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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玄武湖京营大军营帐绵延数里,旌旗招展,气势雄浑。
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南京守备赵之龙、南京协理守备魏国公徐久爵、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户部尚书高宏图、凤阳总督马士英等十多位官员一同驻足在大营外等候着。
“京营气势果然不凡,”
卢九德捻须笑道。
他是宫内出身,京营是陛下亲军,卢九德必须跪添。
不过,这次他倒是发自肺腑。
大营左近巡视的高头大马的骑军和营门口全甲雄壮的军卒,都是卢九德仅见。
他离京早,昔日他见到的京营已经沦落到,连杂兵都不如,今日之京营才称得上陛下亲军,就是凤阳驻守军卒也远远比不得。
“就是这些军卒过于跋扈了,”
史可法冷哼一声。
这里的军卒身形雄伟,十分英武。
但是看着这些大臣的眼神也十分桀骜,绝没有其他明军军卒看到官员露怯的神色。
只是眸子冰冷的看着这些衣冠禽兽们。
没错,这些官员身上官袍文禽武兽,一般军卒看到这些禽兽早就仓皇不已了。
但是面对南京诸多大员,百余名军卒昂然而立。
“呵呵,到底是孙相麾下,桀骜在所难免,这位战无不胜,还是太子党的魁首,呵呵,”
徐久爵笑道。
言语很酸。
大约现在各地藩王和勋贵没有几个对殿下满意的。
实在是这位殿下总是对他们挥舞屠刀。
京师的勋贵被收拾的怕了,声名传播,南京的各个勋贵也是大多不满,何况徐久爵和徐允祯出于一门,徐允祯被除爵,徐家当然有恨意。
“各位慎言,”
高宏图道。
他资格比不上这几位,他也没那个大嘴巴,别是被牵连了。
“这位大帅不入南京,却是召集在城外相见为何,”
马士英道。
“军情紧急,现下湖广全部沦陷,张献忠、罗汝才将湖广视为自己的根基,不说别的,就说马上到来的夏收,湖广钱粮都会被逆贼收刮一空,湖广熟天下足,这次足了逆贼,孙相大约也心急,过南京而不入,”
史可法叹道。
他一向有忧国忧民之心,不过他也总是自叹没有机会掌握实权,上一任漕运总督也就是维持运河罢了。
“谨言慎行,别让孙相恼怒,这位阁老脾气很烈的,”
卢九德忙道。
众人颔首。
南京文武明面上执掌南京事物,其实真正掌总的是镇守太监。
卢九德虽然一般不参与政事,但是,没人愿意触怒他。
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匆匆而来,深施一礼
下官京营赞画陈明遇前来迎候诸位大人,
几位伸出绯色官袍的大员还礼,没人轻慢,只说一样,孙传庭、堵胤锡、方孔炤等人都是从京营赞画司登上仕途巅峰的,谁敢轻视京营赞画司。
“孙相,堵总督就在大营中等候诸位大人,请,”
陈明遇礼让诸人进入大营。
中军大帐门口,孙传庭、堵胤锡笑着施礼,和众人见过。
其中一些人都在京中见过,只有堵胤锡和众人极为陌生。
他在京中时候不过是个小官,他认得别人,别人不认识他。
但是,诸人都是客气的见礼,这位两年让大明财赋增收近半的人物,简在帝心,谁敢轻视。
谁都清楚,这位太子党的核心一员被命为五省总督,目就是一个登天梯,只要五省总督任上平叛有功,就会转任朝中,甚至入阁都是极为可能的。
众人入帐,孙传庭居于案后,下首是堵胤锡。
卢九德略略郁闷,这位孙相对他没有另眼相看的意思。
好歹下首给个位置,没有。
卢九德和诸人坐在对面。
上了香茗,众人饮过几口,孙传庭放下茶碗道,
“诸位,本相督军南来,只有一样,奉旨剿灭叛逆,平复天下,还大明太平盛世。”
