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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尼克斯立刻加快脚步,以最快速度冲到诊室前,正好看到一个男人举着枪,赤红着眼指着秦追。
“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你明明可以的!为什么?”
秦追背对着菲尼克斯站着,菲尼克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下意识向前跨步,拦在了秦追身前。
“菲尔!”秦追心中一惊,焦急地要把他推开,“你挡这干什么?让开!”
菲尼克斯死死顶着秦追,双手把人揽在后头,暗中庆幸自己个子够高,可以将秦追从头到脚都盖住,一边看着前方:“先生,请冷静,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会帮助您的。”
贝尔的父亲大喊:“你背后的医生昨天才又治好了一个小孩,和我的儿子一样的年纪,一样有心脏病,可我的贝尔死了!你知道我的妻子多痛苦吗?贝尔才三岁啊!为什么偏偏是他死了!”
菲尼克斯认识这个人,因为秦追在做完贝尔的手术后,就熬夜守着那个孩子护理。
寅寅这阵子做了多少个心脏手术六人组都心里有数,面对法洛四联症,能做到让孩子活着下手术台已经颇为不易,孩子感染到百浪多息和青霉素都救不了,是病拖得太久,以至于免疫力低下。
在贝尔死去后,秦追坐在走廊里捂着脸沉默许久,才对他们说:“如果贝尔早一年来我这,可能就好了,但一年以前我还在国内,药品和技术都没准备齐全……”
菲尼克斯想,这就是命数。
在手术前,秦追作为医生也给出了保守治疗的选项,并一度警告贝尔的家属,保守治疗能让孩子活得更久,他们不一定非要赌这条命,是他们执着地要赌一把。
菲尼克斯认为寅寅不该为这件事买单。
他谨慎地看着前方,明明正对着枪|口,心中竟并未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只是沉静道:“那么您的诉求是什么呢?请告诉我们,我们会与您协商。”
贝尔的父亲艰难地摇头:“我不想要赔偿,我只想要让这个医生下地狱去陪我的儿子!贝尔还那么小。”
菲尼克斯心里骂了句脏话,嘴上说道:“但泰格医生是全世界唯一可以执行心脏手术的医生,你杀了他,其他患者就会失去希望。”
“想想那些和贝尔一样大的孩子,有些比贝尔还小,只要让泰格医生为他们做手术,他们就有希望获得新生。”
贝尔的父亲苦笑一声:“我儿子都死了,他们为什么能活下去呢?”
菲尼克斯开始缓步上前,不顾秦追揪着他的衣摆使劲往后扯:“先生,您看起来是一位高尚而有礼的绅士,您的手正在颤抖,您并不忍心毁掉那些孩子的希望,不是吗?”
“别过来!”男人嘶喊着,他的呼吸粗重,眼中涌现泪光,“你不明白,失去了孩子的父亲到底有多么痛苦!”
菲尼克斯内心厌烦,他想,我根本不想要孩子,怎么会知道你的痛苦?
但如果寅寅被伤害的话,他就要痛苦很久
了。
他低声对身后的人说“抱歉”,身体不着痕迹地蓄力,向前猛地扑出去。
砰!
枪|击的声音响彻医院,使本就在往这边赶的保安更加拼命地加快步伐,院长恨不得自己能从三楼办公室直接跳到秦追身边。
这位秃顶男子大喊:“发生了什么?有人受伤了吗?上帝啊!谁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持枪男子只感到天旋地转,自己就被扭着胳膊按在地上,地面落了几滴血,泰格医生一脚将枪踢出去老远,单膝跪着,担忧地喊道:“菲尔,你的手臂……”
菲尼克斯看着被子弹擦出一道伤的手臂,一脸可惜:“这是我最喜欢的西装。”
是他为了今天见寅寅才特意换上的定制款。
秦追恨不得捶他:“别管西装不西装了,你的伤需要止血缝合,为什么你要冲上去啊!你知道枪是什么东西吗?”
寅寅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惊恼交加,换了其他时候看他这么生气,菲尼克斯已经开始示弱装可怜了。
但这次不行,菲尼克斯等着保安过来接手地上的男人,才褪去面上的镇静,赧然道:“我刚才没怎么动脑子,一时冲动就上去了,不好意思啊。”
秦追:“装,你装!”
他们心里都和明镜似的,菲尼克斯是为了保护秦追,才不顾自身安危上前夺枪制伏医闹的。
秦追揪着人进诊室,亲自端来针线、碘伏、绷带,狠狠地帮菲尼克斯脱衣服,剪开他的衬衫:“答应我,没有下次,我不需要你拿自己的命保护我,我没那么弱!”
菲尼克斯看着他凶巴巴的样子,不知为何,面上有些发热,方才平稳的心跳此刻却开始加速,他别开脸:“知道了,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接诊这样的人。”
秦追动作一顿。
菲尼克斯继续说道:“有些病人家属的情绪并不稳定,他们一看就会伤害你,你这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如果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人,我希望你拒绝接诊。”
秦追哼了一声:“我只是可怜那个小孩。”
菲尼克斯指出事实:“你承担不起治疗他的代价,你的命只有一条,除了贝尔,还有很多需要你去治疗的心脏病患儿,你死了,他们就只能指望跟着你做了五台手术的斯奈德医院帮他们做手术,他们靠谱吗?”
秦追拿起软木:“我要给你缝了,伤口不大,我就不打麻药了,你要咬着这个吗?”
