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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K+

作者:银八字数:5829更新:2024-07-14 09:29

汤之念不知道该怎么询问,也不敢多问。她难得奢侈一把,招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地址。

外头大雨,十二月末的天气寒冷刺骨,车厢内倒是暖和。

汤之念透过雨帘看到路上碰撞的霓虹,莽撞的高楼。她心里的不安到达的极点,面上却仍旧是淡然,想给靳于砷发消息问问情况,又怕会激起他心中的那千层浪,最后还是作罢。

到达目的地,汤之念的发梢依旧潮润,也管不得那么多。她目标清晰,去店里买了甜品,转头就走。雨势越来越大,汤之念没带伞,站在甜品店门口准备打车,忽有人喊她。

“汤之念?”

汤之念闻言抬头,见不远处的顾邢。

很长时间没见,顾邢依旧还是短发,身材更壮实,男人味多了几分,比同龄人看起来要沉稳内敛许多。他穿甜品店的黑色制服,戴了一枚口罩,露出深邃的眉眼。

如果不是顾邢主动打招呼,汤之念可能一时之间认不出来他。

汤之念最近一次听到顾邢的消息就在前不久,恒誉市日报出了喜讯,恒誉实验高中的顾邢等人被清大提前录取。

这该是怎样有本事的人?

不仅在课余时间化身时间管理大师到处打工,还能被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提前录取。

汤之念心里衍生出对顾邢的好奇,却也仅仅只是好奇,没有多踏出一步探寻。

顾邢就在这家甜品店工作,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见到汤之念。垂眸看到她手上的包装礼袋,也不用多加猜测为什么她在这儿了。

汤之念礼貌地和顾邢打了一声招呼,彼此关系算不上熟络,也谈不上尴尬。但她看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欣赏的神色。不论彼此之间是否有过成见,已经时隔太久,汤之念不至于到现在还斤斤计较。

“你没带伞吗?”顾邢问。

“嗯,不过我叫车了,还有两公里就到。”

“等我一下。”顾邢转头进了甜品店,拿出一把黑伞,走过来交给汤之念,“雨太大了,你拿着吧。”

高档的甜品店,以备顾客不时之需,会准备雨伞之类的用具供顾客使用。顾客使用后会不会送回来都不碍事,一把普通的伞赚回一个好口碑,口口相传的服务品质,是最好的营销手段。

“店里的伞,本来就是可以提供给客人的。”顾邢说。

汤之念本来想拒绝,可雨势实在太大,她接过伞,一并同顾邢道谢。

“不客气,你路上小心。”

“嗯。”

汤之念撑开伞准备走入雨中,又被顾邢喊住:“你真的没事吗?”

顾邢直觉汤之念今天的状态不对劲。

他们虽然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可几次的偶遇见面交谈,汤之念给顾邢的感觉一直是无畏的,外表看起来无邪的女生其实聪明也狡黠。不像今天这样,满腹心事重重,似面临什么重大变故。

况且,她还淋了雨,头发

湿哒哒的,一脸煞白,看起来足够可怜。

汤之念摇摇头,甚至还故意弯了弯唇角,力求让对方信服的笑容:“真的没事啊。”

“好。”

这段小插曲汤之念并未放在心上,顾邢倒是十分关心。

半个小时后,汤之念回到靳家,收到顾邢的短信,问她是否平安到家。

汤之念有些意外,礼貌回了他消息,让他不用担心。

可惜的是,这天汤之念冒雨买回来的甜品,靳于砷并没有吃到。

她尝试着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但是他没有回复。

甜品放了两天两夜,最后变质发臭,汤之念不得不将其扔进了垃圾桶里。而这个时候,汤之念也从妈妈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靳爷爷去世了。

据说靳爷爷走得还算安详,在阳历新年的第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吃饭睡午觉,但这一个午觉一睡不起,与世长辞。