众人拱手应是。
“只是三大寇叼滑凶残,此番必有一场血战,而大战开启,粮秣为先,此番大战的关键也在粮秣,”
孙传庭说到这里,众人心道来了,果然还是钱粮的事儿,
“现下已经开海,天津水师正在南来,不久会抵达江南,自会在江南沿岸采买粮秣,直抵黄州,黄州就是粮秣的中转站,”
孙传庭这话一说,众人松口气,南京也不容易,钱粮紧缺,这次总算是躲过一劫。
“不过,天津水师毕竟是客军,扬子江一线宽广,过了金陵上行荆江,窄小不少,还有暗礁,还得南京水师派出船只,引领航道,此事至为紧要,”
“孙相放心,下官自会让南京水师派出精锐,绝不会误了剿匪大事,”
赵之龙忙道,这是他南京守备的职守。
“忻城伯,这可不是件小事,一旦粮秣不到,大军危矣,如果真有那个情况,南京地动山摇,”
孙传庭冷冷道。
他牢记离京之时太子的话,南京文武太过安逸,须的随时敲打。
也许其他人忌惮南京文武,他则是毫不在意,如何战胜才是关键。
下官晓得,
赵之龙莫名感觉心悸,这个孙相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孙相,下官和徐国公商议,南京骑军千余可加入剿匪大军,望助孙相一臂之力,”
魏国公徐久爵急忙笑了笑,很是恭敬。
孙传庭冷冷道,
“此番剿匪,兵凶战急,南军骑军皆不足用,就不必了,”
登时,赵之龙和徐久爵脸上涨红。
诸位,不是本相轻视南军,而是南军未曾经历大的战事,战力确是羸弱,否则也不会历次中原剿匪都是从北方抽调边军,而从不抽调南军,
孙传庭解说一番。
众人依旧面面相觑,这位爷说的没毛病,只是太不给南京文武面子了。
“日后,殿下要重整全国军力,其中编练南军是重中之重,诸位看过殿下的海权论就晓得,殿下对南军期望甚多,”
孙传庭的话又让众人惊诧,海权论什么东西,怎么解说南军的。
“诸位,此番本官督帅五省剿匪,还请诸位多多配合,”
堵胤锡笑道。
看到孙传庭过于锋芒毕露,堵胤锡瞬闪,岔开话题。
众人急忙笑着应是。
“孙相,这是昨日晚间传来的急报,”
赵之龙递上一个信札。
孙传庭拿过一看,他冷冷的盯了赵之龙一眼,赵之龙感觉身上一凉,这位爷什么意思。
孙传庭撕开信札看了会儿,递给了堵胤锡。
这是京营总兵官章镇赫发来的急报,言称域内米粮被流贼抢掠奇缺,官道左近粮秣找寻不易,他被迫停止骚扰流贼,
孙传庭皱眉起身来回踱步。
孙传庭没想到流贼收刮的这么狠,湖广可是粮仓啊,到了这般模样,看来进入湖北打粮不会容易。
最起码不能满足大军的全部需要。
堵胤锡捻须沉思着,这绝对是个大难题。
“其实孙相不必忧虑,可让南京畿抽调一些军卒转运粮秣,足以供给大军,”
赵之龙笑道。
他也是有小心思。
孙传庭这人脾气暴烈,但却是能战,这么说吧,跟着他简直是抢战功。
文臣不需要,但是他们武勋需要啊,谁家没有子弟,现下三代子弟没有战功就是除爵或是降爵。
正好让子弟借着这次机会跟随出征,收一波战功。
孙传庭瞄了他一眼,堵胤锡叹口气。
孙传庭心道果然,南京畿这些官员真是兵事上的白痴,赵之龙可是南京守备啊,对兵事却是如此无知,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他什么,予之南京守备的重任。
“忻城伯,你可晓得我军此番出征为何尽皆骑军,”
“不是尽快赶到湖广剿灭流贼吗,毕竟湖广决不可失。”
赵之龙以为他回答的没错。
湖广对于大明太紧要了,人多地广粮食产量大明之最,京营在北方,为了尽快赶到才聚集全部骑军出征。
“呵呵,”
孙传庭冷笑两声。
“孙相是为了用建奴之计,以骑破步吧,”
徐久爵拱手道。
“嗯,南京还算有明白人,”
孙传庭淡淡道。
