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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左耳

作者:菌行字数:4545更新:2024-07-12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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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寅,我的阿玛尼耳朵不好了。”

让一个孩子愿意付出头疼一整天作为代价,也要强行通感的原因,是她的妈妈病了。

狭小的房屋里,知惠侧躺在被褥中,眼角带泪,神情担忧。

郎追看了看她的面色:“你这边不能请医生吗?”

知惠:“不行的,妈妈说她的病不祥,不能让人知道。”

德姬在后院中本就艰难,有头疼脑热时,不仅主母不会为她延医问药,连男主人也会嫌弃她扫兴,为了女儿,德姬已习惯忍耐。

甚至于当德姬出现听力问题时,都没有知惠以外的人发现。

她是这座院落的隐形人,夫人和奴仆不爱搭理,丈夫也极少在言语上和她有所交流。

郎追知道她们困难,也不多言,直接问:“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的?两边耳朵都听不见了?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知惠将母亲的事记得很清楚:“从十天前开始,我站在妈妈左边说话时,她会听不清,她总是不开心,也睡不好,她总是忘不了被倭寇抢走的日子,经常做噩梦。”

郎追心里记着,夜寐不安,多梦,情绪不舒。

知惠道:“妈妈生我以前流过一次产,会和那个有关系吗?”

什么?

郎追在心里用英俄泰二国语言骂了当初劫走德姬的倭寇,斟酌着说道:“不好说呢,但你都二岁了,应该关系不大。”

知惠补充道:“她会头痛,后脑勺和脖子,还有揉左边的额头。”

小姑娘用手比划着母亲常揉的痛处。

郎追:左颞部、颈椎都有不适,怀疑偏头痛和肩颈肌肉紧张,不确定是否是颈椎病。

“还有呢,吃饭和大便、小便正常吗?”

知惠道:“妈妈吃饭时总是没胃口,但她会强迫自己吃东西让我放心,上厕所是正常的,我跟到茅房看了。”

连上厕所的隐私都无了,德姬妈妈这都不收拾孩子的吗?

郎追震撼于德姬宠女儿的力度:“我要知道她舌苔的颜色,还有把脉,等明天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知惠也开始觉得头痛了,她听话地将自己的弦收起来,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快些睡着。

郎追捂着头,也有点头疼了:“情绪不舒能导致的疾病很多啊。”

远的不说,就说月红招,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刀马旦出身,一身锻炼出来的扎实肌肉,结果得了肺癌。

郎追在心里回忆了不少情绪引发的疾病,小到痤疮和口腔溃疡,大到各种癌症。

德姬才十九岁,正是人体最巅峰的阶段,不至于得太严重的大病吧。

第二日,知惠找机会呼唤了郎追,郎追才上线,便听见一阵悠扬的歌声。

“白白的,桔梗哟,长满山野……”

这是在朝国民间传承多年的民谣,德姬抱着女儿在屋子里转着圈圈。

追借着知惠的双眼,看到了德姬的舌头。

舌质红,舌苔薄黄。

知惠的手一直握在妈妈的手腕上,郎追通过她的手指,感知到了德姬的脉。

虽然运动中的脉象并不准确,但……脉弦滑,这意味着脾失健运,气血不足,肝阳上亢。

“知惠,问她有没有耳鸣,两边耳朵都要问。”

“妈妈的耳朵会听到虫子叫吗?左边叫还是右边叫?”

德姬的动作停住,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随即露出甜甜的笑:“妈妈的耳朵没有叫哦,知惠的耳朵叫了吗?”

她放下女儿,在手上哈了口气,在知惠腋下咯叽咯叽,知惠尖叫一声,开始在母亲手下打滚狂笑。

郎追被通感传递过来的痒惊到下线。

这下两个小朋友都肯定了一件事,德姬一定有耳鸣!不然不会这么努力地在女儿面前遮掩。

郎追都想劝德姬了:少女啊,别瞒了,你姑娘什么都看出来了。

随后知惠又在郎追的指挥下进行了一系列德姬眼中的迷惑行为。

包括在她的身体两侧发出音量不等的噪音,还在她午睡时在她的脚、小腿又划又捏。

德姬无奈,这孩子平时都很乖巧,今日却捣蛋个没完,是太无聊了吗?

