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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典礼前夜。
港城半山,年家老宅——
屋檐下,年老爷子独坐在那张梨花木摇椅上,仰头看着夜空上那轮圆月,合该是阖家团聚的象征,整座四合院里却是静悄悄的。
佣人守在不远处,人年纪越大便越喜静,他不敢近身,怕扰了老爷子清静。
到了平时老爷子该歇息的点,佣人这才上前提醒,“您该休息了。”
年老爷子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从佣人手里接过拐杖,刚要起身时,寂静的四合院外远远的传来跑车发动机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还敢在年家老宅外驱车的人,放眼全港也只有一个。
年老爷子把拐杖递回给佣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佣人又退回到一旁,陪着老爷子静候。
不多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四合院外走了进来。
佣人低声:“是少爷。”
年老爷子眯着眼睛去看那道身影,等到人已经到了跟前,他才看清对方的脸。
自年丞死后,这是年鹤声第一次登老宅的门。
无论人前如何,在长辈面前,年鹤声一直都是那副恭敬的晚辈模样,“阿爷。”
年老爷子手搭在摇椅的扶手上,没答话。
年鹤声面色如常,拿出一封喜帖,佣人忙上来接过递到年老爷子的面前。
“阿爷,明天是我和沐沐的结婚典礼。”
年鹤声和颜以沐上一次订婚,声势浩大,全港皆知。但作为年鹤声在年家唯一直系长辈的年老爷子,却没有出席。
这一次结婚典礼,年鹤声亲自上门来请。
诚意足以见得。
年老爷子还是没说话。
爷孙俩沉默对视几秒钟后,年鹤声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话。
“我母亲在世时,最喜住在太平山顶的别墅,俯瞰港城的夜景。但后来,我们一家三口从她最喜欢的别墅里,搬到了港城半山居住。”
“我问过她为什么要搬,她对我说,因为港城半山的别墅离阿爷近。”
阿爷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港城半山的四合院,会孤单。
离近些,儿孙们都在老爷子眼皮底下,老爷子总能觉得安心些,心里也有个寄托。
年鹤声说完这句,便没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年家老宅。
佣人在年家多年,对这一家的悲欢离合尽收眼底,看着年鹤声离开的背影,眼底忍不住生泪。
“鹤声少爷,是少夫人一手教出来的。他的孝顺和少夫人一脉相承……”
年幼便丧父失母,唯一的阿爷也并没有成为年鹤声可以肆无忌惮倚仗的保护伞,否则以他的家世必定是副气焰极盛的张扬性子,而不是如今这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身边最亲近之人,也难以窥清他心的高深性子。
他与表兄肖逸文便是最好的对照。
如今年鹤声已经成为在年家独揽大权
的那一个(),换成别人若是幼时遭到这般对待?[()]?『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是极难不对这位阿爷心生怨恨的。
可年鹤声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做半点逾矩的事情。
逢年过节,他为人子孙的礼节与问候从来没断过,是以年老爷子即便手中无权,他也仍旧是年家最受尊重的老太爷。
晚年保节,年老爷子这余生的脸面,都被他的孙儿保的极好。
外人都说年氏这一代的掌权人年鹤声,年纪轻轻雷霆手腕,手段极狠,心也是极冷的。
殊不知,最冷心冷情的这位掌权人,用起情来,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深情厚谊。
年老爷子又眯起了眼,视野里的孙儿,背影越来越远。
记忆里的孙儿身量才及年老爷子的膝盖,他是什么时候已经可以成了独当一面,撑起整个家族的人呢?
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年老爷子收回视线,仰头望着夜空那轮圆月,似叹似悔:“是我对不住他们一家……”
太平山顶别墅的主卧内,落地窗大开。
颜以沐倚在窗外的栏杆上,站在年鹤声对她说的最佳位置,俯瞰港城的夜景。
入眼便是灯火璀璨,霓虹灯影,维港亦被岸上光景映照的绚烂多姿。
她看的入迷,手机响了好几声她才回神接听,“喂?”
