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战争已经处于中后期。
街道上枪械的交火声和硝烟味似乎比最激烈的时候淡了些,二花猫走在前面，给后面的两人带着路。
他们进入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店铺之中。
知道这两人估计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能力,夏目漱石于是也没遮遮掩掩，轻车熟路地从一只二花猫变回人类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重拾自己老人家的尊严。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一根手杖，戴着个圆顶帽，穿着棕色合身的外套，两瓣小胡子撇着,看上去倒是一派绅士打扮。
雪村雾弥伸手,摸了摸面前浸染着某种檀香的木质桌子,鼻子嗅了嗅。
进来的门被雪村老师顺手关上，不过这家小店内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半掩着,有风在店铺内游走,雪村雾弥大抵能在脑海构建出这家店铺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套流程有些熟悉。
就好像......嗯,之前和种田长官走过一模一样的流程。
一样的被带着路走到一个未知却隐蔽的地方，然后进行着某种谈话......？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的身旁有着雪村老师相陪。
上次的巴黎哥哥被他支走了......无论怎么说，他也不敢支走雪村老师。
像是有些预料到了雪村老师可能想说的内容,雪村雾弥感觉自己此时心跳的声音逐渐清晰。
这、这么快吗？
雪村老师的套路他果然是看不透的......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空间！
夏目漱石又咳嗽了一声，拉开了这家店铺内的一扇门。
这家小店铺的装修别有一番韵味，是日式风的茶室,茶室内是榻榻米，空间居然不算小。
二人依次入座。
自然而然的，是跪坐的姿势，不过倒也没有说一板一眼的循规蹈矩,自带一番漫不经心的随意。
夏目漱石坐在对面，而一大一小两位横滨并排坐着。
雪村雾弥有些紧张，轻轻地扯了扯旁边雪村老师的衣袖，“那我们需要......换成和服吗？”
感觉莫名好正式.....！
雪村老师微微侧头，看了眼自己被扯着的衣袖，指尖轻点：“随你。”
话音刚落，两人身上的衣服便无声转换。
由原本极为现代的风衣外套，变成传统优雅的和服，只不过配色同之前大抵相似。
一个是白色带蓝，一个是黑中染红。
雪村雾弥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微微一愣。
——这也不是他最开始穿着的那件蓝白混色的和服。
这是纹付袴，由羽织和袴组成，和服中的正式礼装，上面会纹着家徽。
......也是日本的城市意识们，最为正式、代表着身份的装扮。
夏目漱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过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毕竟那
位年长一些......叫做雪村幸一的人()，似乎接下来还有着什么动作。
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好他刻意选择了这个看上去高端一些的店铺......他所拥有的这种小据点，装修这么好的本来也就没几个。
毕竟他能察觉到对方当时似乎想说什么重要事情的态度，所以夏目漱石也就顺水推舟地带着对方来到了这里。
当然，如果是对着森鸥外或者福泽谕吉那两个学生，只要周围是安全没有人的，哪怕是在废墟里夏目漱石也照说不误。
不过对这两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潜意识里更配得上他们的地方。
他毕竟到了这个岁数，虽然平时经常会变成猫的模样去蹭吃蹭喝什么的......但是他倒也没真的穷到那个地步！咳。
夏目漱石若有所思。
......抛开能够忽然换装这种奇奇怪怪的技能不谈，这两位明明光是从长相上都是有着莫大的关系，更别说根据他所知的情报，两人的关系似乎是极好的师生？
但是为什么。
和服上那处原本应当是家徽的图纹，是不一样的......?