如此一想,德姬发现女儿确实没什么事做,干脆将捣蛋的女儿往怀里一揽,用了点力拍拍小屁股:“不吵了,睡觉,等你醒了就教你跳舞。”

知惠悄悄撇嘴,她才不喜欢跳舞呢。

郎追则继续记录,右耳听力正常,左耳中度听力受损,不把声音提高到40分贝以上就听不清。

没有病理反射。

当一个人中枢神经系统受损时,神经反射也会出问题,比如巴彬斯基征,奥本海姆征等,这些都可以在查体时测试出来,一旦检测呈阳性,就可以直接转送神经科了。

1905年没什么治疗神经疾病的法子,德姬没这方面的问题真是太好了。

郎追运用着自己的知识判断德姬的症状:“看起来像肝郁化火,以致气逆,气血失和,耳窍闭塞。”

等等,耳朵的病和肝也能扯一块吗?郎追将自己上辈子的知识和这辈子的对照,重复回忆德姬的状态,纠结好一阵,才得出勉强逻辑自洽的诊断结果——是长久”情绪压抑导致耳部经络痹阻了吧,也算抑郁的别样呈现了。

那治疗方案就是以疏通经络,清肝泄火为主了。

郎追挠着头开始开方,柴胡,菊花,甘草……白术也加吧,还有夏枯草,也不知道那边的药房有没有他需要的药材。

总共十二味药,郎追又斟酌着对药量进行加减,写出来的方子不是前人留下的任何一个方子,但每一味都是针对德姬的病症。

然后郎追又开了一张助眠的方子,他问知惠:“有钱吗?”没钱的话药方还得改,到时候郎追看看能不能去找地方挖草药,给知惠节省治疗成本。

知惠肯定道:“有,阿

玛尼出嫁时把她的阿玛尼传的嫁妆都带过来了,是一个五十亩地的小庄子,每年产出够我们嚼用。”()

别看她家世代中人,但凭着勤俭和代代向两班贵族献女,也是攒了点家业的,不然德姬拿什么养知惠?南家家主只给了知惠姓氏,确保她们家有个名义上的男主人,不至于让那个庄子被其他贵族抢走,可不会负担知惠的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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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追:失敬了,忘了您也是地主出身。

德姬不算富有,但有足够生存的钱,只是她作为女性难以在当前的朝国独立生存,嫁给现在的丈夫,一是为了是给女儿一个出身,二就是保护自己的财产。

通感五人组里就郎追和格里沙没有土地需要继承了,但郎追以后要接班济和堂,格里沙也要继承他舅舅的深山房屋、卡巴金马、几十只羊。

郎追猜测,正是大家家里有还算不错的经济基础,才让他们有足够的营养来发育“弦”这种额外的器官。

弦使用过度后,孩子们都会感到疲劳和头疼,睡眠和补充碳水、糖分可以缓解,格里沙是吃得好以后通感能力加强的,相对瘦弱矮小、肉蛋奶碳水摄入少一些的知惠却花了更久,才将通感时间延长到15分钟,郎追推测,这可能说明弦也是一种“器官”,它也需要营养发育。

郎追思来想去,等郎善彦回家时就凑过去问:“阿玛,情绪能让人生病是不是?”

郎善彦立刻回道:“是,所以咱们一定要有豁达的心胸,遇事不和小人计较,方是长寿之道……”

郎追耐心听完他的养生教育,又问:“肝郁可会有碍五官?”

郎善彦:“肯定会!”

郎追:“那你见过心里难过到耳朵听不见的人吗?”

郎善彦开始回想病例:“嗯,耳聋比较少,头痛耳鸣比较多,耳出问题,头也跑不了,它们是连着的,你见着这样的病人了?”

郎追:“没,我今天没出门。”

他今天只是和格里沙看猞猁追杀山羊,还在谢尔盖舅舅的看护下近距离摸了摸小猞猁的耳朵而已。

吸猫,还是野生的劲大。

郎善彦却来了兴致,拉着郎追细细教导:“但凡耳窍有碍,便是经脉封堵,得通窍,因而要在听宫、听会、太冲二穴施针,此二穴位于何处?”