男人语调漫不经心,“怎么现在才接?”
“在你说的最佳位置看港城的夜景啊。”颜以沐唇角翘着,“真的很漂亮,下一次你要陪我一起来这里看。”
年鹤声轻笑,紧接着一声车喇叭的声音吸引了颜以沐的注意。
别墅的大门口,那辆熟悉的柯尼塞格One1,远远的停在路灯下。
“我一直在陪你看。”
“你来了?”颜以沐一脸惊喜,“你等我,我现在下去找你。”
年鹤声叫住她,“沐沐,不要下来。”
“为什么?”
“按照习俗,婚礼前夜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年鹤声解释,“会不好。”
颜以沐听的好笑,“年鹤声,你还信这个?”
“不信。”年鹤声温声,“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一点问题。”
他不信佛,也更不是什么信鬼神邪说和封建迷信的人。
但为了他们的未来,他愿意遵循一次这些他从不相信的规则。
“好吧。”颜以沐又重新倚回到栏杆旁,视线落在那辆黑色的柯尼塞格上,“那我听你的。”
“好。”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只隔着手机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音,两个人竟也觉得心底十分安宁。
“为什么不问我突然过来?”年鹤声问。
明天要迎亲,羊城离港城太远,于是颜以沐今夜住到了太平山的别墅。
照理来说,年鹤声现在应该在港城半山的别墅里待着,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颜以沐思考了几秒钟,理所应当的笑着答:“能
()有为什么?肯定是你想我了啊。”
换来男人的低笑,她略有些不满:“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
“没说错。”年鹤声按下车窗,目光拉长,望向别墅的方位,“我的确是想你了。”
不管是因为为什么,年鹤声能在此时此刻出现,都只会有一个原因。
他想她了。
山间夜风吹来,温柔的像是恋人的手,拂过女孩颊边的卷发,有一丝痒,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们继续听着对方的呼吸,一个在别墅内,一个车内,安静的欣赏着港城夜景。
好似想要透过这样的方式,从这座城市里,找寻到他们未来的模样。
翌日,教堂外。
夏即昀脱下白大褂,换上了一身正装。
肖逸文站他对面,也是一身西装革履,脚上没再懒散踩着人字拖,而是换上了正式的皮鞋,只是还是那副懒散样,和夏即昀冷淡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两一个作为伴郎兼新郎方代表,一个作为新娘方代表,站在教堂门口,接待宾客们陆续进场。
两人都是同样的年纪,一个冷淡桀骜,一个亲和懒散,但放在人群里却都是极出挑的样貌和身材。
老一辈的阿姨们看对了眼,各自拍着他俩的手,要他们的电话和微信,想为自家女儿侄女外甥女拉郎配。
肖逸文倒是和气,这是都是圈里的富家太太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挂上钩,给微信和号码给的极为干脆。
反观夏即昀,面色已隐隐有些不耐烦,但面对这些长辈,他还是收敛着那副脾性。
一辆劳斯莱斯开到旁边的车道上停下,夏即昀和肖逸文同时看过去,没让司机动手,江亚恩自己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不是平日里一成不变的职业装,她今天穿了绿白相间的伴娘小礼服,头发长到了齐肩的长度,脸上的妆容虽然清淡,但和她清秀的面容极为贴合,远远看上去宛若一朵沁人心脾的栀子花,清丽无比。
只是她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和她这一身装扮相比显得有些违和。
肖逸文引完前面的一波富太们进场,对着江亚恩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哟,这是打哪儿来的靓妹啊,怎么有点眼熟啊?”
江亚恩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看向了一旁的夏即昀,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从校园时期开始,他们两人碰面打招呼便是这样的方式,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但在外人看来,同时点头这件事,多少显得有些默契在。
肖逸文在夏即昀和江亚恩脸上来回扫了一眼,随口问道:“伴娘不和新娘坐一个车?”
