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六皇子慌忙上前,跪在大皇子身边,“父皇,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
“那、那草环都是准备好的啊,我只是负责把草环挂上去而已,哪里会做手脚?”
五皇子赫然站出来,“是的,父皇,今天我一早起来就跟六弟在一起了,他困的不行,醒了之后就去了猎场,拿的都是现成的草环。”
六皇子看向五皇子,眼中充满感激。
“现成的草环……”崇昭帝:“朕记得,给马戴上草环和小旗的差事,是兰贵妃求给你的。草环,亦是她宫中人准备好的。”
他冷冷沉沉的目光扫向了兰贵妃。
兰贵妃手脚冰凉,泫然欲泣:“臣妾是准备了草环,但那都是宫人编的,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要真的是臣妾想害三皇子,定然不会把草环的差事拢到自己身上,这跟摆明了告诉大家是我做的有什么区别?”
文妃:“那你是想说,是宫人不小心?是还有别人陷害你?”
兰贵妃断然道:“不管是哪种情况,此事都绝对与本宫和六皇子无关,若有撒谎,便叫本宫五雷轰顶,死无丧身之地!”
文妃的看向大皇子,又看向六皇子,最终道:“陛下,还请陛下为三皇子做主啊!”
一时间,跪在中间的几个人,悲痛的悲痛,紧张的紧张,茫然的茫然。
恰在这时,太医出来:“陛下,三皇子醒了!”
崇昭帝立即站起来,朝着帐篷里面走去。
文妃踉跄着进去了,后面跟着大皇子等人。
曲渡边忍着血腥气,跟在四皇子身后,也撩起帘子进了去,站在角落里。
三皇子神色虚弱,眼神有点空洞,盯着帐篷的顶端。
崇昭帝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右臂,半晌,坐在床边:“老三。”
三皇子眼泪直接掉了下来,“父皇。”
失去了一条胳膊,他的夺嫡之路就彻底断了。这些年的筹谋算计、争夺布局,一夕之间,付诸东流。
崇昭帝:“会好起来的,你还记得都发生了什么吗?是你大哥带你回来的。”
三皇子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没有证据,但如果老三非要拖他下水的话,他绝对脱身不干净。
他刚想辩驳两句,对上崇昭帝的眼神后,身上忽的一冷——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在父皇眼中看见如此明显的冷意。
像是……
像是在看陌生人。
父皇在怀疑他,怀疑他胜过小六,即便现在的证据指向了小六和兰贵妃。
大皇子喉咙像是被谁攥住了一般,那股子冷意一点点侵蚀到了心中。
三皇子深深看了大皇子片刻。
他终于还是记得那双把他带离深坑的手,哑声说:“大哥本来都走了,是听见侍卫的声音,才赶来
救了我。”
“谢谢大哥。”
也算带了几分真心。
大皇子别扭道:“不管是谁,我都会救。”
二皇子微微抬眼,看了他二人几秒,移开视线。
崇昭帝静了一会:“老大,做得很好。”
大皇子拱手,退到一边。
这事到这里,才算跟他没有了关系。
三皇子用左手,握住崇昭帝的手,“父皇,对不起,因为我的事,破坏了您的心情,是儿子不孝顺。”
他并没有埋怨、不甘、愤恨发怒,他本能的用自己现在的凄惨,博得更多的同情怜悯。
崇昭帝驱散帐篷内的其他人。
然后握紧三皇子的手,“你好好休息。”
片刻后,他问了句,缓缓:“倘若此事确实是意外呢。”
三皇子静了两秒,道:“那只能怪儿臣运气不好。”
崇昭帝拍拍他的手,吩咐下去,让太医好好照顾三皇子,然后将昨天晚上接触过草环的人,全都抓了起来,一一审问。
最终有位宫人忍不住审问开了口,说是原本草环用的草,长在远处,他懒得去走那么远,再加上他还得赶回去伺候六皇子,就随手在路上摘了几根别的草。
他也不知道随手摘的草就是吃马草。
宫人是六皇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之一,虽然是不小心,但崇昭帝还是怒不可遏,处死了宫人,将兰贵妃降为兰嫔,六皇子打三十大板。
五皇子为六皇子求情。
崇昭帝怒气更盛,连他一起打了,并扬言,谁再求情,下场会更惨。
-
曲渡边听完这场戏的落幕。
从三皇子帐篷出来后,他就一直很沉默。
脑中闪过过去的一幕幕。
叶小远担心道:“殿下,是不是不舒服。”
曲渡边:“还好。”
他在外面站了一刻钟,估摸着五皇子已经挨完打,就道:“伴伴,你就在这吧,我去看看五哥。”
叶小远:“殿下自己去?”
