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准备靠近的比尔,顿时将步子收了回去,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同手同脚地往巷子里走。
“我想买下这套房屋,请问屋主是否有委托?”
芬奇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有的有的,这套房屋现在的所有者布鲁克先生居住在另一片大陆,签下了长期委托和出售合约。”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但,我之前承诺了阿兰娜小姐,将在未来十年为她提供这套房屋的出租服务。您看这?”
“没关系,”维克多语气平淡,“我这套房屋就是买来送给她的。”
芬奇瞳孔一缩,艰难地问:“您和阿兰娜小姐是朋友?”
维克多唇角上扬,眼中的愉悦一览无遗,“我是她的老师。”
芬奇脚下一软,扶住一旁的墙面,“原来是这样!”他之前要是知道这层关系,疯了才会去坑骗阿兰娜!要死!
“既然可以出售,那请开出价格吧。”维克多说。
芬奇手忙脚乱打开中介所的门,“两位大人里面请,我给你们拿合同书。”
说完,他赶紧跑到书桌前,疯狂翻着乱糟糟的文件和票据,好一会再折返回来,“维克多大人,这栋房屋的委托出售底价为两百二十金镑。”
事实上,他原本计划的对外出售底价是两百八十金镑,剩余的是他的佣金。但现在这佣金实在烫手,他一便士都不敢赚。
维克多与海伦对视一眼,和善笑道,“这是我送给学生的礼物,你按照市价来就好,不用特意为我们打折。”
“不不不,”芬奇心脏狂跳,“您来我们中介所买过房屋,这就是我这家中介所最好的广告了。请您一定要接受我的折扣价。”
维克多总觉得这位二房东先生隐藏着什么,但也没深究,“好,就按两百二十金镑吧。我写一张支票给你。”
“是是,”芬奇将合同书摆放在他面前,“我需要将合同送去市政公正,并传讯给屋主布鲁克先生做最后的确认,但我应该不会有问题。”
海伦适时开口,“老师,我的礼物还没着落,能不能和您拼一个?我出一半?”
维克多拿着羽毛笔的手一顿,一股奇怪的心情冒出来,“咳,你重新找一个吧。这是我想出来的,我出就好。”
海伦看着维克多久违的笑容,唇角上扬,“是。”
目送两人离开街区,芬奇肩膀一垮,靠在了墙面上。今天这十金镑,可算得上是他开业以来赚的最心虚的钱了。
比尔一路小跑过来,“芬奇!怎么样?你是不是和维克多大人做成生意了?!”
芬奇双腿虚浮,摆了摆手。他需要安静一会,平复心情。
比尔也不着急,蹲在他旁边抽出一根烟。他可得好好听听这故事,回家以后说给妻子孩子听,他今天可是亲自“接待”了维克多大人!
两人如鹌鹑一般蹲着,一架马车徐徐驶了过来。
咔哒一声,车门打开,一位满面笑容、
衣着华贵的老者走了下来。
“是这里吧?”
芬奇和比尔都愣住了。作为城里的小市民,他们当然知道眼前这张脸。他是知名富豪、最有权势的议员——汤普森。
“是这没错,”柯布紧跟着他下车。
汤普森视线扫到门口的两人,笑意盈盈地问:“请问这里是芬奇先生的中介所吗?卡帕街117号,阿兰娜小姐的住处,是不是从这出租的?”
芬奇、比尔:“......”
月上枝头之际,阿兰娜带着孩子们回到家。正值新年假期,两个孩子和布白都没搞学习,和贝琳达凑在一块玩纸牌。
那纸牌还不是普通的艾沃尔纸牌,或者超凡者纸牌,而是阿兰娜介绍给他们的“国粹纸牌”。对,实际上是画在纸上的麻将牌。
贝琳达和两个孩子从来没玩过类似规则的游戏,一下就上瘾了。
阿兰娜功成身退,回到房间看书。
某位蓄谋已久的教皇冕下正是选了这个时间点来卡帕街拜访。
长生鸟·埃尔顿冕下平时不常来卡帕街一带,一开始找不着路,想传讯给神官问问。但后来觉得这实在丢人,愣是盘旋了十多分钟才找着地方。
扑扑——它平稳地落在117号小红楼二层阳台。
“嗯?郁金香?”埃尔顿绿豆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困惑,“现在不是大冬天吗?怎么这郁金香能开花?明明旁边那朵还是球茎。”
“淡淡的花香,不是假的。难道是特殊品种?”
算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候。
埃尔顿歪头,透过玻璃望向屋里。啊,多么温馨典雅的装潢内景,素净的碎布地毯、简洁明亮的晶石灯,复古宽敞的沙发,呃?
那沙发上坐着的是两个孩子、一个女鬼和一只猫?