江亚恩捂着裙摆的地方说:“以沐裙子太大了,坐不下。”
夏即昀看着江亚恩的动作,医生敏锐的观察力先发现了问题,“你风湿犯了?”
江亚恩想说没有,可抬头一对上夏即昀那双眼睛,却又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夏即昀说
:“你等等。”
肖逸文看他说完就大步走了,喊道:“你跑哪儿去!仪式就要开始了!”
花了几分钟的功夫,夏即昀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药膏,递给江亚恩,“虽然不是治疗风湿的,但里面有一些成份可以缓解疼痛。”
江亚恩愣了一下,“你跑去买的?”
“车里备的。”
江亚恩接过,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车里备药膏,撕了外包装,要弯腰为自己贴上,但身上的裙子却很不方便。
肖逸文刚要说话,夏即昀就先从江亚恩手里拿了药膏,半蹲在她身前,一手撩起她的裙子,熟稔的将两张药膏贴在了她的膝盖处。
他是医生,为病患做这种事情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连问都没有,就知道江亚恩疼的是什么地方。
肖逸文眼尖的瞧见,那个在他面前一贯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眼神竟然还因此飘忽了一下。
他眯了眯眼睛,语气里含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夏医生,你就这么清楚她是哪个地方疼?”
夏即昀松开江亚恩的裙子,站起身来,“她在我们医院检查的时候,我看过她的病历。”
这个答案,让肖逸文面上的笑容有了几分好转。
用粉白玫瑰装点成婚车的迈巴赫,从对面的街道平缓的行驶过来。
粤字开头港字结尾,中间的数字是连串的7。
江亚恩和肖逸文率先看见,两人异口同声。
“年鹤声还挺浪漫。”
“Viktor浪漫啊……”
江亚恩和肖逸文互看了一眼,肖逸文笑着问她:“你懂?”
江亚恩面无表情,“以沐第一次坐年鹤声的车,就是坐的这个型号的迈巴赫,车牌号都一样。”
她很凑巧,算是一个见证人。
肖逸文高深莫测的对她摇了摇手指,“以前的那辆迈巴赫,因为之前吴叔出事,被Viktor丢进废车处理厂了,这一辆是为了和妹妹仔结婚特意买的新车。”
为了纪念他们的往昔。
迈巴赫停下来,吴重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后座前,拉开车门,露出坐在里面的新娘。
欧式宫廷风的重工一字肩婚纱,领口袖口和裙摆均用顶级的手工刺绣完成,裙摆华丽拖地。颜以沐被这件婚纱簇拥在其中,浅栗色的发盘至后脑,白纱搭在身后,除了耳垂上戴了一堆澳白珍珠耳环,整个人从头到脚再无别的装饰。
却仍旧掩盖不住她的惊艳和美丽,比起平日里的明艳,此刻的她身上更多了一份圣洁的气质,静静端坐在车里手拿捧花的模样,像极了住在象牙塔中不谙世事的童话少女,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肖逸文大步上前,把手臂接给颜以沐扶,方便她下车,嘴上更是没吝啬夸奖,“我们妹妹仔今天是公主啊!”
颜以沐扶住肖逸文的手臂,抿唇微笑起来。
江亚恩也走过来为她提了裙摆,淡笑道:“公主,你的王子在教堂里等
你很久了。()”
颜以沐被他们的形容逗笑,“好幼稚啊,我和年鹤声才十七岁吗?你们怎么还拿王子公主来形容啊……⒚()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在肖逸文和江亚恩的共同帮助下走到了地面,看见站在半米外一直在打量她的夏即昀。
两人对上视线,夏即昀说:“缺顶王冠,戴上了才更像公主。”
说完他侧身往她背后的车里看了眼,蹙眉道:“没准备王冠吗?”
