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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金鱼

作者:归无里字数:3240更新:2024-07-14 09:31

江稚茵差点咬了舌头。

这种事还讨要什么奖励……

“我说着玩儿的,点一些别的吧。”她尴尬地笑了几下。

正巧卓恪方起身去洗手间,走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邓林卓好奇地去瞅了一眼,看见号码没有备注,他指着卓恪方的手机问:“要帮他接一下吗?”

闻祈想了一下,只说:“他妈妈在医院住院,可能是医院的电话。”

邓林卓严肃地皱着眉,正儿八经地接了电话,还没出声呢,就听见电话那边的女人喋喋不休。

“你最近三天两头冲我撒脾气,怎么,我对你太好你恃宠而骄吗?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都不接。”

她冷哼一声:“就是因为你找我要钱我没给?还是因为今天吃饭我没去?卓恪方,你拿我当ATM啊?”

“……”

“说话,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邓林卓听得一愣一愣的,哪里敢说话,两只眼睛胡乱地瞟,向闻祈求助,闻祈别开眼睛忽视他,偏头喝起了花茶。

电话那边长长地叹一口气,嘀咕着:“要不是看你活儿好我能一直被你钓着?服了你了,最后一次,把钱给你打过去,回来跟我道歉。”

女声听起来很成熟,声线还带一些英气,听上去能比卓恪方大个三四岁。

她又不耐烦地道:“吱一声啊。”

邓林卓讪讪说:“……他去上厕所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

那头沉默良久,反应过来以后立马掐断了电话。

邓林卓面色变来变去,拿着卓恪方的手机像揣了一块烫手山芋,他皱着脸:“待会儿要怎么跟卓哥解释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闻祈淡定喝水,一杯全下了肚。

江稚茵扎他的心:“谁让你要接电话的。”

邓林卓:“还不是哥儿说卓哥妈妈在住院,我不是怕有什么急事儿嘛。”

闻祈放下杯子,转头看江稚茵,眉头往上蹙,像是在说:你看他又怪我。

江稚茵一口凉拌菜卡在喉咙里,心说你看我也没用,我还能替你讨回公道不成……

大概又过了五六分钟,店里散了两桌席,显得没有那么热了,卓恪方才回来。

他一落座,气氛就显得尴尬起来,陈雨婕咳嗽几声,沉默地吃东西,邓林卓紧张地把白酒当水喝,被呛了一嗓子,脸涨得通红。

卓恪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抿起唇,又跑到店外回了个电话,这次他们什么也没听见。

邓林卓八卦地问:“给他打电话的到底是谁啊,卓哥真去给人当……那啥了?”

那几个字他不好说出口。

这一桌里也就闻祈跟他关系好一点,但是他守口如瓶:“这是别人的私事。”

邓林卓“嗷”了一句。

在卓恪方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菜差不多都上齐了

,因为是川菜馆,清淡的菜里多多少少也掺一点辣味,她注意到闻祈的筷子移过了几道菜,最后只是蹙眉继续吃白米饭。

她多看了几眼,让陈雨婕帮忙把对面的几道没什么油水的素菜推过来,然后移到闻祈面前。

闻祈抬了眼皮看她,江稚茵倒是很无所谓,觉得这种事无足轻重:“可以吃这些,不然就再加个菜,跟后厨打个备注。”

他说不用。

卓恪方回来以后大家也刻意避开话题,他敛着眸解释:“不用战战兢兢的,我没那么小心眼。”

邓林卓挠挠头:“我也是怕你错过什么急事,没给你们的关系造成困扰吧?”

“关系?”卓恪方冷淡咬字,“我和她本来也没有实质性关系,不用在意。”

这一番话又让邓林卓语塞起来,他只能“嗷嗷嗷”地应了几声。

卓恪方的情绪看上去没多好,跟邓林卓拼了几杯白酒,俩人酒量都差,邓林卓又大大咧咧问出口:“卓哥,那人到底谁啊,听起来比你大,你别糟践自己,人再有钱也不能、不能……”

他迷迷糊糊的,说话也断断续续,说不出个好歹来。

卓恪方也有点断片,耳朵脖子都被酒精浸红,眼睛耷下来:“她叫成蓁,成国立的女儿,经常上财经周刊的那家公司的创始人。”

江稚茵不太关注这些,她倾身去问陈雨婕:“成国立?很有名吗?”