靳爷爷的灵堂布置在靳家老大家中,老爷子生前做过很多善事,靠实业起家,来送行的人有各行各业,不管有没有受过他的照拂,都对他心存敬意。

出殡日在老爷子去世后的第七天。

汤之念这段时间照常上下课,亦在学校里听到有关靳爷爷的事迹。

据说恒誉国际就是靳爷爷一手创办的,是他将世界先进教育引介到国内。

恒誉国际无疑是一所世界级的优秀学校。

创一代除了有心酸的过往,更具有极富智慧的头脑和长远的眼光。

靳氏集团从造船起家,在海上历经大风大浪,后来着陆接触房地产、教育、传媒等行业。

靳爷爷最艰苦时连饭都吃不饱,后来发家了,不忘记做慈善,想让人人都有一口饭吃。

汤之念听得越多,越是无法将这一切事迹与那位慈祥消瘦的靳爷爷联系在一起。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后返璞归真,他不卖弄自己所谓的见识,也不吹嘘自己年轻时的功勋。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些迷信的小老头,有时候钓钓鱼,有时候拉拉二胡,有时候发发牢骚。他爱干净,即便年过八旬,身上没有所谓的老人味,一天不洗澡就觉得浑身不舒坦。他也爱漂亮,穿衣打扮还要讲究一个时髦,经常要数落靳于砷几句: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快去换了快去换了。

靳爷爷和汤之念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的见面,在即将离别时真诚看着汤之念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念念,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美好。我看到你不由的就会想到小于儿的奶奶,我和她都不是大富大贵出生,但她性格坚毅如你一般,时常鼓励我勇往直前。”

汤之念简直受宠若惊,不敢承接这么美好的赞誉。

靳爷爷笑了笑,他又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不容易,不像我们当时,只要敢拼敢闯总会有一片天。但也不用气馁,命运给我们什么,我们就笑着接受。它若是打不倒我们,终将成为铸成我们血肉的养分。念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汤之念不

算太明白,却也好像明白。

靳爷爷出殡前夕,汤之念究竟还没没能忍住,给靳于砷拨去了一个电话。

自那日傍晚靳于砷来电后,他没有再与她多说一个字。即便汤之念再发消息给他,让他不要太过悲伤,他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汤之念想,他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消化接受。

电话接通,汤之念不免有些拘谨和忐忑,问:“靳于砷,我能去送送爷爷吗?()”

“嗯。?[()]?『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靳于砷的声线里透着浓浓的暗哑,“来吧。”

他的话语简短有力,仿佛一夕之间从十八岁的少年变成羽翼丰满的成年人。

汤之念有千言万语,斟酌再斟酌,最后只简略的两个字:“节哀。”

“我没事。”靳于砷说。

“那就好。”汤之念顿了顿,“晚安,靳于砷。”

“晚安。”

夜里汤之念侧卧床上,看到自己腕上那条精致的手链,用指腹轻轻触摸链条上的纹理和耀眼的钻石。她想起靳于砷曾带着这条手链连同靳爷爷一起“走南闯北”,像是收集了这个世间酸甜苦辣的魔法密匙,内里蕴藏着一片广袤无垠的秘境,会给予她无尽的力量和信念。

这条手链所赋予的意义已经不是一件纯粹的生日礼物那么简单,她会好好珍惜。

第二天清晨,来接汤之念的人是谢彭越。

圣诞前夕,谢彭越放假回国。倒是惦记着汤之念这个妹妹,没忘记给她带一份礼物。他是个周到的人,怕贵重的东西汤之念不收,给带了女孩子们经常用的护肤品。

朋友们特地为谢彭越回国一事举办了接风宴,那天汤之念也去露了个脸,蹭了一顿饭。

不过后面去夜店那种娱乐场所汤之念就没有再跟随同去。

听说恒誉市的夜店各有特色,规模大的夜店甚至有视听效果绝顶的live,她虽然有些心动,但是没有满十八周岁,禁止未成年入内。

谢彭越倒是说可以给她混乱弄进去的,况且他哪哪儿都有关系,想把个女孩子弄进去还不简单?

