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豪置身于黑暗之中,初时也是泰然自若,他知道自己身处虎狼之域,面对的是绝不是浪得虚名的苗百俞,他肯定不会那样轻易的让自己深入他们苗家,他一定会对自己严加盘查,所以当这时黑暗一来,他明白考验开始,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渐渐地发现一个奇怪现像,这黑暗并不是静止的,它原本应像一座黑色的山峰一样,屹立不动,但现在它是在旋转着或是移动着的,成了一条流动着的河流,子豪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他连忙闭上眼睛,想消除这一幻像,可是没用,这黑暗依旧在动,依旧像一条河流一样在慢慢奔流,他似乎又回到家乡的回龙河上,潜伏在那堆森森的礁石群里,等着子顺划着船从旁边经过----不能让这种感觉带走自己,子豪尽管处在眩晕之中,但这样一个念头就像是船上的沉重铁锚,它牢牢的控制着这只船在变幻莫测的水域中保持原地不动,可是黑暗加深,就像是水涨船高,那铁锚已被随河水上浮的船只拔起,离开了坚实的河床,船马上就要随波逐流。
子豪一咬舌头,疼痛之下,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声的对着里面说道,“苗老,你这样故弄玄虚,岂是待客之道?”这一大声说话,人也马上清醒过来,房间虽然仍是黑暗,但这和平时的黑暗没有什么两样,子豪伸出双手,十只手指隐隐可见,他放下心来,看到对方仍没说话,就朗声说道:“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苗老,这句诗可否应景?”
“诗是好诗,”黑暗中有了一个老者声音,不知具体来自哪里,“不知人却怎样?”
“人不算好,也不算坏,”子豪知道有了回音,自己的第一关就算过去了,心情略为放松了些,就回答道:“就当是个不好不坏之人吧,你若不信,就打开门窗看看吧。”
“哈哈,”那个老者声音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不害人的都是好人了,好,我来看一下你这个不好不坏的人吧。”
两道大门又吱吱的打开了,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子豪重见光明,他不由得揉揉眼睛,下意识向外面看去,刚才还在坝子里的丁花,婉玲,还有那条不知是否真能分清好人坏人的大黄狗也不知哪里去了,这倒在他的意料之中,苗百俞一定要和他单独谈谈,才支开了她们几个,他回过头来一看,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客厅,现在多了一人,一个青衣老者,拈须微笑,不消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苗百俞老先生了。
“对不起,”子豪连忙上前施礼,“苗老,刚才在情急之下,大声叫嚷,对苗老甚为不敬,请原谅!”
“不碍事,不碍事,”苗百俞微笑着摆摆手,“人对陌生环境,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心理,再加上突如其来的黑暗,更能让人失去主张,你能这样,也算是不错的了。来吧,你坐在这边来,咱们说说话。”
他态度和蔼可亲,子豪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他又给苗百俞施了一礼,才在他左首一张椅子坐下,两人距离更接近了一些,子豪注意到苗百俞看上去并不如何苍老,而且从容颜五官上看,他年轻时应该是一个美男子,现在的他,也不脱为一个儒雅学者,眼神深沉睿智,同时,苗百俞也在打量子豪,只是他更不着痕迹,差不多是一扫之下,子豪的一切他已尽收眼底,他半天没有作声,显然,经过了郑轲等人的妙手整形,苗百俞同样被子豪的外形深深震撼。
“听丁花讲过,好像朱先生的老家是在一个山村里面,对吗?”苗百俞首先开了口。
“是的,”子豪沉稳回答,“丁花可能还给您讲过,我是因为一番波折,才来到这里。”
“不是波折,”苗百俞摇摇头,“这是宿命!是缘分!让你和我们苗家,在这里相遇!”
“你是说,”子豪迟疑的问,“我是命中注定会到这里来,而我之前的那些事,也是注定会发生的,比如我吓死子顺,这都是无法避免的。”
“那倒不一定,”苗百俞说道,“舒途同归,你有可能没有吓死那个什么子顺,但会有别的事在你身上发生,我说的只是你和丁花注定相遇,而过程则不尽相同。”
“你是怎么断定我和丁花会注定碰到呢?”子豪有些吃惊,有些半信半疑。
“因为我在攻读医学同时,也花时间去研究了面相学说,”苗百俞有几分得意的说,“你不要以为那些算命看相的都是封建迷信,这里面学问深着呢!我说你和丁花会互相遇上,除了面相之外,另有一点就是,你足够优秀,而我们苗家,则更是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沿袭世家!丁花应该给你讲过我们的先祖吧?”
