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的位置极好,可以毫无阻挡地看见窗外柔和的夕阳。
过去近一个月时间里,她们也会互相分享今天遇到的天气,但两个小时的时差之下,方逾的落日总是要早一些。
那会儿谈云舒就会说“我们可以看两次落日”,以此来消解着彼此的难耐。
现在终于处于同一片黄昏之下,远方就是层次分明的霞光,明明一切都很好,没有时差,没有距离,想念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可她们之间的氛围却僵了起来,欣赏的心情也自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逾抿紧了唇,她看着谈云舒眼里碎金一样的光圈,没有躲开对视。
只是呼吸有些困难起来。
毫无疑问,谈云舒质问的口吻并不激烈,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可还是让她感到极其难受。
因为她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但预料是一回事,真当面对着,又是另一回事。
大概沉寂了好几分钟,方逾的双唇才艰难地动了动,她努力冷静地道:“你那么期待着跟我再见,我不想让你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又想着分开的事情,我想让你多高兴一点,谈云舒。”
“那现在被你通知的我呢?你有想过现在的我是什么心情吗?”谈云舒的眼眶又红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现在是六点半,你告诉我你凌晨两点的航班,你怎么不在十点钟要去机场的时候通知我?这样我还能再多高兴三个小时。”
方逾半跪着过去抱住她,音量很低:“对不起……”
谈云舒的双臂垂在两侧,没有像之前那样立马就抬起来回抱着,她看向窗外的落日,语气有了起伏:“我觉得最重要的缘由不是这个,而是你认为我不会支持你再在澳洲待那一个半月,因为我的想念带给你压力,是吗?你刚刚还说我那么期待着跟你再见,一切都是因为我。”
方逾立马否认:“我没有这么想,谈云舒。”
“不,你就有这么想。”
“我真的没有。”方逾松开双臂,再度看向她的眼睛,鼻尖也泛起酸意,“你为什么要误会我?你这样想让我觉得很难受。”
“被你通知的我就不难受吗?”
“在看见你拉着小行李箱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一点,我又安慰自己,万一你是想着让同事们帮你把别的行李带回去,你只是着急着见到我……但到头来,我就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电话里告诉你的话,你伤心难过我根本抱不到你,现在我起码可以抱着你,谈云舒。”
方逾说完,无力地往后坐了下来,倔强地不让眼泪往下落。
她别开目光,眼眶里的泪水有了落日的倒影,她呼出一口气,又说:“我阻止不了你的想法,你想误会就误会吧。”
“难道这样的消息之下,伤心难过的就我一个?”谈云舒再次深吸一口气,出口的语气又不自觉地软了些,“还有,我就不会心疼你往返加起来超三四十个小时的航班吗?方逾。
”
方逾皱皱鼻子,说不出话来。
不是天天都有京城和悉尼往返的航班,她回来这趟中途还在别的城市中转,耗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到,凌晨两点的那趟倒是直飞,也要十个小时以上。
气氛似乎有所缓和,没有那么僵持着。
谈云舒挨着方逾坐下,她睨向方逾的侧脸,手指一点一点地靠近,直到又牵住方逾的手,将方逾牢牢抓着。
下一秒,她的双唇轻启,问:“不是说要抱我吗?怎么就抱这么一会儿。”
“……”
方逾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晶莹又滚烫,她看着谈云舒,低声问:“谈云舒,你为什么要误会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她又没能忍住地凑近,抱紧了谈云舒,鼻音很浓郁,“现在才通知你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只是想着当面告诉你,这样我也好安慰你说没关系,同时也安慰自己,一个半月而已……而且我一定要回来一次,澳洲现在太冷了,冷到我有些记不住你的体温,三四十小时的航班又如何,我不在意,我只想见到你,谈云舒,我想听你当面跟我说话,想跟你拥抱接吻,想看着你戴上我给你买的澳白珍珠,我很贪心,想的有很多很多,只是时间有限,有些事情注定要等我下次回来再做,但你不能误会我,我从没有那样想过。”
谈云舒爱怜地抱着她,听她讲这些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跟着碎掉,哑声说:“对不起,方逾,我不该那样揣测你,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跟我商量,这样你可以听见我最直接的支持,因为我知道事业对于一个人而言很重要,如果我没有事业心,我也不会走到今天,所以我会理解你也会支持你。反正只要你转头,我一定在你身后。”
“我不想被你通知,不想做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不想游离在你的世界之外,方逾。”
连着三个“不想”,方逾泪眼朦胧地又看向她的眼睛,脑袋点了点:“好,我知道了。”
谈云舒又抬起手来给她抹眼泪,心疼地道:“怎么哭成这样,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
“有点。”
“你都说‘有点’了,那肯定就不只是有点,就跟之前你的脚伤明明很痛,你也只是说还好一样。”
方逾抓住她的手,用脸颊去蹭着她柔软温暖的掌心,没有否认她的说法。
但方逾没说的是,最大的压力不是来自于工作,而是来自于那块她至今没拆的表,她每天光是看着都觉得艰难,现在不再那么天真的她,要怎么努力才能够得着这块表?