不过最后想想作罢,他倒是有这个贼心,怕到时候被Zak追杀。

再次见到汤之念,谢彭越的脸上也有浓浓的伤感。他开了一辆低调的灰黑色轿车,穿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像个一夜长大的大男孩。

与谢彭越一同前来的还有叶开畅。

到达郊区公墓,四周绿化设施完善,似天然氧吧。

天气不好,大雨。

谢彭越将车停在公墓的停车场,撑伞下来。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也有不少媒体到场,一把把黑色的伞似将这大雨天浇灌出一个个窟窿。

等待的时间,汤之念伸手到伞外,豆大的雨点打得她手掌心生疼。她收回手,掌心蓄一掬水。

火化结束回来的车队到来时,汤之念远远看着靳于砷从辆黑色保姆车下来。他穿一身黑衣,左手臂上绑着一块白布,怀里抱着靳爷爷的骨灰盒,旁边的家人为他

 ()打着一把黑伞。()

距离很远,汤之念看不清靳于砷脸上的神色,只感觉黑色改良中山装下包裹着的少年身形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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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黑色显得整个人更加肃冷,周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个头高挑,笔直的脊背像一座大山。

汤之念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注视着靳于砷。

谢彭越给了汤之念一朵纯净的白菊,提示她稍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各地习俗不同,葬礼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汤之念只要跟随谢彭越的步伐,等会儿到墓碑前将白菊放下,鞠个躬,仪式也就算完成了。

黑压压的人群排着队伍一一上台阶,到靳老爷子的墓碑前鞠躬。靳家的人分别站在墓碑两旁,对前来送行的客人鞠躬。

大雨渐渐停息,所有人都收了伞,轮到汤之念到墓碑前,阳光奇迹般地出现。她将白菊放在墓碑前,看着靳爷爷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抬头见到靳于砷。

靳于砷与他的大伯和伯父站在一块儿,脸上没有多余表情,麻痹又机械地朝汤之念鞠躬。

彼此目光交汇,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些时间。

轮到谢彭越时,他走到靳于砷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节哀。”

*

这个学期几乎是转瞬即逝,毫无任何波澜。

圣诞节前夕,学校热热闹闹,可在汤之念看来,一切都与去年不同了。

不过她并没有沉浸在去年即将登台时紧张沉重的心情,这次坐在台下认真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又有完全不同的一番感受。

每个人都要向前看。

靳爷爷的葬礼后没多久,恒誉国际也开始放寒假。

没有意外的,汤之念也要准备回家乡了。

自从葬礼结束,靳于砷也回到了宅子里。只不过前段时间他连着守夜,日夜颠倒。葬礼那场大雨虽然有伞撑着,靳于砷不免还是浑身湿透,当天晚上就出现了感冒的症状,问题倒也不大。

这段时间汤之念没怎么和靳于砷打照面。

再次见到靳于砷前,汤之念是被一段轻快的钢琴曲吸引注意力。

靳家的大厅里一直摆放着一架白色的钢琴,但总像是这个家里的一件装饰品,没有人会去动。至少在汤之念入住的这一年半时间里,从未见到有人去弹琴。

轻快悠扬的钢琴曲里似夹带淡淡的伤感,汤之念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在喷涌,不禁下意识加快步伐,跟随音乐声的指引,来到客厅。

果然,靳于砷正在弹琴。

他仍旧还是一身的黑衣,坐姿不算端正地在白色钢琴前,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

上一次汤之念见靳于砷弹奏时,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感受,那次的《土耳其进行曲》让人心情愉悦,似沐浴在春天之中,一切充满了生机和无限可能。

可现在全然不同,明明是一首那么快乐的乐曲,汤之念却觉得好难过。

汤之念的步伐在见到靳于砷的那一瞬缓慢下来,她分明看到了少年肩

()上的一层厚重,似怕惊扰到他,慢慢走过来。

欢快的音乐在靳于砷的指尖流淌,却似夕阳下在田野间欢快嬉戏的孩童,玩耍一圈回到家,夜幕染黑了天边,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物,而在家等待的爷爷也已经不在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靳于砷抬起头,对上汤之念的双眸。

他朝她淡淡勾唇,脸上不见往日的乖戾,淡淡问:“好听吗?”