郎追坐好,用手指将二穴依次点出。

“没错,待施针时你要注意,绝不可用平补平泄的针法,需用捻转泄法。”

他握住郎追的手,教他使捻转泻法时指尖如何发力,如何用肌肤感受那经脉深处幽微的变化。

“阿玛白日劳累,因而手腕经脉不那么通畅,你且用针体会,再用针法疏通。”

郎善彦亲身上阵,让郎追拿自己练招:“儿啊,这可是曲家针的看门功夫,需要手感细妙到巅毫者方可修行,你祖父都没学会,你要是学会了,日后起码于针灸一道能压他一头。”

抛开人品不论,郎世才医术极高,在京中素有“郎神针”的名号,郎善彦说郎追能超越

()郎世才,可见有多看好自家崽。

郎追努力感受着,发觉手感确实有很微妙的不同,但这种不同太小了,要感受出来,只能靠一样东西——天赋。

而且若是手感如此敏锐,那在割肿瘤时肯定也事半功倍,郎追前世就手感极好,触诊时比老头子更准确,做手术也上手快,尤其肿瘤只要定位得好,基本都能切干净,复发率低,得过不少大佬好评。

郎追对这一世的手感抱有期待,但是低头一看自己还带着肉窝窝的手……罢了罢了,现在他还是努力长大吧。

郎追追问阿玛:“那在捻完这二个穴位后,翳风穴、中渚穴、太溪穴要灸吗?()”

“当然要。?()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郎善彦补充:“还有丝竹空穴。”

询问过专家小郎,小小郎发现两人的治疗方案一致,那小小郎就勇敢的上了。

深夜,郎追拿着知惠能找到的最细的针,用烈酒细细消毒。

知惠还是很担心:“欧巴,我说找大夫要了药方,找帮厨的贵九买了药,阿玛尼还能信,汤药她也喝下去了,但是她深夜被我们拿针刺醒的话,该怎么解释啊?”

郎追安慰:“放心,只要扎准穴位,她是不会痛的。”

知惠:“那万一你没扎准呢?”

郎追指了下她的手掌:“不会的,你就没痛啊。”

知惠低头一看,看到一根稳稳扎上头的针,发出人类幼崽受到惊吓的声音:“呱!”

“这是四缝穴,对你的脾胃好。”郎追收起针,“其实有助眠汤药在,等她睡熟了偷偷扎还是可以的吧,当然被发现的风险肯定是有,你觉得不行的话,那我就用药慢慢给她调,你决定吧。”

德姬是知惠的妈妈,有些决定只能她做,无论她怎么想,寅寅欧巴都会尽可能支持她。

谁叫他是知惠现在唯一指望得上的成年人呢。

知惠揉着脸蛋严肃思考几秒:“针灸效果更好吗?”

郎追:“经脉方面的问题的话,根据我在济和堂陪阿玛坐诊的经验来看,针灸很管用,我阿玛用针灸治好过不少耳鸣。”

知惠一拍地板,很有魄力地说:“那就针灸吧,阿玛尼要是醒了,后果也是我来承担!”

以二岁幼儿来说,这孩子的决断力和担当真是惊人。

郎追和知惠一起偷偷溜出屋子。

今日南家主人在教坊与其他官员喝酒,德姬得以休息。

郎追轻轻推开她的卧室门,像蚕宝宝一样轻柔地爬进屋子里。

助眠汤药效果很好,德姬睡得很沉。

郎追点燃烛火,和知惠对视一眼,开始借着细微的火光,用手指触感寻找德姬的穴位。

知惠屏息凝神,紧张的情绪沿着她绷紧的弦传到郎追的大脑中,他安慰着:“没事的,我拿阿玛练习过了,不会扎歪的。”

知惠缓缓点头,目光一直落在德姬脸上。

事前准备得足够充分,让这场针灸进行得无波无澜。

要郎追说,就是一点意外也没发生,顺利得不可思议。

待最后一根针被收起来,郎追小声告诉知惠:“我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明天你要观察你妈妈的表现,然后告诉我哦,行的话我们就灸七天试试。”

知惠郑重回道:“好的,对了,欧巴你放心,虽然现在我还小,但是等我长大,我就会托人把诊费送给你。”

郎追从没指望过从小朋友那收钱,但知惠一番好意,他就先应着:“好,我等着你。”

知惠再次说:“谢谢你,寅寅欧巴。”

两人的通感时间用得差不多了,郎追下线睡觉。

知惠低头看着德姬的睡颜,亲了亲她的脸,暗暗发誓:阿玛尼,知惠一定会治好你的,你要健健康康哦。

小姑娘吹熄蜡烛,带着针悄悄离开。

等她离开,德姬睁开眼,翻了个身侧躺着,揉着自己被针扎过却没有流血的部位,残余的酸麻还在那些被灸过的位置停留。

德姬轻轻呢喃知惠对空气说的那些话。

“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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