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子西抱着亚丹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没有和她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怕她飞走一般,亚丹几次想开口和他解释,可每一次绞痛袭来,就像有上万根银针往她身上扎,让她痛不欲生,她只能死咬着下唇,挨过那如凌迟般的痛楚。
好在军区医院不远,管家倒也把车开得快,刚到医院,门口就有人等着了,应该是欧爸爸打了电话的缘故,亚丹那时候已经疼得一脸无色了,浑身冰凉,所有的思绪像萤火虫似的开始放飞起来了,连抓着手臂的手都在一点一点放开,模糊的视线已经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听到他和医生说:“秦姨……她流了好多血……”
是她的幻觉吗?他怎么听到了欧子西发颤的声音,那真的是第一次听到那声音,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醇厚的嗓音里全都是无力和恐慌,他也会害怕她死吗?
医生护士推着她在医院的走廊上狂奔,就像欧子西抱着她时那样,只是这次不再是茫然无措的往前跑,蜷缩在急救床上的亚丹睁开一丝眼,看着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掌,骨节分明,每一根手指都修长而有力,他紧紧的攥着她,就像是要牵着她一直走到天荒地老,永不分离,直到厚重的手术门将他们紧握的手一寸一寸的分离,就像是命运之门将他们无情的分隔开来,她用力的卷起手指想要留住他,想要和命运做抗,可……门还是阖上了,连同他那张脸都消失在了视线里,那一刹那,亚丹哭了……是害怕得哭了……
手术不知进行了多久,反正最后她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了过去,当她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后来听护士说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当时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更恐怖的是,据说还把医院血库里她这个血型的血全用完了,后来,还在就近的附属医院借了血。挨是的生。
她被推出来的时候,人是清醒的,所以她清晰的看到了第一个迎上来的是欧子西,他焦急而又凌乱的步伐在幽静的走廊上,显得额外明了,看到他第一眼时,他又一次让她跌破眼镜了。
这哪还是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欧子西,身上还是昨天晚上那件白衬衫,因为抱过她的缘故,白衬衫已经变成一件红衬衫,大大小小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看起来无比之恐怖,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眸子,像得了红眼病一样可怕,他双手撑在病床上深凝着她,依旧没有说话,那深邃的目光,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
看着他那沉重而认真的表情,她不由得笑了下,看到她还能咧嘴笑,他才暗吐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峰,才一点点的平缓下来。
亚丹虚弱的从被子里挪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如昨天晚上他那般握住她的手一样,用力而专注,这是她出手术室唯一想做的一件事,而欧子西在稍稍怔愣之后,并没有抚开她的手,而是反握住了。
欧爸欧妈也在,看着他们眉宇间的疲倦,亚丹自责的叫了声他们,欧妈妈心疼的安慰她,“人没事就好。”
听着这话,亚丹心里更不是滋味,但还是强忍着没哭。
他们担心奶奶的身体受不了刺激,已经把她送回家了,清晨欧妈也回了趟家,一是让奶奶安心,二是,收拾了些亚丹的衣服,熬了点粥带过来。
后出来的主治医生,看到这一幕,只是惆怅的一笑。
“老秦,昨天辛苦你了”秦医生是军区医院有名的妇产科大夫,和欧父算是老战友,有着深厚的革命情意,没想到昨天晚上病急乱投医还真投中了。
“哪的话,能为您欧司令效劳,那是我的荣幸。”秦医生笑着打趣。
“秦秦,我儿媳妇没事了吧。”欧妈妈担忧的问。
“嫂子,放心吧,没事了,只是让这丫头遭罪了,流了那么多血。”秦医生颇有些心疼的看了眼亚丹,又说了句:“你们先去病房,我换件衣服过去和你们详说。”
亚丹被推到了病房,欧子西一直握着她的手跟到了病房。
欧爸爸因为部队临时有急事,知道亚丹没什么大事急着上班了,看着欧妈一脸的倦容,亚丹不忍心,尽管自己还很虚弱,可还是执拗的劝她回去,“妈,您也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您把这些放在这里就好了。”
可欧妈不放心,不肯走,后来还是欧子西开口,她才答应离开,离开前,看着他们把粥喝了才走。
送走了长辈,亚丹也舒了一口气,但小腹还是绞着疼,她只能侧着身子躺在那。
欧子西终于换了欧妈妈给他带来的衣服,顺便在病房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亚丹像只鸵鸟一样蜷在哪,大步走了过去,扳正她的脸,“怎么了?哪里痛?”