汤之念点点头,问这首曲目叫什么?

靳于砷说:“《诀别书》。”

原来如此。

以乐奏哀,倍增其哀。

或许,人在诀别时,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不是难过,而是那些美好的过往。

所以靳于砷,你还在伤心难过吗?

汤之念不敢问,她却说:“我明天要走了。”

靳于砷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她一到放假就要背上行囊离开,不带半点留恋。像是一只往南迁移的大雁,拼了命的要展翅飞翔。

“什么时候?”他问。

“明天一早的火车。”

靳于砷说:“换机票吧,记在靳家账上,别去挤火车了。”

“可是……”

靳于砷打断她,语气不似以往那样霸道,多了一丝柔情:“听话啊,别抠抠搜搜的,早点回去和你外婆团聚。”

他说自己前段时间看到她发的消息,但是很抱歉,他没有什么心情回复。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字眼,指尖颤抖。

没有办法回复。

汤之念摇摇头说没事的,她理解。

靳于砷勾了勾唇,笑容里透着疲倦:“喂,我的甜品呢?”

汤之念一顿,解释:“我上次去买了的……”可是你没回来,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他有商有量的语气:“下次再给我吧。”

“靳于砷……”

“嗯?”

“开心点。”

“嗯。”

这次离开,要等到来年再相见了。

靳于砷,保重哦。

*

时间仿佛开启了加倍速度,一天一天快速翻页。

时间总能治愈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伤口。

人总是很奇怪,在夏天时想念大雪纷飞的冬天,在冬天是又怀念夏日热烈的蝉鸣。

但是每个人都期待春节,期待团圆。

汤之念回到家乡之后又开启一轮忙碌的生活,日子倒也算有滋有味。她喜欢年关将至时的喜庆和热闹,尤其在春节前夕,充满了期待和盼望。回乡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车也越来越多。

她并不吝啬发朋友圈,将自己的生活用照片或影像记录下来,也不在意有没有人给自己点赞,只是为了记录自己当下的心情。

某天汤之念忽然心血来潮,给靳于砷拍去了杀猪的镜头。

刺耳的猪叫声在画面里散开,一只重达三百斤的黑猪被电击毙命,一瞬间变得安静无声。()

视频发出去不久,汤之念又有些后悔,好像画面有点过于血腥了,可是已经无法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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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画蛇添足发了一条消息,让靳于砷别看。

下一秒。

Zak:【看完了。】

汤之念:【……哦。】

接下来他们不再有对话。

一直到晚上八点一刻,汤之念突然接到靳于砷的电话。

汤之念正在家门口和邻居烤火,火光映得人脸颊红扑扑,身上暖洋洋。

她看到来电显示,下意识拿起电话到一旁暗处接听。

靳于砷的声线似恢复到以往熟悉的不可一世:“汤之念,你甜品准备好了没有?”

“啊?”汤之念一时没反应过,“什么甜品?”

“欠我的甜品啊。”

汤之念无奈一笑:“那我准备了,你也得有机会来吃啊。”

说话间,黑暗处忽然亮起一束车大灯,光线明亮,强烈地照耀在汤之念身上,光线里漂浮着沉沉的颗粒感,以至于她只能眯着眼,根本看不清前面人是谁。

靳于砷不紧不慢从车上下来。

男生穿一件黑色休闲大衣,厚重的衣料在灯光呈现高级的质感。他逆着光,迈开长腿,朝汤之念的方向走来,高大的身影逐渐挡住了她眼前强烈的光线。

汤之念还拿着手机,看不清楚眼前靳于砷的脸,只看到他宽大的肩和修长的双腿,似慢镜头在她的面前缓缓移动。

一直到,那抹身影彻底将她笼罩。

是靳于砷吗?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来?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汤之念呆呆地问电话那头、眼前的人:“靳于砷……是你吗?”

靳于砷同样拿着手机,一步一步走到汤之念的面前,一直到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脸,收起手机,肯定地回应:“是我。”

*

ps:【作者有话说有福利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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