“是的,而且我也见识过贵祖上不朽的业迹,”子豪说的相当诚恳,“这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之举,值得任何一个人顶礼膜拜!”
“那她有没有给你说过老朽曾经染毒,继而戒毒的事呢?”苗百俞继续问道,“我这不是在*你夸我,说实话,天下戒毒之人何其多,但有多少像我这样,仅凭自己一人就能成功戒掉的呢?”
“没有听说,”子豪摇摇头,他心想,丁花给我讲了你染上毒瘾,是个伤感的误会,但你后来自己研发生产毒品,这就说明,你戒毒并没成功,你反而沾染上了更大的毒瘾,现在你是个疯子,你不是一个人在发疯,你会让许多人陪着你疯,陪着你疯狂的走向毁灭!
“你对毒品怎么看?”苗百俞突然这样问道。
子豪迟疑一下,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可能,会让人上瘾,让人摆脱不了它的控制,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他费力的寻找字眼,“我不大懂这个,那苗老是怎样看的呢?”子豪反问,他想从这个毒袅嘴里听到他对毒品的诠释。
“那你对害虫又是怎么看的呢?”苗百俞没有回答,他话峰一转,又问子豪。
“就是那些对我们人类有害的一些昆虫之类的,如同苍蝇,蚊子,蟑螂什么的,”子豪不明白苗百俞问他这个问题所指何意,他机械的回答。
“你看,你自己都说出来了,一个东西,如果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苗百俞点拔子豪,“什么是害虫?就是对我们人类有害的昆虫,这是站在人类角度来看,而那些同样有生命的虫子,它们为什么就一定得死亡?仅仅因为它吸了我们的血,它毁坏了我们庄稼,要知道,它们不那样,它们的生命就得不到保障,同样是生命个体,凭什么人们一定得要它们死,而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那毒品呢?”子豪不禁发问,一时之间也没顾及有何不妥,“你把它和这害虫相提并论,有可比性吗?”
“这世上东西,人们往往把他们所厌恶所不能理解的东西称之为毒,”苗百俞动了演讲兴致,丝毫没有感觉到子豪语气中流露出的反感,“作为一个所谓的正常人,他们是不能理解那些瘾君子在吸食这些产品时所带来的快感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世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何以解愁?不止杜康!何况酒只能解短时之愁,酒入愁肠愁更愁,要想解决长久之愁,那就只有这些实际无毒而是被人们冠之以毒的东西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以前染过,也体会过吸食之后带来的兴奋快感,你可能要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戒掉它呢?让自己一直服用一直兴奋不好吗?”
“是的,晚辈正有此问,不怕得罪苗老。”子豪正色说道。
“嗯,厚道诚实,”苗百俞对子豪点点头,意在嘉许,“丁花眼光不错,我为什么要戒掉它呢?我先前说过,我们苗家是一个有着一千多年的优良世家,到我这里,我仍然要证明给别人看看,没有什么事是我们办不到的,我一定能够戒掉它!我一定得让别人一提起苗家就会竖起拇指,说好样的,是条汉子!结果表明我办到了,当时因为我有了吸毒经历,所以我也深知那东西的诱惑力之大,我从戒毒成功的第二天起,我就慢慢开始研发这东西的制造原理,一直到了今天,不说作的风生水起,至少也是小有所成吧?”
“那苗老,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子豪说道,在看到苗百俞点头之后,子豪就问:“我,一个对你的事业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门外汉,在你这里,能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说到点子上了,”苗百俞微微颌首,“我刚才给你讲过了,我们苗家历经一千多年,从未断根,而到现在,你看我们家族还有谁可延续下去?命运不公,老夫两个儿子,已经归天,大女在顺城身亡,二女红花,中途丧夫,膝下无子,现在唯余丁花,至今未婚,现在她找到了你,带来见我,说实话,对于儿女们的选择,我一向是民主开明,由他们自己把握,现在我也看到你了,朱先生的人品气度,我也甚为满意,我们苗家的香火延续,就着落在先生身上了,可以这样说,你现在就是我们苗家的一名旗手,将把我们苗家的大旗往下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