥了眼褚行宵，忽然停住了。
“你……你是褚行宵吗？”那男孩一脸的惊讶与不敢置信，“天呐，我、我是你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褚行宵放下勺子，强打起精神，给那个男孩签了名，然而这一举动很快被另一个人发现，那人就没这么理智了，尖叫道：“褚行宵！是褚行宵！”
那人一喊，半个餐厅的人都看了过来。
褚行宵：“……”
池湛：“……”
池湛虽然没见过这场面，但也知道绝对要糟，幸好早餐已经提前付款，当即拉住反应有些迟钝的褚行宵便往门口冲。
人群寂静片刻，随后全都起身，朝他们跑过来。
“给我也签个名吧！”
“我好喜欢你啊，褚行宵，能合个影吗？”
“啊啊啊啊！”
宛若丧尸围城。
池湛刚跑几l步，想起来大白不知所踪：“大白呢？”
褚行宵抬手，打了个口哨，大白从一旁的宠物商店叼着绳子跑过来。
“跑！”
两人一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白还以为在陪它玩，兴致勃勃，褚行宵则是边跑边咳嗽，还得记得用手挡着脸，跑到转角，几l人终于停下。
褚行宵再控制不住，捂住嘴咳嗽起来。
“你的帽子呢？”池湛想起来，平时褚行宵都会戴着棒球帽，但今天没戴。
“忘了……”褚行宵显然也很懊恼，“我去买一顶。”
“这附近没有商店。”池湛按住褚行宵。
和平日里相比，今天他的脸色的确是过于苍白了，平时开朗又活泼，今天则是成了蔫巴巴的小白菜。
褚行宵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他只是想跟池湛一起吃顿早餐，结果早餐还没吃几l口，还被一群人追。
搞砸了。
褚行宵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一条围巾塞在他的手里。
“用这个挡挡吧。”池湛笑道，“幸好跑之前拿上了。”
褚行宵抬头看池湛。
池湛并没有露出半分责怪之情，反而揉了揉他的头。
大白在一旁汪汪直叫，脑袋晃来晃去，示意池湛也来摸它的头。
褚行宵戴上围巾，一手插在兜里，看着池湛又摸了摸大白的头。
“哥哥……”褚行宵低声道。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这个样子，没办法继续训练了吧？”池湛道，“先去医院看看，再回去休息，公司那边要我帮你请假吗？”
褚行宵摇了摇头：“我能行。”
因为上午的意外，池湛上班第一次迟到了。
虽然这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公司里每天都有人迟到，顶多也就是失去全勤，按照迟到比例扣工资罢了。
但池秘书迟到，就尤为特别。
早九点，周宴行还没等到他的咖啡。
池湛的工位上空空如也。
甚至没有打卡记录。
早九点二十分，池湛终于匆匆忙忙回到工位，然而这时候周宴行已经去开早会了。
池湛忙问其他人，得知秘书团其他人替他去开会，才松了口气，坐下来做今天的工作。
公司原本计划跟白氏合作一款偶像综艺，但自从上次和白公子谈崩了以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但以周瑞在业界的名气，自有其他公司抛来橄榄枝，邮箱里每天都是读不完的邮件。
褚行宵似乎不太喜欢当偶像，如果去做偶像综艺，真的会快乐吗？
其中一款综艺方案吸引了池湛的目光，主打唱歌，且该综艺以实力为主，全是实力唱将，全开麦比赛。
池湛给这封邮件做了个标记，又看了眼这个方案的公司。
谢氏集团。
谢氏……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池湛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谢氏拳皇馆”，并上网查询，刚打开第一张照片，立刻就认出来了。
果然是那群玩家！
他们居然开了一个公司？
池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事业心的玩家……们。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前台：“池秘书，有几l位先生想要见周总，有预约。”
池湛翻了翻预约表，道：“今天上午临时加了一场大会议，你问问他们能不能改到下午。”
“好的。”前台道，“抱歉，周总上午有事……诶，你们干什么？现在不能进去！”
电话那边一团乱麻，池湛有种不好的预感。
早会结束，数十名高管从门口经过，把池湛的路给堵死了。
“我们有预约，为什么不能见？你们这是歧视！”一大群人乌泱乌泱地涌了上来，正是“谢氏拳皇馆”。
池湛竭力保持微笑：“谢先生们，周总今天的确有要事处理，请你们先……”
一群人把他围住，各个西装革履，面无表情，一个染了红蓝毛的人突然认出了他：“池秘书？”
池湛看了眼他的名牌：谢你是我爸。
居然都已经是副总经理了。
池湛冲他微笑：“谢经理。”
红蓝毛挠头：“嘿嘿，你怎么还没辞职啊，要来我们公司吗？其实我们公司待遇也很不错，不亚于……”
红蓝毛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视线钉在他的背后，仿佛想戳死他。
周宴行冷冷道：“各位有什么指教？”
一群人被周宴行目光如炬地盯着，仿佛齐刷刷矮了一头，面面相觑。
“我们有预约，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一人愤愤道，“你这就是歧视！看不起人！我们现在也不比你差！”
周宴行：“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现在都给我离开这里。”
“凭什么啊？上次就这样，这次还这样！”那人怒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这话一出，点燃了其他所有人的情绪，上次的屈辱犹在眼前，直到他情绪失控扑向周宴行，挥出拳头，这场面终于乱作一团。
池湛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你们冷静点，不要打架，文明社会！”池湛不住后退，只想打给保安，然而却被人挡住了路。
“诶，你们别误伤别人！”红蓝毛隔着很远喊道，“他是无辜的！”
然而池湛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拳脚交锋给误伤到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再一次被人撞到了桌角。
脆弱的腰部再一次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
池秘书脸色发白地倒下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周宴行原本并不想对这些人动手，直到他看
到池湛受伤，眼中漫上暴戾。
五分钟后，七零八落躺了一地捂着肚子哀嚎的人，还是周宴行没下死手的结果。
“谢氏？”周宴行一字一顿道，“五分钟后，我让你们破产。”
池湛眼睁睁看着NPC面板上，周宴行对这些玩家的好感度迅速掉到了负一百。
池湛：“……”
比起上次，这次周宴行可算是轻车熟路，在前台保安以及其他公司员工清场的时候，将池湛一抱，进了休息室。
池湛：“周……”
刚吐出一个字，周宴行紧绷着下颌线，眼神凌厉：“别说话。”
“上次发生这种事情，我怎么跟你说的？”
“是不是告诉你，哪里安全躲哪里？”
周宴行属实是恨铁不成钢。
池湛也着实冤枉。
“我想打给保安，怕您有危险。”池湛忍着痛楚解释，见周宴行脸色铁青，已经快气疯了，似乎在琢磨该怎么收拾外面的人，只得转移话题，道，“……疼。”
“现在知道疼了？”周宴行冷冷道，“外面那群人，来十个我也打得过，你不信我。”
“相信，但还是担心。”池湛见哄不好了，只得开始认错，“下次我直接躲到安全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周宴行的表情才微微好转。
“疼得厉害吗？”周宴行拧起眉，池湛的伤才刚好不久，再次受伤，入职才不到一个月，就受了两次伤。
还伤在很重要的腰处。
池湛不说话了。
但周宴行能看出来，他又开始强忍疼痛了。鬓边泛出冷汗，眼角泛红，盈着薄薄一层泪水，声线颤抖，仍然紧抿着唇角，尽力平复着呼吸，假装若无其事。
第一次，周宴行只是生气。
但这一次，他的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哪怕自己被绑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无能为力的，心疼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