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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追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侯盛元是想带他在申城这繁华锦绣之地定下来的。
不然这位前天下第一刀马旦不会到盛和武馆里挂职教习,卫盛炎也有意留他。
秦追还看到这哥俩相携去买海棠糕吃,师伯付钱师父吃,侯盛元吃得脸都鼓起来了,卫盛炎笑着站一边,手里捧着两杯饮子。
那日风很暖,民国街景如一副古典画报,如果师父师伯的脑门不是光秃秃的就更好了。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决心守三年孝,扛到1912年再说,肉的话,等守完一年就可以解禁了,反正他不想再剃头了。
过了些日子,连柳如珑和金子来都和他说,他们在上海一家戏院里搭了班,准备唱几场赚些银两。
国丧已经过完了,如今民间已恢复嫁娶,唱开口饭的重新开张,申城这边恢复得更早一些,梨园众人已能在此吃上饭了。
大人们用他们的方式告诉秦追——你可以在这安心成长一段日子。
秦追心中高兴,和曲思江坐在黄浦江畔一个小馄饨店里,坐着小马扎,耳畔是江水流动之声,听曲思江讲他和母亲的事。
“我生下来就只有娘,她也是汉女,豫南人,善彦叔叔给了她几千两银子,她就盘了家很小的店子,卖裹凉皮。”
曲思江比划着:“非常好吃,整条街就我们家生意最好,只是她后来得了乳岩,医生说治不好,洋大夫说她一直忍痛,忍到病很重了,做手术也治不好,只能吃止痛药,可那止痛药带瘾,她发现后,就卖了铺子,把我送到了盛和武馆,自己挑了个日子跳江里了。”
“我不会医术,但我会做凉皮,还会武功。”曲思江咧嘴一笑,“别看我这样,手头还有点钱,过几年我满十六岁,就在武馆边上买一个小院子,三十岁前我就走镖,专心攒钱,钱攒够了就娶媳妇。”
“我不在乎媳妇是满人汉人,漂不漂亮也不要紧,是个好人就行,我会对她好,我们生几个孩子,不能太多,不然养不过来,等老了身体不够强壮了,我就去开凉皮店。”
十一岁的小少年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得很好:“我要好好过这一辈子。”
“追弟,你呢?以后想怎么过?”
秦追喝着馄饨汤,笑了下:“我想做我阿玛那样的医生,传承他的医德与医术,然后尽可能活久一点,多走些地方,看看各处风光,这辈子起码要活到四十年后吧,我想,那个时候的太阳会比现在更温暖明亮,我看到那时的太阳,就去和我阿玛说一声,天亮了。”
曲思江茫然:“天本来就是亮的呀?”
秦追笑:“如今世道变化大,一年一个变化,几十年后肯定和现在不一样嘛。”
两个孩子聊了聊,了解了彼此,曲思江付了馄饨钱,领着秦追去吃生煎,两人吃了个十成饱,见秦追实在塞不进东西了,他才把秦追送回卫家。
秦追站在卫家门口,看着曲思江背影清瘦笔直,心中有点欣慰。
翌日,秦追花钱在申报的角落印了寻人启事。
【郎善贤,郎善佑,你们的大哥缺纸钱五十斤,看到消息,请速提纸钱来xx路。】
来申城一个月,秦追的两个便宜叔叔还不知道在哪呢,这年头找人也不方便,只能靠报纸了。
如此等了几日,秦追的臂力勉强达到侯盛元的要求,开始正式学青龙剑。
“点一炷香,双手伸直握住剑,手臂别动,只动手腕,去劈香上的烟。()”
秦追按侯盛元说的做,好奇道:“青龙剑是双手剑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侯盛元回道:“有单手的打法,也有双手的打法,我还创出一门反手的打法,双手剑在使的时候手臂不能直,但你现在是要先练腕力和眼力,诶,胳膊别弯啊。”
秦追练了一上午,觉得手腕酸麻,卫盛炎拿来药酒,给秦追搓了小手手:“今日追儿得多吃一个蛋,补补筋骨,练武的人一定要好好吃饭。”
他拍拍秦追的肚皮:“这儿可以吃得鼓起来,古代的将军们就都挺着个肚子,你别说,这类人都挺扛打的,我上回遇着闽南一位好手,好家伙,他两百多斤!我的拳力硬是进不去他的内腑,打了半天他都只有外伤没内伤。”
秦追:一般情况来说,脂包肌的扛伤能力会比体脂低的人强一点,但两百斤也太夸张了。
对秦追的教导,侯盛元和卫盛炎都很小心,尽量让秦追练他们的功夫的同时,也不落下家传武功。
卫盛炎看了看,发觉秦家功夫相当精妙,他偷偷和侯盛元说:“你说这孩子的母亲全力之下已能棍碎石砖,却还打不过她兄弟?那她兄弟要是真来找追儿的麻烦,咱哥俩得并肩子上了。”
侯盛元苦着脸:“不然我怎么找你呢?那小子绝对想不到我把孩子领南边来养,唉,我也是那几年让病给耽误了,不然我长剑在手,谁都不怕!”
