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脂鬼就要跳出窗外,陈夫人连忙叫道:慢着,能否请那位仙神出面相见?
脂鬼回过神来,道:夫人是想要为大王求情吗?
陈夫人道:大王将我送到人间,本就有我的过错,我愿意代大王受过,只求对大王网开一面。
脂鬼看着陈夫人,道:夫人,他不会见你。
为什么?
脂鬼转身消失在风里,细小的声音微不可查:此为非常手段。
陈夫人追了一步,到了窗前便停了下来。
她已经想明白了。
对吴王弄法,这是非常手段,并非堂皇正道,所以才用得上他们,要借他们的手做事。
倘若见了面,那就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陈夫人心中发冷,喃喃道:若不是因为非常之策,我们只怕根本不会被放在眼里。
她并不是觉得不平,而是在后怕。
脂鬼来去匆匆,石城大王似有所觉,似无所觉。
老和尚微微睁开眼皮,仔细感应了一下,道了声:怪哉。便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继续假寐了。
第二日,陈夫人便返回了王府。给老王妃献上佛经,便引得老王妃开怀,赏赐了一个镯子。
而后便将那符咒藏在枕头下,亲自做了羹汤给吴王送去,表述了相思之情。
正巧碰到临川王来禀报鸱鸮馆的事情,母子二人在殿前打过照面,临川王脸上便露出笑来。
陈夫人能听他的话为他考虑,讨吴王欢心,便叫他心中满意。
只是陈夫人看着他,却觉得有几分陌生,母子对视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临川王向吴王禀报了近日的收获,把马庆吉从中隐去,只说招来了多少左道旁门,有哪些可堪一用。
吴王自然大喜,若是鬼神庇佑,自然无往不利。
但如今失了鬼神襄助,便往往生出麻烦来。似寻常的妖邪之事还能寻求重明馆的修行人襄助,但那些不好见光的手段,就只能通过鸱鸮馆来做。
其实人间争龙,本就无需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奈何吴王积蓄不够,底蕴不足,才需要这些盘外招来补充。
他略微勉励了临川王几句。
临川王稍有得意却并不显露,而是提起近日陈夫人思念吴王,心情不佳,希望吴王能抽出时间来陪陪陈夫人。
吴王笑了起来:你倒有几分孝心。
当天夜里,吴王便宿在了陈夫人处。
陈夫人精心准备,房里燃着挑动情欲的香料,极尽温柔与手段,把吴王哄得精疲力竭,睡死了过去。
等他睡死,陈夫人将自己的头发与吴王的头发系在一处,双手握住吴王的手,又借着吴王枕头下压着的符咒,终于以压胜之法将吴王引入梦境。
那符咒化作灵光,借着陈夫人的手钻进了吴王的体内。
陈夫人见作法功成,心中忐忑不安,但见吴王眼皮下眼珠不断跳动,却无法探知到吴王到底在做什么梦。
吴王只在迷梦之间,忽然听见门外号泣之声,有人不断唤道:吴王!
吴王何在!
吴王恍惚间只见了五个高大的鬼神之影飘在门外,金银铜铁等各色华光犹如薄暮残光,照得阴惨惨、凄厉厉。
吴王心惊肉跳,他认得这五个鬼神,分明是上方山的五通神。
这五通神不是已经被除去了吗?怎么阴魂不散?
那五通神叫道:吴王,我等助你夺取江南,冒犯天律而死,你还不兑现承诺,供奉我等为护国真神,助我等重生?
吴王!速速供奉我等!
休要迟疑!
助我重生!
重生!
那五通神的冤魂号叫不休,吴王不敢作答,听得汗流浃背,浑身发寒,终于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怎么,王爷?陈夫人坐起身来,关切地看着吴王。
吴王抹去了额上的冷汗,道:许是魇着了。
陈夫人帮他擦着汗,道:天色尚早,王爷还是多休息一会吧。
吴王摇了摇头,道:已经不早了,我先去了。
陈夫人帮他更衣,见着他往正殿去了。
自吴王显露野心,这样天色未明便处理政务的情况就越来越多。
但陈夫人忧心的不是这个,她只担心事情不要牵连到自己身上。她偷偷掀开吴王睡下的枕头,只见枕头下空空如也,那符咒已经消失不见了。
吴王勤政一日,到了夜里,便又梦见五通神显露凶相,道:吴王为何背信!
还不速速供奉!
助我等重生!
这一夜,这五通神已经从门外走到门内。
吴王惊梦而醒,神思不属,知道是为鬼神所扰,立刻招来临川王,问道:我夜梦五通神,言说为神所诛,要我供奉他们为护国真神,欲借此重生。你管着鸱鸮馆,可知是不是为鬼神纠缠?
临川王吃了一惊,道:五通神已然伏诛,这难道是五通神的鬼魂吗?
他立刻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道:我曾认得一位高人,他见多识广,待我请他来为父王诊一诊。
临川王求到了马庆吉面前。
马庆吉道:我与殿下交易的,是我护卫殿下周全,可没有别的。
临川王道:请马真人帮我一帮。
马庆吉道:请恕我无礼。
临川王深恨他油盐不进,道:马真人帮我这次,便不必在我久候。
马庆吉合眸道:殿下既然这样说,那便罢了。
马庆吉面见了吴王,比起上次,吴王看起来衰老了不少,这几日神思烦扰,气色更是不佳。
吴王道:本王夜梦鬼神,不知是否为鬼魅作怪。
马庆吉笑道:我最善治鬼魅,今日我为王爷守门。
到了夜里,吴王再度梦到五通神。
五通神离吴王又近了一步,高呼道:速速兑现承诺!
正是此时,只听门外一声大喝:冤孽残魂,休来纠缠!
一根桃枝剑破入门中,惊得五通化光而去,只留下狠话道:我等鬼神也,你有约在前,背信在后,术法也不能治,我们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