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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争吵的十分激烈。
甚至顾不得大帅和监军就在眼前了。
实在是局面太过凶险了。
相互埋怨也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对李邦华的怨言写在了脸上。
没法,八万余人腹背受敌,都是李邦华的决断了。
“好了,都静一下,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此事本帅定会向朝廷禀明原委,本帅的功罪朝廷自有决断,现下最紧要的是我军如何应对才能战胜流贼大军。”
李邦华拍案而起。
下面的鼓噪声才停歇下来。
‘督帅此言有理,无论任何事现下都是次要的,必须想出法子来战胜流贼,否则我等没有退路,’
李凤翔道。
他必须支持李邦华,即使心里再不认同,但是军中不能乱,否则谁来主持军务。
李邦华是现在能节制各个军将的唯一文臣。
李凤翔代表的是陛下监军,陛下嫡系,他发话,终于方大帐内彻底平静下来。
‘督帅,如今当立即派出人马去崇阳,让左良玉从南攻击咸宁,从南方冲击张献忠所部,让其不能全力北上,利于我军突围。’
刘景炎拱手道。
八万余军卒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其中两万三千名京营战兵就是刀锋。
但是,这样的军力太少,只能保证向一个方向突围。
所以,最好解决一个方向的敌人。
“本帅已经派出了三伙斥候南下绕过咸宁告急,”
这点李邦华想到了。
这点眼光他还是有的。
‘督帅,我军当立即向北行军,迎击北方的十多万流贼,毕竟那里是两家联合,相对好突围,而后面的张献忠麾下听命一人,’
虎大威道。
虎大威的意思是把北方作为突破口,相比南方,北方更弱一点,那里是张献忠所部和罗汝才的联合,如果两家都不想出战受损,就给了大军突围而出的机会。
“好,立即启程北上。”
李邦华拍板。
张献忠有坚城依托,李邦华也不想攻击咸宁,那是找死。
“督帅,就怕张献忠立即北上,而左良玉所部却是没有北上攻击咸宁,我军就困在了南北夹击中。”
陈永福道。
‘派出了急报通晓左良玉,本帅却是没想过他一定能出兵,左良玉出兵的可能不足一成。’
李邦华摇摇头,左良玉出兵当然好,足以动摇包围圈,但是可能不大,不能坐等拖延了时间,
“我军最大的指望就是快速向北,在张献忠所部抵达前,先击溃迎面之敌,然后突围北上,哪怕进了武昌守城,我军也能安然脱险。”
李邦华指望的就是时间差,快速击败罗汝才所部,这是第一要务。
‘很好,就依李督帅所言吧。’
李凤翔第一个赞同。
所有军将相续点头。
李邦华所言是最稳妥的,原地等待左良玉发动当然好,但是可能性太小了。
在咸宁城下被合围,麻烦大了。
各个军将离开大帐,调动军卒立即北上。
李邦华拱手道,
‘李总管,此番大军局面不妙,本帅会立即向京中发出急报,还望李总管附署。’
李凤翔明白李邦华这是未虑胜先虑败。
当先派出急报,告知现下大军的局面,已经被围。
让朝廷未雨绸缪。
如果这里真的败绩,朝廷可以立即发出援军,增援湖广沿线,不让乱局扩大。
‘李督帅忠心可鉴啊,本总管理当附署,’
李凤翔点头。
李邦华的做法对自己很不利,哪怕最后获胜了,也无法挽回造成的影响。
毕竟发出的告急,言明陷入重围,朝中就当是全军大败了。
李邦华作为督帅,自然是被指责的罪魁。
即使后来获胜了,也无法挽回声名。
但是李邦华还是要急报京中如今的局面,为的还是家国天下,对陛下相当忠心。
“本帅不过是尽忠职守,只希望陛下不要过于痛恨就是。”
李邦华自嘲道。
被张献忠这个泥腿子引诱重围,李邦华心里不服,却是无可奈何了。
说白了还是自己人扯后腿。
二十余骑先后奔出大营,向着东疾驰,他们要穿过湖区向东,去往南京畿方向,通过南京畿向北方告急。
...