菲尼克斯看一眼自己的伤口,大拇指的长度而已:“不用。”
寅寅避开了他的问题,但没有关系,菲尼克斯想,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他就继续扑出去给寅寅做肉盾,多来几次,寅寅就会吃到教训了。
秦追拿出一枚制成胶囊的青霉素,加上阿司匹林,让少爷仔一起吃下去,再捏着持针器,迅速而细致地将绽开得鲜血淋漓的皮肉给缝合起来。
房内一时无声,屋外,院长大声喊着什么,保安们将医闹的男人提走,扭送警
局。
菲尼克斯又说:“你信不信,即使你在这件事里什么错都没有,之后舆论也会说,如果你没错,不会把一个看起来悲痛欲绝又老实温和的绅士逼到持枪来杀你。”
秦追想起后世有名的各路杀完人但依然成为老实的老实人们,又在菲尼克斯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笑起来:“你猜我在申城时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六人组是日日通感的,大家都知道秦追碰神经病的次数冠绝小伙伴,这种人他碰到过太多了,以至于此刻波澜不惊,如果菲尼克斯没有受伤,秦追甚至不会当一回事。
他在申城各路报纸骂他是摧心魔医的时候都照样一天六碗饭,上夜班时得加个夜宵呢。
菲尼克斯再次强调:“别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
秦追轻笑道:“正常人是防不了神经病的,我已经够小心啦,与其教训我这个受害者,不如让老实人和神经病们多看看书涨涨心理年龄,我看格里沙找瓦夏的主人借的那几本书就不错,好了。”
他欣赏着自己的缝合技术:“近期少吃点重口味的食物,结痂时也不要抓挠,加上我家的祛疤膏,就算留疤也不会明显的。”
菲尼克斯站起来:“我的行李箱还扔在一楼呢,里面有我的备用外套,待会得去看罗恩,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挨了一枪。”
“对了。”金发少年打开诊室大门,门外的喧闹人声与光一同涌入,他回身笑道:“我按照约定,在罗恩出院前赶回来了。”
秦追脱掉手套,嗯了一声,目光在他的金发上停留一瞬,以前都没发现,菲尔的金发被光一照,竟是亮得刺眼,如同真正的黄金般闪耀。
“罗恩正在复健,他每天都有锻炼,现在心脏没问题了,心肺功能上涨,他可以接受的运动量比以前大了不少,所以知惠专门为他制定了新的锻炼菜单。”
秦追和院长去警局录口供,直到中午才穿着白大褂回来,他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告诉菲尼克斯罗恩的近况。
菲尼克斯不解:“我还以为你会亲自管罗恩的锻炼事项呢。”
“知惠的水平够了。”秦追敲了敲病房门,推门进入,愣在原地。
罗恩的病房里,那张二合一的格里沙专用超大病床在小熊出院时已经被挪走,只剩下罗恩的病床和一张大大的书桌。
此刻,罗恩、知惠、露娜、格里沙一起在地上阳光满脸、笑嘻嘻地乱爬。
对,就是四肢着地的那种爬!
秦追失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知惠站起来拍拍手:“教罗恩锻炼身体啊,这是我师父你师伯卫盛炎教给我的锻炼法门,猴儿爬,对锻炼四肢力量还有心肺都很有好处的。”
其实这个动作和后世有名的鳄鱼爬一模一样,但因为它诞生在民国年间,又由侯狲子家的那口子发明,因此就被命名为猴儿爬。
卫盛炎发明了一系列对健身有益的动作,因此也被誉为华南练体大家,在武林中极有地位。
秦追闭了
闭眼,进屋、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我还是希望你们体谅一下瑞士医护的心情,他们见识少,要是进门时看到几个人满地乱爬,当心吓出个好歹来。”
菲尼克斯蹲着说道:“这个我也练过,感觉对腰好,我妈妈也喜欢,但我爸爸和泰德叔叔就从来不肯和我们一起练,说是不体面。”
秦追指着他:“你不许爬!真是的,罗恩今天出院,他爸妈下午来接,不是说趁他们过来之前,我们六个先找个地方合影吗?照相机呢?”
露娜一跃而起:“我带了,放阳台呢。”
秦追:“摄影地点呢?”
格里沙举手:“我找好了,离医院几百米,走过去就行了,在一棵枫树下,风景特别好。”
秦追:“那我们在外头吃午饭?”
知惠打了个响指:“我知道附近哪家饭店的味道最好。”
菲尼克斯打开怀表:“我们现在就能出发了,寅寅下午两点又要进手术间,我们要快点。”
少年们相视一笑,罗恩穿上外套,双臂一振,欢呼道:“出去玩喽!”
秦追微笑着看着他再无负担的背影,只有两秒,就面色一变:“走廊里不许跑跳!”
罗恩差点被他吓得栽地上。
日朗风清的日子里,知惠和罗恩拉着秦追一起寻找拍照的好角度。
格里沙说:“我们听到枪声了。”
菲尼克斯淡定道:“我知道瞒不过你们,但他不希望你们担心。”
格里沙:“唔,你受伤了?”
菲尼克斯:“原本躲得过去,但我想,如果我受伤的话,他会更心疼一点,以后再碰到类似的病人,也会多考虑一下。”
格里沙微微摇头:“你可以直接和他说这些事,而不是耍这种心眼。”
菲尼克斯:“如果你看到他被枪对着,你大概会做和我一样的事。”
格里沙陷入沉默。
露娜摆弄好相机,请一名好心路人帮忙拍摄,跑到小伙伴们身边。
他们都站在枫树下,秦追站在中间,左边是挽着胳膊的小妹知惠,右边是举起大拇指的罗恩,露娜跑到知惠身边,手搭在知惠的肩上,菲尼克斯和格里沙站在后排。
“好了吗?”
“好了。”
“三、二、一。”
咔嚓一声,将苏黎世在1916年7月10日的中午12:40的炽烈阳光、少年们洋溢着青春的笑脸都留在了胶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