卫盛炎肯定道:“就算这样,你也是华北这一辈最好的剑客。”
至于那战斗力疑似很恐怖的秦筑,在师兄弟眼中就是突然冒出来的大怪物。
秦追耳朵尖,听到两人的谈话,很是惊叹,我的猴狲师父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练剑是一门苦差事,但罗恩总能支援秦追一点甜。
这孩子好像天生有讨老年人和妇女同志喜欢的光环一样,现在已经能进阿尔伯特家里,和阿尔伯特先生的太太米列娃女士一起吃饼干了。
秦追:?
江湖传闻,米列娃女士若非恋爱脑发作时期成绩一落千丈,最后连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拿到,实际上她的成绩是比她的丈夫强的,而且在阿尔伯特研究各类课题时,她也协助丈夫做了很多数学方面的工作。
当然了,如今米列娃女士的恋爱脑似乎依然运作良好,她包揽家务,开了一家大学生旅馆补充家用,肚子里还揣了二胎。
罗恩很喜欢米列娃女士的小饼干,于是他连线秦追,是希望秦追帮米列娃女士把个脉,她有一个比六人组小两岁的大儿子,叫汉斯,二胎正在
()肚子里,罗恩很好奇这一胎是弟弟还是妹妹。
罗恩请求着:“我家的藏书你想看哪本都可以,亲爱的寅寅奇卡,诊费也可以攒到我成年后再支付。”
秦追给了罗恩一个脑蹦:“跟我不用谈钱,我疼爱七岁的你胜过金钱,罗尼。”
罗恩捂着脑门甜笑:“那我八岁以后,你还会这么疼爱我吗?”
秦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在你满十八岁以前,我都这么疼你。”
然后他顺手趁着米列娃给罗恩递小点心时摸了把她的脉。
秦追一顿,怎么不太好?
他找着机会又握住米列娃的手腕,顺口问了个中学数学问题吸引了米列娃的注意力,在她低着头温柔讲解题目时,秦追仔细探了她的脉搏。
米列娃怀了个男孩,但这个男孩并不健康,胎儿的脉强劲有力,在细微处却给秦追不对劲的感觉。
秦追两辈子都有极端敏锐的触觉,郎善彦也是如此,因此他们把脉时感觉和常人不同,记录在脉案里的文字也只有两父子彼此能看懂,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知。
这不是一个全然健康的胎儿,他有些问题,但秦追无法判断具体情况。
“您是不是偶尔会紧张?”秦追握住米列娃的手摇了摇,“放轻松些,米列娃阿姨,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心情好些。”
米列娃有些感动,她捧着罗恩的脸蛋叭叭亲了两口:“罗尼,我现在心情已经非常好了,因为你在这儿。”
“那就更好些吧。”秦追笑道,“您一定要放松,肚子里的弟弟才会更健康,不要太累了,好吗?闲着没事多看看书吧,你看书的时候看起来很快乐。”
米列娃一怔,再看过去,罗恩的目光还是清澈而单纯。
她下意识问:“你希望我多看书吗?”
罗恩不解,懵懂回道:“当然了,您的数学题讲的比阿尔伯特叔叔棒多了,他讲的我听不太懂。”
米列娃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提问,那就是为何罗恩能肯定地说她怀了个男孩,可罗恩只是个孩子,也许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她想得太多。
顺带一提,米列娃讲课水平比秦追高三的老师好,不愧是名留后世的天才,经她的讲解,秦追居然有一瞬间产生了区区数学不过如此的错觉。
秦追感叹,要是他读高三时能请米列娃天天开一小时的小灶,别说他卯足力气才能冲刺一把的211了,那两所top1他都敢想。
为了报答米列娃讲题的人情,秦追提醒罗恩,可以多陪陪米列娃,做些让她开心的事情。
他直白道:“这样等孩子出生后,她的心态大概能好点。”
罗恩听懂了秦追的意思,他悲伤地捂住嘴,善良柔软的心中升起对米列娃的心疼,可他也不能直接说出实情,只能憋住这个秘密。
秦追见他难受,捡起在脚边打滚的毛毛和砣砣。
摸狗吧,狗狗消去你一切烦恼。
管完罗恩,格里沙的舅舅那边
给秦追放了个大招。
不是谢尔盖舅舅猎熊时出了事,虽然熊爪锋利,且富含细菌,被熊挠一下不仅皮开肉绽,还有极高的伤口感染风险,但以秦追对谢尔盖的了解来看,谢尔盖和熊遇上,危险的是熊。
这一日格里沙上线的时候特别晚,他的弦在白天都占线,显示他处于忙碌中,差不多到晚上十一点,秦追和菲尼克斯将鲁宾斯基的唱片欣赏到末尾,准备和他、露娜道别时,格里沙的弦猛烈颤抖起来。
秦追立刻连弦,菲尼克斯和露娜也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格里沙穿着睡衣,蹲在自己的阁楼里小声说:“寅寅奇卡,出大事了,我舅舅去猎熊的时候救了两个人,我白天帮舅舅运他们回家,下午处理他们的伤势,用了你教的包扎方法,他们本来很好,甚至还能说话的,但是刚才他们发烧了,妈妈说我没用,赶我上来睡觉,但我很担心那两个人。”
秦追疑惑道:“你认识他们吗?”