黎明前的黑暗中,明军已经离开了大营,他们甚至抛弃了营帐,只为了迷惑张献忠所部,作出还在大营的假象。
为的就是快速北上,闪击罗汝才和李定国所部。
多半日时间,大军行走了二十里,抛弃了营帐让速度加快了。
此时大军距离咸宁已经三十多里。
但是,不好的消息传来,张献忠所部离开了咸宁正在向北追击。
很显然,官军的离开被很快发现了。
张献忠所部正在全力追击。
防止官军独自面对罗汝才所部。
张献忠没有中计,李邦华只能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向北。
但是,三万余湖广东部的杂兵拖住了队伍的脚步。
他们都是湖广东部东南部各处的军户。
平日里连一月一操练都保证不了,现在快速行军,很快就是体力不支。
这些军卒拖累了全军速度。
如果抛下他们,只有四万余军卒向北,数量太少未必能击破流贼的联军。
不抛下,却是让后面的张献忠追到了近二十里处。
李邦华头大如斗。
这样的艰难选择一个接一个,这几日来让他承压太多。
“刘景炎,你统领新军先行,发现流贼大军后探查敌情,做好攻击的一些准备,待得大军一到立即开始突围。”
李邦华命道。
他现在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兰阳营和旅顺营身上。
刘景炎立即领命而去。
李邦华想了想,又招来了陈永福,
“陈总兵,本帅命你在此地建立一个防线,狙击张献忠所部,只要能阻击他一天,你就可以率军突围,”
京营担当阻击是最可能成功的。
但是,李邦华需要京营重拳出击,击溃联军,实在无法分兵。
三个地方标营中湖广标营战力是最差的,李邦华信不过。
剩余的陈永福善守,虎大威善攻。
李邦华让陈永福统领五千河南标营留守。
河南标营和保定总督标营都是京营新军出军将负责操练的新军,兵甲等同于京营新军。
虽然比京营新军战力略差,也远远在其他明军之上。
经历了京营整军,李邦华只信得过京营出身的军伍。
陈永福迟疑了一下。
他真心不想留下,五千人面对二十万人的冲锋,阻击一天一夜,简直就是求死。
但是他真不敢抗命。
他不是手握十多万大军的左良玉,他没有能力反抗京营的明军主力。
‘属下领命。’
陈永福拱手道。
‘陈总兵,虽然留下断后十分艰险,但是冲击前方的京营也是九死一生,须知他们面对的是流贼十多万的精锐,此时此刻,我官军中包括本帅在内,再没有安全之人了,’
李邦华苦笑道。
如果突围不得,全军覆没是一定的。
就是他这个统军督帅也无法自保了。
“陈总兵,沿着这条溪流,你想想办法,阻击流贼,一定守住一天,”
李邦华拍拍陈永福的肩头离去。
陈永福看着脚下不深的溪流这个无奈。
开封一战过后一年多十分顺利,现下官军已经收复了和陕西、保定交接的怀庆府、河南府、汝州府。
河南只剩下北方的彰德府,南边的南阳府和汝宁府没有收复了。
他离开的时候,收复的彰德府的战事已经开始,想来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次征战却是再次陷入死地。
时间不多,陈永福立即下令军卒们西靠溪流挖掘壕沟,这段溪流两百多步长度足有多半人深,加上壕沟的阻拦。
陈永福希望可以阻击流贼大军久一些,至于一天时间,天晓得能否达成。
“大人,这支溪流在西侧流淌过来,我军可沿着溪流,挖掘河道,让其向东流淌,大人,这里地势西边高,东边低啊,”
一个游击将军秦涛建言道。
陈永福立即查看了地势,真是如秦涛所言,西边高,东边低。
只要挖掘出几个缺口,就能让溪流向东流淌,水流成河不可能,因为毕竟这只是一个溪流。
但是流淌的水能泡软地面,让这一片十分泥泞难行,拖宕流贼追兵的速度。
...