夏目漱石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单看外表，夏目漱石的确是最年长的那一个。
而IF横滨本来也不是什么太在乎长幼次序和各种麻烦礼节的人。
他亲自拿起茶具，动手沏茶，每一个动作虽然比不上东京或者曾经的京都那样风雅写意，却也是行云流水、每个步骤都不曾出错。
伴着那身庄重又不失典雅的黑红色和服，和对方身上寒凉冷静的气质，却是自有另一番韵味。
二杯茶被依次摆放在二人面前，悠悠清香萦绕。
茶室似乎在这一瞬间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纷扰，也短暂地让人忘却迷蒙的秘密，就像是只在单纯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志趣一般。
夏目漱石轻轻抿了一口，倒是不加吝啬地赞赏着。
“幸一先生倒是在茶艺上有着颇高的造诣，在年轻人身上倒是已经很少能看见了。”
大概是为了避免混淆两位“雪村”，所以夏目漱石倒是直接称呼了对方的名字。
雪村老师不紧不慢地，也品了口茶，神情似乎也稍稍舒缓了些，“因为我并不年轻，夏目先生。”
他没有在年纪这方面继续说下去，只是问旁边的雪村雾弥：“怎么，不喜欢这款茶？”
雪村雾弥一直老老实实地没敢拿起那杯茶：“老师，好像......应该是我泡茶给您喝，才对？”
带着些不确定，他甚至有些心虚地用上了敬语。
“嗯？好像有这个说法。”雪村老师的语气依然是平淡的，像是完全不怎么在意一样，“喝吧。我不在意这个，不要浪费。”
他顿了顿后，又道：“等下一次，你再沏茶给我吧。”
雪村雾弥自然是能明白，这是自家老师想让自己安心喝下这杯茶，开心地笑了笑，然后端着茶杯
()，默默的开始减弱着自己的存在感。
反正是老师和夏目先生谈啦！他在旁边当个吉祥物就好qwq
哦不对，他应该是在旁边观察学习如何说话（？）
算了，总归万一这家店又塌了，他可以来帮忙开路！
“相信夏目先生应当知道，我来找您说什么。”雪村幸一淡然点头，有着光亮的淡红色眼眸注视着对面的夏目漱石，“但是我希望，今天这场谈话的内容，在我规定的时间内，您不能说与第二个人听。”
“那要看幸一先生说的是什么事了。”夏目漱石倒是没有立刻应下，不过态度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我会考虑。”
毕竟他原本也只是想横滨维持着平衡，不要再重现之前先代港.黑首领在位时，那样残暴的事件和统治。
如果对方说的秘密涉及极大，的确不方便让多人知道的话，夏目漱石本身也绝对会保守着秘密。
雪村幸一又倒了杯茶，和服的袖口偏长，随着动作稍稍往下滑落，深黑的袖口似乎在某一瞬间，散逸着某种不详的、紫红色的雾。
不过再仔细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这是不必要浪费时间的部分。
无论是从理性还是从感性来讲，夏目漱石最终都会选择保守着秘密。
不过最后还需要让他再立一个自愿的契约好了。
横滨这边和东京有些不一样......要不然立下束缚反而更方便一些。
“您应当能从异能特务科那边知道，雪村雾弥是来自【城市俱乐部】的‘横滨’。”单刀直入，雪村幸一没再去多虚与委蛇，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而之前，种田山头火的猜测.......关于所谓‘非人’一事，也的确是真的。”
雪村幸一依旧是那副漠然又冷倦的模样，话语音调不曾起伏哪怕分毫，说出来的话却是信息量一个比一个大，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
“那你们是......？”夏目漱石也没忍住放轻了声音，面色带上些严肃。
“字面意思的答案。‘横滨’。”
夏目漱石眉心一跳：“横滨......？”
“嗯。”雪村幸一颔首道，“万物有灵，小到一草一木，大到山川河流......皆有灵。”
“不过我们和他们的体系不太一样。高天原那边也和我们是两种体系，这个不重要。”雪村老师又抿了口茶，异瞳是一派平静，轻描淡写地承认了神话的真实，却又抛出另一个全新的概念，“我们......或者说这个小家伙。”
“就是这座城市所诞生的意识。”
哪怕是夏目漱石，在这一刻都难以掩饰住自己面上的震惊之色：“城市所诞生的......意识？”
就像是天方夜谭。
......但是却让人莫名生不出太多“不相信”的情绪。
更多的更像是“不敢相信”。
一旁一直安安静静听着两人说话的雪
村雾弥，在此时积极地配合着自家老师：“嗯嗯。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横滨这座城市？”
腰上的太刀原本被雪村雾弥放在了身旁的榻榻米上，他歪了歪头：“这是我的武器。夏目先生需要证实什么吗？”