曲渡边:“有点事问问他。”
他来到五皇子的帐篷里,五皇子正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太医给他后腰和臀部上药,三十大板,足够打出血了。
好在血不多,药气能够遮掩一部分。
曲渡边脸上厚厚的面巾一直都没摘,“五哥。”
五皇子愣了下:“小七,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有点事,五哥,你先处理伤口。”
“…好。”
太医加紧给他处理完,盖上了一层敷了药的纱布,“晚上还请不要翻身,殿下。”
五皇子点头:“多谢。”
太医提着医药箱离开,曲渡边这才拖着个小凳子,到五皇子床边坐下。
五皇子:“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曲渡边看了下他帐篷内伺候的宫人。五皇子了然,“你们
都出去吧。”
帐篷内都清空后,曲渡边的声音才隔着面巾传出来,他看着五皇子,问道:“五哥,草环是你做的手脚,对吗。”
“………”
五皇子抬眼。
眼底温和的笑意一点点散去,露出浓雾般的黑沉。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换了旁人,你心有疑惑,也会这般直接问?”
曲渡边摇头:“不,只因为你是五哥。所有哥哥里面,我最信赖的只有你和四哥。”
“傻弟弟,”五皇子抬手拍了下他脑门,“再信赖也不能直接问。”
他是没有回答,但是没有否认,就是肯定的回答了。
曲渡边轻声说:“当初…荣贵人的离世,应该和兰贵妃有关是不是。”
“五哥你一直知道,只是假装不知。”
从五皇子站出来给六皇子求情,却直接把矛头引向兰贵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全数被一条线连在了一起。
五皇子和六皇子走得近,几乎天天都在一块,因此通过六皇子身边的人,把吃马草混进编环的草中,按照顺序排好。
等到六皇子分发的时候,含有吃马草的草环,就自然而然就分到了三皇子的马上。
“她现在不是贵妃了,是兰嫔,”五皇子微微抿唇,“如果这真是一场复仇,小七,你会阻止我吗。”
曲渡边:“五哥,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阻止你,”他沉默了会儿,“二哥,是幕后的人吧。”
五皇子心一震。
他知道小七脑子转得快,但没想到他能这么敏锐的想到二皇子那一层。
曲渡边:“这场计,几乎算得上是一石二鸟。大哥和三哥争斗,三哥残废,父皇必定怀疑大哥,要不是三哥醒来后把大哥摘了出来,他脱身不干净。
草环是你做的手脚,现在没有人怀疑你,但是六哥和兰嫔被拖下水是肯定的,现如今他们也确实受了惩罚。”
唯一能在暗处得利的就是二皇子。
往后朝堂的局势可以预见,三皇子党倒台,二皇子党会逐渐脱颖而出。
五哥明面上依附六皇子和兰嫔,甚至此次宁愿负伤也要为六皇子求情,兰嫔和六皇子从此后肯定会更加信任他。
而别人,也会彻底认为他是六皇子一党。
没有人知道他和二皇子才是真正的结盟。
除了他。
曲渡边:“抱歉五哥。”
五皇子失笑:“道什么歉。”
“如果我早点发现,你能多个说心事的人,总比一个人憋着好得多。”
“就是不想牵扯你进来,才不跟你说。”
说什么呢?说不止兰嫔,还有明明知道却不管不问的父皇么?就算说了,也不过是多让一个人平添了烦恼。
曲渡边最后问了句:“要到什么程度,才可以收手。”
五皇子笑了笑,还是跟平常对待他一样,抬手摸了摸他的
头,温柔道:
“回去吧,哥哥身上有伤,会熏到你。”
-
曲渡边离开了五皇子的帐篷。
凉而舒适的晚风吹拂着,他却没有昨晚刚来到这里的轻快心情了。
叶小远站在他帐篷外等他。
曲渡边快走几步,一把抱住他,下巴压在他肩膀,声音闷闷:“伴伴。”
叶小远顿了顿,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嗯,我在。”
他也没问曲渡边碰到了什么事,跟小时候一样叫自家殿下抱着。
片刻后,曲渡边换了个姿势,有点耍无赖似的单手压在叶小远肩膀上,叫叶小远拖着他进去。
叶小远也纵着他,把他拖进帐篷,倒了点甜水,拿了几样清甜的果子。
曲渡边趴在桌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眼神显然在出神。
叶小远不着急,等自家殿下愿意说了,他再洗耳恭听,要是一直不愿意说,他就装作忘了这件事。
乙十二掀开帐篷进来。
曲渡边懒懒道:“回来啦。谢谢六六帮我看着宣娘娘和阿姐。”
乙十二却径直走到他面前,嘴唇紧绷。
曲渡边心都漏了一拍:“她俩出事了?”
乙十二摇头:“很安全。”
曲渡边松了口气,“那你这么严肃。”
乙十二缓缓道:“回来的时候,路过兰嫔的帐篷,听到了一些跟你有关的事。”
“殿下,你要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