崇阳城东左良玉军大营,几个身上多处灰土,脸上不成模样的军卒被引入大帐内。
“禀大帅,这是督帅给您的军令,”
军卒们跪倒在地。
左良玉示意下,一个亲兵将信札拿过递给左良玉。
左良玉拆开一看,不禁失色,他挥手让军卒退下。
“大帅,这个劳什子督帅又有什么鬼主意。”
马士秀不屑道。
他以为李邦华还在向左良玉施压。
“张献忠和罗汝才合流了,北方一线的孙可望部李定国部与罗汝才合兵一处南下,他们和张献忠所部南北夹击李邦华的官军,官军八万余陷入重围,”
左良玉很吃惊,这两年来,罗汝才和张献忠不但没有交结,甚至爆发了几次小冲突,双方都有伤亡。
相互间十分憎恶。
万没想到两家能合兵一处,购置了陷阱,引得李邦华所部进入绝境。
想想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李邦华说什么,”
左梦庚对这个所谓督帅毫不客气,根本不用尊称,只有蔑视。
“李邦华言明,让我军立即北上攻击咸宁,让张献忠无法全力北上,让官军可以顺利突围,”
左良玉起身捻着他的美髯,心里不断的权衡着。
‘父帅,我军为何出击,正好可以看着他们两败俱伤,然后我军再行北上收复失地,’
左梦庚撇嘴道。
他自以为作出了最好的选择。
左良玉不耐的横了他一眼。
‘公子,此事没那么容易,’
马士秀笑道,
“双方如果决战的话,很可能两败俱伤,我军乘机收拾败局,但是现在官军陷入了重围,可能大败,张献忠所部趁机愈发壮大,”
左梦庚这才明白他老爹在担心什么。
不能不说虎父犬子了,左梦庚和自学成才的左良玉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左梦庚虽然有左良玉、马士秀等人不断提携,引导,却还是泯然众人。
“发兵北上,即使张献忠胜了,也不能让他乘势而起,”
左良玉做了决断。
如同马士秀所言,双方两败俱伤才符合左良玉的根本利益。
而现在看张献忠所部大胜的可能极高。
左良玉所做的就是侧后一击,让其不过是惨胜。
接下来的局面还是均等,左良玉和张献忠在湖广还有的争夺。
马士秀立即下令擂鼓聚将,他自己则是立即出营准备粮秣辎重等。
“审时度势,你晓得吗,”
左良玉冷脸。
左梦庚急忙应了,他最怕这个表情的老爹,说明他的表现极为愚蠢,让老爹火冒三丈了。
...
六合村西侧的官道被两道壕沟阻断。
壕沟后是两道防线。
防线后方飘荡着张献忠和罗汝才的战旗。
刘景炎用单筒望远镜观看着敌情。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壕沟后面手持盾牌,火铳、长枪、弓箭的流贼军卒。
现在他的局面是东侧是绵延上千步的村落宅院,再向东是连绵的山区。
村子向西足有两千步被挖断。
再向西是连绵的水泡子。
也就说,要想突围,只有从村落或是这千多步的地界杀出去。
村落是不用想了。
流贼依仗民居和壕沟,足以以一当五。
刘景炎没有军力浪费。
只能从那千多步的正面突围。
问题是他的军力绝对劣势。
“卫煜,你统领所部为先锋,待得军户推车填充壕沟,立即冲上去,多把火铳手掷弹手盾牌手顶在前面,一定要杀出条血路来,”
刘景炎命道。
卫煜是他看好的麾下大将,此时就将突围的重任交给他。
“遵命。”
卫煜拱手。
‘为了突围,告诉弟兄们把所有多余物件都扔了,只留下兵甲,粮秣不用管,后面那些杂兵携带着,否则要他们何用。’
刘景炎也是怨念深重,京营如果没有这些杂兵拖后腿,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卫煜领命而去。
...
“抽出五千湖广兵在身上扛一袋粮食,粮车腾出来,推向北方,装上沙土,填满壕沟,虎大威,你部就在京营之后冲击敌军防线,”
李邦华也接连下令。
前方已经传回了军情,罗汝才、孙可望等人已经截断了大军的退路,现在只有殊死一搏,才能突破重围,一些辎重必须全部放弃。
“末将领命。”
虎大威道。
‘你部监看湖广兵向北突围,但有临阵脱逃者,无论是谁,斩立决,’
李邦华狠辣道。
困境下他对湖广军兵一个也信不过,包括冯名圣。
虎大威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