夏目漱石沉默半晌。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是却意外的让人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啊。证实什么的可以稍微挪后一些。”
纵使脑袋里依然有非常多的疑问，比如身为城市意识的对方为何会现身，既然如此，那么【城市俱乐部】又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存在......诸多问题。
不过夏目漱石还是抓紧先挑了最要紧的几条：“那么，为什么选择告诉我？”
夏目先生终于彻底收敛住了原本的随意，也收起了原本在自己那两个学生面前时有时无的不着调和某种老顽童的气质，更看不出这人会是厚着脸皮变成猫去蹭吃蹭喝的人。
此时的他更贴近于那位只存在于听闻之中的“传说中的异能者”，又或者是那个引导了织田作之助从此不再杀人的人，二刻构想的提出者和构建者。
而雪村老师的回答也非常言简意赅。
“——因为，我要你无条件地保护他。”
这个“他”明显是指向雪村雾弥。
“虽然我一向奉行着尊重并不干涉他人命运的行事原则，不过在这一件事上......”雪村老师极轻地叹了口气。
“我不可能会长久地陪在他身边。而他的成长也需要时间。”他说，“您应当也能看出来。虽然雾弥.......武力上几乎无人能敌，但是心智尚且稚嫩纯粹。所以......还需要您的关照。”
而夏目漱石听到这句话，心中却莫名咯噔了一下。
......这样的语气和话语，他只在那些交代后事的人身上，听到过。
他活了这么些时间，自认为看人比较准。
对方看似极度理性又冷漠的外表下，承载着的是一个......似乎在无望挣扎沉陷的内里。
夏目漱石的思绪回到面前两人相似的外貌、不同的“家徽”上。
......希望只是他的错觉吧。
而雪村雾弥在这个方面的直觉自然是比夏目漱石还要敏锐得多，当下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染湿了榻榻米，同样被泼洒到的衣服却始终是干净的模样：“老师......？”
“嗯？”雪村老师语气平常，就像是以往看出来了对方为什么有些慌乱一样，解释了一句，“没什么，这是之前和你说的，我和巴黎要去办一些事，短时间内不会在横滨。所以才来找夏目先生。不用担心。”
“可是......！”
“放心。我和米花那边也联系好了，会送你过去几天，算是做了双重保险。”
“哦......”雪村雾弥有些手忙脚乱地扶起原本倒了的茶杯。
“剩下的事情我会和您解释。”不知道为什么，雪村老师此时的态度好到出奇。
虽然语气不曾软化丝毫，但是却莫名的像是将自己的姿态耐心地放低了些许，不同于平常。
“您应当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最开始说的，需要签订一个契约。”
男人银白色的长发依然高束于脑后，黑中染红的和服莫名肃穆庄重，他平静地道。
“您只需要直接开口发誓就好。在‘横滨’面前......”
“——您的所说皆为无法违逆之契约。”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至于契约的时效。就维持到......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叛逃之后吧。”
夏目漱石先是看了一眼一旁似乎还是有些不安的雪村雾弥，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和那双诡谲淡漠的异瞳对上。
他也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老夫明白了。”
这是夏目漱石的承诺。
“在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叛逃前，仅我一人会知晓有关‘城市意识’的真实信息。”
雪村幸一唇角终于第一次勾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
“好。”似乎是从之前有些紧绷的状态恢复，雪村老师的态度此时显得有些懒散。
就像是之前雪村雾弥随手敲着[书]一样，雪村老师也敲了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雪村雾弥的脑袋。
“还想问什么？为了之后的.......合作，在合理范围内，我会给出我应有的诚意。”
他难得没有推开得寸进尺黏到身边，有些不安地蹭来蹭去的雪村雾弥，就像是在给予对方安全感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对方的后背，就像是在顺毛一般。
“请吧，夏目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