他从殿下那里听出来,对南京方面诸多不满。
今日一见,果然都是无能之辈,在兵事上无法依仗。
此番骑军全部出征,就是为了用骑军的快速破步军的缓慢,虽然只有五万人,足以破敌数十万,但南京畿的步军随行,岂不是全军被拖累成步军,只能和流贼决战死战,伤亡巨大,且胜算不多,
孙传庭这话说的实在不能再明了,这里基本都听出个原由,赵之龙老脸一红,他知道露怯了。
他这个言辞点明他这个守备对兵事一窍不通,就是个纸上谈兵的银样镴枪头。
“下官羞愧,”
“忻城伯是该羞愧,”
孙传庭这话让众人大惊,官场上占了上风一方不是点到为止嘛,留些体面好相见,这位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忻城伯昨日就接到了急报,却是为何现下才呈上,如果有重大军情,你可担待的起,”
孙相,昨晚接到已近子时,我以为孙相大军也刚刚抵达,正该好生休息一下,今日下官奉上,不想耽搁了孙相修整。
赵之龙感觉自己很委屈,真的,他看了眼,不是什么紧急大事,为了不打扰孙传庭,他今日带来就是了。
他绝对是为孙传庭着想,结果他却被羞辱一番。
“军情紧急,一刻耽误不得,一旦有误就是万千军卒丧生,怎么可能耽搁,比如这个急报,昨日我知道此事,立即就要筹谋粮秣之事,但是这下拖宕了一天光景,一天时间足以决定一场大战的胜败了,”
孙传庭哪里管忻城伯委屈与否。
“忻城伯经历兵事尚少,比如此事,我军为了保持骑军速度,却是遇到粮秣难题,当立即解决,决不可拖延,本来孙相打算再南京修整三五日就出兵,现下决计不成,需要立即筹划粮秣之事,迟恐不及,”
堵胤锡温言道。
他也是心智坚硬的铁腕人物。
但是,他也崇尚留一线好相见,如果再不知悔改,再行雷霆打击。
包括史可法在内的所有人这才明白孙传庭的忧虑处,在他们看来似乎不甚急迫的军情,偏偏对于京营骑军来说,十分紧急。
“我等差点犯下大错,惭愧,惭愧,”
卢九德拱手道。
其他众人也急忙拱手,他们算是明白孙传庭为何如此大为光火了。
“诸位,此事危急,本相立即需要上万匹骡马,南京方面要立即筹谋,望十日内筹集到军营,”
孙传庭道。
众人一听都是惊诧。
“孙相,这不可能,决计办不到,时间太紧迫了,南京哪里有这么多的骡马,”
史可法第一个反对。
孙传庭说的都对,但是史可法对孙传庭的态度早有不满,何况南京方面也确实缺少骡马,骑军只有区区两千,哪里去找。
史尚书,上官下令,你难道连好生思量能否办到的耐心都没有吗,
孙传庭斥道。
孙传庭很恼火,这厮身为南京兵部尚书,建言没多少,反对的言辞倒是张口就来。
“办法,本官总不能派出军卒上门抢掠吧,那倒是可能筹集到,只是太过无良,”
史可法怼道,他也是个执拗的主儿,他这是在讥讽官军一向抢粮劫掠的恶习。
“史尚书,南京有骑军吧,骑军的坐骑是否是战马,南京有不少的文武官员和骡马行吧,是否可用银钱赎买,”
堵胤锡冷冷道。
史可法一怔,别说,这是个法子,
“不无不可,不过银钱是个问题,”
“史尚书,一切尽可商议着来,但是总不能第一句话就是不可能吧,用殿下所言,总是抱怨推诿,这等官员如何尽忠职守,”
堵胤锡也不耐烦了,话语略重了些。
史可法也是老脸一红,拱手道,
下官谨受教,
“诸位,立即从南京购入骡马,钱粮不足,可以先行拖欠,但必须卸下借据,日后殿下会拨款偿还,本相也会留下辎重司的吏员监看,如有官吏趁机中饱私囊,上下其手,当即用军法斩立决。”
孙传庭冷冷道。
犯事的官吏别地方审问上报勘合了,直接涉及军资,施用军法立斩。
众人急忙拱手领命,此时他们算是了结这位大帅凌厉的作风了,和南京方面一向的散漫决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