谈云舒又撑着另一只手过去亲了亲她的嘴唇,将她的失神也给亲走了。
谈云舒轻声问:“那现在记住我的体温了吗?”
“……记住了。”
怎么记不住,从回来洗完澡到睡午觉之前,两人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其他时候就没停过,就好像将所有的想念和对未来的压力都释放在了这一天。
谈云舒衔住她的唇,眼里起了笑意,纠正道:“不,你没记住。”
两人才吵完架(),??捫?卭?葶???
?????拏????????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很显然,现在也不是合适提出阶级差距的机会。
她不想跟谈云舒再吵一架。
只是她难免在情动之时不止一次地确认谈云舒对自己的爱意,她低眼看着在自己身下咬着唇的谈云舒,用指尖将谈云舒的嘴唇顶开,又忍不住地去问:“谈云舒,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是……”
“只喜欢我是真的吗?”
“是……”
谈云舒迷蒙地睁眼跟方逾对视,她的舌面正贴着方逾的手指,讲起话来都有些含糊,而方逾的另一只手正在别的地方控制着她的节奏,正在故意磨着她。
方逾就这样问了好几次,仿佛这样可以将她内心的不安与焦躁抚平一些。
到后面她自己躺下来,侧翻过谈云舒,让谈云舒的气息附在自己的耳根处,她的一只腿架在中间,就着谈云舒好听沁耳轻//吟,只觉得心里被填得很满。
最后,她的掌心全是黏腻,她的手指能感受到谈云舒的收缩与颤抖。
方逾慢慢地抽离自己的手指,又偏过头去亲着谈云舒薄薄的眼皮:“那你呢?记住我的体温了吗?”
谈云舒没回答,跟她又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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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说如果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的话,不如试试平板支撑,这样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了。
可惜方逾和谈云舒在床上再怎么做“平板支撑”,时间也不会慢下一点。
夜间十点半,秋风没什么燥意。
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谈云舒的眉眼有些耷着,她还是叫了远叔来开车,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跟方逾在后座聊天。
这个时间去机场的车辆不算多,一路畅通。
远叔算着时间和距离,没有开多快,他心无旁骛,绝不去关注老板的动静。
但实际上后座的两个人也没什么动静,只是脑袋靠在一起玩着手指,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没人去在意。
光影在她们的脸上掠过,忽明忽暗,轮廓时而真切时而模糊。
谈云舒很喜欢方逾的手。
嗯,六年前六年后都是这双手让她在多个日夜里犹如坠落云端,指骨比自己的硬一些,指甲修剪得永远干净圆润,牵着的时候没有那么柔软,但却很有安全感真实感。
她安静着,一会儿挠下方逾的掌心,一会儿又用指尖去磨方逾的手指。
方逾斜睨她两眼,含笑着由着她去了。
只不过路程过半的时候,谈云舒收了手,沉沉地叹息一声,说:“但一个半月还是好难熬,方逾。”
“嗯……是的,但当我回来的时候,你的生日也快了。”
谈云舒望着窗外的夜景,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说:“我以前并不爱过生日。”
“不爱过生日还发那么多朋友圈。”
“交际所需。”
()“那为什么不爱过?”方逾扣着她的手,柔声问。
“四岁那年,我舔了下切蛋糕刀上的奶油和面包,就被我妈妈批评教育,让我去那间窄小的书房里面壁思过。”她眨眨眼,回忆起来,“那会儿对生日的概念不就是可以开开心心吃蛋糕吗?但我那天被罚站了很久,还向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是十一点还是十二点我记不太清,只记得那一天都快过去了,我才吃到那一口生日蛋糕。”
“所以我不爱过生日,因为生日当天的我也并不自由自在,尤其是在进了谈家以后,我的生日上出现很多人,我也要更优雅,吃东西要细嚼慢咽,蛋糕切刀上的奶油和面包,我再也不会去舔。”
“长大以后,过生日可以让我认识更多对我有利的人,哪怕我觉得很无趣,但为了应付家里人,我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和那些人打好关系,久而久之,我的生日好像成了那些人眼里的重要时间点,他们并不是想跟我过生日,都另有目的,好像成了什么商务交流日。”
谈云舒说到这里陷入了沉默。
轿车正在穿越隧道,方逾转头,看着昏黄的光影在她的脸上跃动,不由得问:“那现在呢?还需要这样吗?”
“不需要了。”谈云舒回过神来,“我刚刚只是在想,我记忆里跟‘美好’搭边的东西真少。”
方逾的双唇翕动:“那今年生日可以只和我过吗?”
“我本来就这么想的。”
谈云舒笑了下,摸到方逾的手腕,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但是方逾,为什么你一直没戴那块表?是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