陈雨婕用手靠在嘴边跟她小声解释:“有钱的都有名,总之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接触到的人物,我也忘记之前从哪个营销号那儿听的了,成蓁的妈妈生病去世了,成家似乎还有个小孩,不知道是流产了还是私生子什么的,反正没见到过。”

说到这里,江稚茵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当年这事被营销号爆料以后,很多网友都玩起了梗,说什么:“爸爸爸爸开门啊,我是你流落在外的孩子”“天杀的,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我的亲生父亲”……

她笑笑,觉得这种事跟中彩票一样玄乎,都等着这样的大奖砸到自己脑袋上。

本来都吃得差不多了,邓林卓趴在桌子上迷糊了一会儿,闻祈搀着他胳膊说该走了的时候,他就晕晕乎乎地说:“诶,对了,我把生日礼物寄到你学校了,怎么你没收,又给我退回了。”

闻祈缄默不语,半晌以后只吐了五个字:“没收到消息。”

“放屁。”邓林卓骂着,“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

江稚茵原地怔了一会儿,她追上去,趁邓林卓还有点意识,问个究竟:“生日?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八号啊,那时候你不是跟闻祈一起待在海城吗,你没陪他过生?”

她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邓林卓跌跌撞撞地来拍她的肩膀,批评着:“你看你,不用心嗷,咱们哥儿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你不问他就不提。”

坐在车上的时候,江稚茵查看手机日历复盘着时间,将日子倒退,她记得那天,自己跟闻祈说要住在陈雨婕家

也许闻祈那天本来是打算让她陪着过生日的,只是她不经意间拒绝掉了。

回家以后,江稚茵把书包拉链拉开捯饬东西,闻祈问她:“你要先洗澡吗?”

她摇摇头:“我收拾一会儿,你先去吧。”

趁闻祈洗澡的时间,江稚茵打开冰箱,拿了一筒挂面出来,好在冰箱里还有卤牛肉之类的存货,能做一碗比较丰盛的面条。

闻祈趿拉着拖鞋出来的时候,江稚茵正带着手套把盛好的面端上桌。

“刚刚你也没吃多少,这个算我补偿你的。”

他低头瞥了一眼:“补偿什么?”

江稚茵一边摘下防烫手套一边说:“你那天,有等我回去吗?”

她在心里想,如果没有就好了,自己就没那么愧疚。

可是闻祈偏偏说“有”。

他拉开凳子坐下,头顶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桌面上,白皙的脖颈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从浴室走出来的人整个身体都仿佛散发着热气,眼睫也是潮湿的,遮住黑压压的眼底。

“不过没关系,那个生日是王奶奶定的,我的生日不在那天。”

闻祈捏着筷子挑开面条,说得分外肯定,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在什么时候。

他总是和福利院的孩子不一样,大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是在春夏秋冬哪一天出生,都分外地想探明自己的身世。

可闻祈偏偏不,似乎什么都知道,并且非常想忘记。

江稚茵只知道他耳聋是后天造成的,王奶奶说给闻祈治耳朵的医生诊断他耳朵遭受过不可逆的重击,于是听力大大减弱。

可她不知道是谁造成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之前也一直未曾想过去探究。

回过头来才发现,因为自己之前不经意间流露的善意,闻祈一直都顾念着自己,于是她总是觉得对这个人有所亏欠。

“我给你打个欠条吧,以后你叫我的时候,我都会在。”

说完这句话,她正嘀嘀咕咕地去找可以写字的纸,闻祈的筷子却停了又停,他问:“‘以后’,是多久?”

窗户外正对一条宽阔的国道,时而有汽车鸣笛。

闻祈发出短促的疑问:“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江稚茵寻找的动作停滞住,她直起身子,回头对上他沉默的眼睛,仿佛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那分外难捱的十二年时光。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问:“你想要多久?”

江稚茵觉得现在一定不是自己的大脑在掌控这副躯体,她怎么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闻祈只笑一下,从鼻间叹出一口很轻的气,像是笃定地觉得,她只是随口许诺,其实未必真的能给得起。

“算了。”他说。

江稚茵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皮质本子,想撕一页下来,结果打开卡扣以后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她捡起来,看见熟悉的字迹,眸光轻轻颤起来。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笔尖滑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音,闻祈看见她推过来的纸条,有效期写着一万年。

“下辈子也有效,赖着我都没关系。”

江稚茵的语气倒是轻松,但闻祈却连呼吸都不稳,眼神分外沉重,一点点扫过那几个字。

他咬住牙齿,声音从齿缝里飘出来:“你总是这样,随随便便承诺,一次也做不到。”

她踩着闻祈的影子,脚被钉在原地,想说这次一定不会骗他,但是又给不出有信服力的证明,于是变得无措起来。

闻祈又说:“但我每次都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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