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瑞不是会计出身,没有人教,真的看不懂账本。何况还是古代没有标点符号的账本。
她之所以现在敢向何叔摊牌,也是因为她知道,经此一役后,何叔应该不会再针对她了。
何叔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料,只是吃惊了一会便哑然失笑。何叔做了这么久的账房先生,对做账一事信手拈来。不到一个晚上的功夫,苏雪瑞就学会了。
但让她惆怅的是,因为旱灾的缘故,售价过高的马记菜品销量一路下跌,连平时销量稳健的酒也没人喝了。
苏雪瑞略想一想就明白了,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没有粮食酿酒,酒的价格就高,价格飞涨,百姓就买不起了,他们也不可能为了喝酒不吃饭,所以酒的销量也十分惨淡。
旱灾害死人!
苏雪瑞不由感慨。
之前虽然她因为意见不和与冷铭拌了两句嘴,但是有一句话她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她也在想办法赈灾。
冷铭提醒了她,与其想办法搜刮流离失所的百姓,还不如先解决旱灾的问题,让大家先富起来,这样马记就不必降价了,甚至价格还能往上翻两番。
但如何赈灾……苏雪瑞现在还真没主意。
第二天,苏雪瑞才到镇子上,忽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从自己身边经过。也是用刻着云纹的红柚木做的车身,也悬挂着牛角和金铃铛的装饰,华盖下面还坠着珍珠流苏,奢华极了。
苏雪瑞第一反应就是李当归已经回来,喜不自胜,一路追着马车跑。
马车在马记外面停下,很快,李当归先行下了车。
虽然只有一个月没见,但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当初那副村土的打扮了。
他头顶的发用一根镶金的和田玉簪固定着,身穿绣着飞鹤与祥云图案的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玄色的革带,佩戴着翡翠如意雕,和一个缠金丝绣制的香囊。他的左手佩戴着南红玛瑙珠,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冰飘玉扳指。
他的眉眼很淡然,仿佛这一身华丽的装饰与他浑然天成,让人觉不出一丝的俗气来。
他这副模样,比初见更让人有惊艳的感觉。
苏雪瑞原来想上前和他打招呼,不知道为什么,又下意识后退。她有些懊恼地搓了搓因为装货和赶车弄得脏兮兮的手。
她也没想到李当归会今天回来,早知道她换一身漂亮衣裳了,虽然她再漂亮的衣裳在李当归的衬托下,可能都会黯然失色。
李当归下了车之后,没有马上进马记。他又等了一会,马车上另外一个人才慢悠悠地下车。
她先是等车夫掀起帘子,才伸手让车夫扶着,那手的肌肤跟荔枝一样白皙,上面也戴着一串松石绿翡翠如意珠,接着,她人也从车里出来了。
她头戴一顶帷帽,遮住了绝色的容颜,穿一身芽绿色的纱裙,一双嵌着珠宝的月白色绣花鞋,周身环佩玲珑,一步一生莲。李当归的装饰和她相比,反倒显得过于素雅。
车夫本想扶着她下车,谁知道她忽然嫌弃地打开了车夫的手,对李当归撒娇说:“当归哥哥,你抱我下来吧。我这颠簸一路,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么大个人还要抱,说是因为没力谁信呢?她一出现,苏雪瑞就死死盯着她了。
虽然苏雪瑞不想承认,但李当归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宛如绝配。
她是谁?为什么李当归要和她一起回来?他不是说这次回来,是为了迎娶自己吗?
许多的问题一下子涌入了苏雪瑞都脑海中,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烦躁不安。
李当归无视了女子的请求,淡淡说:“车夫的力气比我大,你让他抱吧。”
女子顿时柳眉倒竖:“他那样的粗人,一双手上全是老茧子,我怎么能让他抱,他会把我的皮肤蹭伤的!”
李当归从善如流地让小二从店里取出一张椅子和一张凳子,摆在女子面前:“既然如此,你先踩着椅子,再踩着凳子下来。如果你真的连路也走不了,不如先回客栈休息,若是你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没办法和伯父交代。”
“你就不能抱我下来吗?”女子看着椅子和凳子,又忍不住撒娇。
李当归言简意赅:“小姝,男女授受不亲。”
胡姝是李当归的青梅竹马,她父亲乃当朝太医院院判胡柳风,这次奉命和三皇子杨诚到青州赈灾,胡姝得知李当归也要来,死乞白赖地要跟着。
她可不是吃饱了撑着,因为她听说李当归单方面拒绝了父亲与李家联姻的要求,执意要迎娶一个乡下丫头。
她简直不敢置信!
明明李当归失踪之前,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好,为什么他回来以后,忽然说要娶别的女人?
她想,一定是李当归和自己分开太久了,被那女人蛊惑,所以她要亲自来看看那女人到底什么模样,又有何魔力,能把自己比下去。
胡姝还是选择了踩椅子,但她却故意踏空一脚,“哎哟”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
就在她以为李当归会出手相助时,李当归推了一把车夫。车夫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公主抱把胡姝抱在怀里,两人一起在马记门口滚了滚才停下身子。
车夫诚惶诚恐,连忙跪下说:“小姐没事吧?”
胡姝气得踹了他一脚:“蠢驴,谁让你多管闲事!”
李当归作壁上观,等胡姝进门以后,才扶起车夫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这是给你的小费。”他足足塞了一锭银子,车夫更加惶恐,“这点小伤不碍事,大人折煞我了。”
李当归淡淡说:“既然给你,你就收着。去吧。”
车夫不由千恩万谢,一个劲给李当归磕头。
一道目光忽然映入李当归眼帘,但很快又消失了。李当归抬眸环顾四周,忽然心下一惊。难道是苏雪瑞?
可他又看了会,还是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