出现女鬼不算反常,但那俩孩子能看得见女鬼,还和她凑在一起打纸牌?这也就算了,阿兰娜是亡灵法师,契约一位魂仆是合理的。
但那猫,是什么情况?魔兽,还是和他一样是分身?
埃尔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情绪紧绷起来。本来他想着以自己的身份,让阿兰娜为他修补身体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他没想着通过维克多这个中介,而是自己飞过来告知阿兰娜。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比他想得复杂一点。
正想着,屋里一阵声音打断他的思路。
“五筒。”
“不要。”
“八条。”
“杠!”
“我去你的小饼干!”
最后骂这句的是布白。
埃尔顿如遭雷劈!翅膀上的羽毛应激炸了起来。
说话了,那猫说话了!这说明,那猫要么是口吐人言的高阶魔兽,位格不低于他那种,要么这猫是超凡分身。
但分身也是高阶超凡者技能啊!所以,算来算去,那猫的位格都不低于他???
“我踏马,”
自认为涵养颇好的教皇冕下差点爆了句粗口,但脑海灵光一闪,他突然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点。
什么是“五筒”、“八条”?是其他大陆的语言吗?
埃尔顿小心翼翼地将灵性感知渗进去,路径上特意避开布白,绕到年纪最小的男孩身后,并隔着一段距离查探。
但知识储备极为丰富的教皇冕下,看、不、懂。
这乱七八糟的符号是什么?其他大陆的语言他就算不认识也是见过的,哪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难不成是某种失落的秘符?
这一屋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埃尔顿一个踉跄,靠在了寒风中依然姿势优美的郁金香花茎上。
但下一秒,啪的一声响。
郁金香忍无可忍,唰地抬起花叶抽了过去。
“唉呀妈呀——”
某只长生鸟从阳台上摔了下去。
“嗯?”贝琳达停住手中动作,扭头看向窗外。
“怎么?”莉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停在了阳台上,好像是只鸟?”贝琳达不确定地说。
“反正现在也不在了,不用管吧?”布白暗戳戳地将一张纸牌放到牌池里。
西奥多眼疾手快捏住它的爪子,“阿兰娜说了,谁作弊要十倍罚款。”如果能作弊,那现在身为神使的贝琳达,能动的手脚就多去了。
“好吧好吧,”布白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继续,”贝琳达和莉兹收回视线。
埃尔顿当然没摔着,它好歹也是半神分身,就算忘了用风系魔法,扑扑翅膀的本能也是有的。他就是措手不及,对,就是措手不及。
那郁金香又是什么毛病!这满屋子有没有正常的生物!
呼——深呼吸两个来回后,埃尔顿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不能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长生鸟扑了扑翅膀,朝着二楼另一扇关上的窗户飞过去。刚才没看到阿兰娜,但大半夜她不太可能出门,那就应该在她自己房间里。
这一次,他没有鲁莽地直接冲到窗户旁敲打,而是落在窗台边缘,试探着露出头查看屋里的情况。
然后,埃尔顿僵住了。
灰雾,入眼是化不开的灰雾。像是某种又轻又薄的纱线,又像是飞舞的细沙,在空中缓慢流淌、盘旋,几l乎填满这个温馨雅致的卧室。
他又想骂粗口了,但这次忍住了。
活了接近一个世纪,他不会连这灰雾是什么都认不出来,这是阅读书籍时没有增加信仰防护导致的深度污染。
这个浓度,基本上意味着非死即残。但他现在能很清晰地看到,那女孩在晶石灯下悠然翻书,偶尔拿起一颗樱桃塞嘴里。
刹那间,埃尔顿想到了维克多交上来的那份任务报告。
预言神教长老团被灭,天使阶教皇奥古斯被某种神秘力量碾成齑粉,整座海上宫殿被冻在一片硕大的冰块之中......
莫名脖子有点发凉,怎么破?
四大教会神官们的结论恐怕是错的。至于什么是对的,他不太敢往下想,如果继续想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敲开这扇窗的勇气。
阿兰娜感知到了某种极轻的窥视,思维从书籍中抽离。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瞬间便散了去,融入了她的肌肤之中。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长生鸟?哪里来的,怎么有点眼熟?
“呃,”埃尔顿完全还没打好腹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绿豆大的眼睛缓缓转动,“那个,我们上次见过的......”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这是踏马的什么俗套搭讪台词?让那帮神官知道他说了“踏马”肯定会念个没完,但现在他就是想每句话都加一句“踏马”。
“想起来了,”阿兰娜只召唤过两次长生鸟,第一次在约克城,第二次在阿尔德灵。这一只毛发更柔顺,被养得很好的,是第一次那只。
当时亚瑟还说这鸟怕不是王族。
“先进来再说吧?”这么开着窗户,风灌进来还挺冷。
“哦哦,”长生鸟扑扑翅膀飞到了室内,落在了书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