格里沙点点头:“是,是我妈妈带我去第比利斯卖炸麻花时,总来光顾我们的书店老板伊万叔叔,和他的朋友达利亚,他们被通缉了,不能去山下的医院,只能躲进山里,如果舅舅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就死定了。”
秦追知道伊万叔叔是谁,那是个罕见的不酗酒的中年毛子,和谢尔盖关系很好,两人见面时会一起喝度数不高的葡萄酒,畅谈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
伊万人很好,他允许学生们免费翻他书店里的书,只要不损坏书页,也允许格里沙在他的店里泡一下午(其实看书的是秦追),谢尔盖和奥尔加送秦追的《涅朵奇卡》就是在伊万的书店里买的。
秦追撸袖子:“下楼,我给他们看看。”
格里沙打开阁楼地板上的活动门,沿着梯子爬下去,小跑到客厅。
此时的高加索山脉正处于晚上七点,屋子外风声呼呼,在山峦树林中回荡,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呜呜声。
奥尔加看到孩子下楼,招了招手:“饿吗?”
格里沙回道:“不饿。”
波波蹭了过来,秦追摸了两把高加索牧羊犬厚实的毛:“波波,我不能陪你玩,而且你要离客厅远些,降低病人的感染风险。”
大狗狗娇娇地嘤嘤两声,乖巧地跑到角落的狗窝里,蜷缩其中,不再靠近病人。
秦追去拿烧开的水洗了洗手,又用烈酒擦手,蹲在病人身边探查伤口,为他们把脉。
伊万的伤势轻一些,只是手臂受伤,伤口已经有轻微炎症,闭着眼睛,脸颊涨红。
他旁边的达利亚是个青年,肚子上被熊来了一下狠的,已皮开肉绽,锁骨处有枪|伤,感染得比伊万严重得多,他也在发高烧,但脸已经很白了,失血不少。
“子弹取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不会。”
秦追判断:“要用刀割掉达利亚的腐肉再缝合,他们需要药。”
谢尔盖舅舅沉声道:“什么药?”
秦追报了个
山里面最好找、谢尔盖也认识的药草。
“蒲公英。”
蒲公英广泛分布于北半球。
谢尔盖立时穿上外衣,提着枪:“我去外面找。”
奥尔加道:“家里有热水和烈酒,碘伏还有两瓶,羊肠线剩得不多的,是你给羊做剖腹产时剩下的,刀子只有水果刀,就是你剖羊那把,我磨得很锋利。”
在他们送了《涅朵奇卡》后,秦追帮他们救了一只难产的母羊。
秦追对奥尔加说:“请再调一盆盐水。”
奥尔加亲了秦追一口,起身去搬器具。
秦追也不管麻不麻醉的问题了,让奥尔加摁住达利亚,提刀开始削肉,用碘伏对伤口进行再消毒,达利亚疼得一抽一抽的,但奥尔加是个比他高壮一圈的人,因此达利亚昏迷中的挣扎没能撼动奥尔加分毫。
秦追尽快加快清洗消毒伤口的进度,缝合时也是使劲加速。
处理完腹部伤处,又有肩部枪|伤。
秦追:“奥尔加妈妈,帮我擦汗。”
奥尔加拿起毛巾,整个盖儿子脸上,轻柔地将他整张脸擦了一遍,反正汗是没了。
秦追拿起镊子,开始往达利亚的肩部伤口里探。
说来惭愧,他在黑诊所黑医们无聊时举办的取子|弹大赛中只拿了第二名,输给了他的医术师傅老头子。
好在他的技术救眼前这个毛子是够了,啧,离血管好近啊,要是不小心的高压,眼前的毛子青年就要失血过多升天了。
格里沙屏息凝神,将秦追救人的动作记在心里。
叮。
子弹落在盘子里,秦追松了口气,开始消毒缝合。
等谢尔盖风尘仆仆带着一堆蒲公英回来,秦追就将其捣碎敷在伤者患处,然后拿烈酒给这两人擦身降温。
“注意保暖,给他们喝水,伤口清洁,我明天来采药。”秦追呼了口气,缺医少药的环境下,处理到这一步是他的极限了。
高加索山脉夜晚危险得很,采药让患者煎服、熏洗伤口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谢尔盖舅舅今天也累得够呛,他看着两人,说道:“他们伤好了还是会下山,也许以后我们要救他们很多次,也可能没下次了。”
秦追一听,有些了悟,他握住谢尔盖舅舅的手:“能救一次是一次,你们随时可以叫我。”
谢尔盖舅舅十分感动,对秦追发动了大招,窒息熊抱。
秦追: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