颜以沐对夏即昀眨了眨眼睛,“王冠当然不能我自己戴啊。”
夏即昀走上前,第一次弯了手臂主动递到颜以沐手边,“那就走吧,公主。”
平时又拽又桀骜的弟弟,能在今天主动向颜以沐伸手,还叫了她一个他从来都不屑叫的称呼。
颜以沐一把挽过夏即昀的手臂,面上绽放出幸福的灿笑。
教堂大门缓缓打开,《婚礼进行曲》开始奏响。
颜以沐在夏即昀的陪同下,踏着脚下的地毯,一步步走进教堂深处。
两侧观礼的,是他们的至亲至友。
教堂的尽头,是她的丈夫。
年鹤声今天穿了不同以往的燕尾服,婚服的颜色为了和他的女孩相衬,穿上了颜以沐从未见他穿过的白色,领口和袖口也同样绣着和女孩婚纱一样的刺绣花纹,黑色领巾系在衬衫口,整个人显得优雅又贵气,再配上他那张深邃英俊的脸庞,凝视颜以沐的眸光温和情长。
颜以沐心中不由得冒出他们形容年鹤声的那个夸张头衔,他好像,的确是她的王子。
短短了一段距离,她却感觉自己走的格外漫长,从初见开始的画面,不停的在颜以沐的脑海里回放。
她忽然发现,年鹤声好像真的是那个,惊艳了她一整个少女时期的无可替代。
颜以沐走到了年鹤声面前,年鹤声向她伸出手,温声对她说:“沐沐,你今天好美。”
颜以沐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想把手从夏即昀臂弯里抽出来,被夏即昀用力拉住。
她讶异的侧头,看见夏即昀一板一眼的对年鹤声说:“如果她以后在你身边受了委屈,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年鹤声正视夏即昀,少见的没有带上那股摄人的气势,反而平静的回答:“不会有那一天的。”
说完,再度向夏即昀示意,“现在,可以把我的新娘交给我了?”
夏即昀得到了年鹤声的保证,松开颜以沐的手臂,下一秒,颜以沐便迫不及待的把手放进了年鹤声的掌心里。
夏即昀坐回到第一排夏蔚身边,见她眼眶通红,欣慰的对他说:“你长大了……”
夏即昀没说话,静静看着站在神父前的新郎和新娘。
《婚礼进行曲》渐停,神父正要说话,面前的新郎新娘同时抬手做了个示意他停的手势。
颜以沐惊喜的看着年鹤声,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心有心犀。
年鹤声也失笑,“你先说。”
江亚恩配合颜以沐的准备,捧着那顶珍珠钻石冕冠走到他们面前。
年鹤声一见这顶冕冠,心下便了然了七八分。
颜以沐仰头对他说:“我希望你能帮我亲手戴上。”
比赛的时候只把它当成项链做装饰,就是希望能有一天,能等到送她的人为她戴上。
年鹤声双手托起冕冠的两侧,为颜以沐戴在了头上,他笑着对她说:“我为公主完成了加冕的愿望,公主也该成为我的了。”
颜以沐也笑问他:“你想怎么样?”
“好听动人的话谁都会讲,那些结婚宣誓和祷词并不适合我们。”年鹤声定定的注视颜以沐的眼,“今后我会用余生的时间,向你证明我爱你。”
“颜以沐,你只需要相信我爱你就够了。”
不需要说那些冗长的你愿意我愿意,颜以沐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相信年鹤声对她所说的“我爱你”。
“你相信我吗?”年鹤声轻轻的发问。
颜以沐踮起脚尖,在年鹤声的脸庞落下一个轻吻。
她用行动回答了年鹤声的问题,她相信。
年鹤声双手捧起颜以沐的脸颊,近乎虔诚的在她眉心处落下一个亲吻,回应她的信任。
观礼席掌声雷动,颜以沐和年鹤声在至亲和好友们的共同见证之下,结为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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