亚丹摇了摇头,现在的痛比昨天晚上好多了,“没事,我躺一下就好了。”
见她脸上依旧惨白的吓人,欧子西心急的甩下手里的毛巾,安慰道:“忍一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亚丹抓住他的手,想告诉他这是正常反应,正好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看到进来的秦医生,欧子西像看到了救命恩人,赶紧说,“秦阿姨,她还在痛,是不是还有哪里没检查到?”
脱了白大褂的秦医生看起来没那么严肃,笑了笑,“现在知道心疼老婆啦。”
欧子西有点懵,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接话。。
秦医生走进来,看了眼病房问“你爸妈呢?”
“我爸上班去了,我妈守了一夜让她回去休息去了。”欧子西拧着眉老实回答,抽出椅子让她坐。
秦医生没有坐,反而抬手打了欧子西一下,欧子西没有躲,亚丹倒是有些惊讶,看样子,欧子西和秦阿姨应该关系不错。
“臭小子,现在知道心疼老婆,那还让她吃什么避孕药,子西,不是阿姨说你啊,这次亚丹流这么多血可全是你的错。”秦阿姨严苛的说。
“这么大人了,不知道那避孕药的副作用很大啊,还想不想要孩子了,亚丹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心血管疾病的人都是严禁吃这类药的,你们倒好一周之类还吃了两次,每次还超量吃,不出意外才怪,这次亚丹能保住这条命,那可全是菩萨保佑。”
秦阿姨生气的看着欧子西,又看了眼虚弱的亚丹,重话到底还是不忍说,只是轻叹了口气,叮嘱道:“这半年内是别想怀孩子的事了,好好给亚丹调养身子。”
听着这话,欧子西完全怔在原地,看了看病床上的亚丹,眼神里难掩自责和疼惜。
亚丹也很吃惊,她从来不知道这些,难怪她这次月事推后了这么久,她还以为自己真的怀孕了,前几天还专门用验孕纸测了下。
很遗憾的是,她没并没有中奖。
她知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欧子西,若不是他昨天回家,她一定死在浴室里了,
忙开口解释:“秦阿姨,那个不是他让我吃的,是我自己吃的,不怪他。”
亚丹的话刚说完,欧妈妈扶着欧奶奶便出现在了门口。
亚丹敢肯定,这句话她们一定听到了,秦阿姨的话她们肯定也听到了,从欧妈妈震惊的脸上她已经读到了失望和心痛。
亚丹突然不敢抬头去看她,只觉得自己没脸见她,这些日子来,欧妈妈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细心给她调养身子,而她却背着她吃避孕药,亚丹不敢去想,欧妈妈现在要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她要怎样才能接受自己付出的心血,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她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崩溃,又或者是对她厌恶至极,这些她都不敢去想。
心,透凉,渗着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疼……
秦医生也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欧奶奶,忙客气走过去的打招呼,“欧伯母,您来了。”
欧奶奶笑着走进来,“小秦,昨天辛苦你了,改天来家里做客,让美云做桌好菜,好好谢谢你。”
欧妈妈也笑着应承,“是啊,秦秦你有些日子没来我们家做客了。”
“你们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份内的事,是我应该做的,好,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您。”秦医生也笑呵呵的说。
亚丹低着头靠坐在床头,不敢出声,她知道此刻奶奶和妈的心里一定是很难过很失望的。
欧子西站在床边深凝着她,心里五味成杂。
秦医生寒暄了几句,只叮嘱要好好给亚丹养身子就回家休息去了。
一时之间,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欧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欧子西更是缄口莫言,只有奶奶坐在床边拉着亚丹的手嘘寒问暖,听着她的话,亚丹心里更是难过,尤其是看到婆婆那一张沉默的脸,她越发自责,可又不敢当着奶奶的面哭出来,只是强颜欢笑。
她知道,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也是急着想要抱孙子的,可刚才秦阿姨说了,避孕药的副作用很大,建议三到六个月内不要做怀孕的打算,加上她本身体质就不好,如果这时候怀孕很容易流产。
亚丹忽地又想起司综阳上次和她说过的话,如果她真的不能为欧子西生孩子,那会怎样,是不是他们的婚姻真的就这样走到尽头了?
心,仿佛上了一把沉重的枷锁,让她看不到未来,看着眼前这些想要抱孩子的长辈,她只觉得力不从心,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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