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静怡心中一突,不依不挠的问:“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了,带给别人困扰?谁困扰了?”
柳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顾静怡,这世上并非只有顾书雅一个女人。”
“你乱说——”顾静怡恨恨的瞪着柳原:“姐夫说过,他只爱姐姐一个人,他不会爱上其他女人的,他不会——”
柳原只淡淡甩给她一句“信不信由你”便不再说话,任由她撒泼怒骂,一概只作耳边风,甚至还颇愉快的吹起口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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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沐言没能亲自去接顾静怡,是因为接到安然绘画老师的电话,说是安然不慎摔了一跤,不等老师说完,他挂断电话便急急赶了过去。半途想起顾静怡,这才打电话让柳原接她去吃饭。
许沐言赶到时,安然正坐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茶几上,一手按着敷在脚踝上的冰袋,见他气息不稳的冲进来,愣了一下,才开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晚上有约不来接她么?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脚,又看了眼满脸歉意的老师,明白了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没事的,就扭了一下。冰敷一下就……”
她的话尾被猛然而至的有力拥抱掐断,熟悉的气味裹挟而来时,安然有片刻的晕眩。这人,将她抱的这样紧,就如上次她撒谎说自己不舒服,他也是这样紧张的样子……
他的呼吸重重的喷洒在她耳畔,紧贴着的他的胸膛,一颗心急促无序似要破膛而出一般。安然轻呼一口气,抬起垂在腿边的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他后背的肌肉绷得很紧,隆起高高的两块。安然动作生涩,却一遍一遍的轻抚着,直到他渐渐地放松下来。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原本就低的嗓此刻沉哑暗魅磁的过分,简直能让人从骨头缝里酥出来。他说:“安然。”
安然恍惚想起,曾经也有人将她的名字叫得这样婉转温柔、荡气回肠……
“怎么这么不小心?”带了点儿责备的意思,然而语气却是小心翼翼。
安然顿了顿,才轻声说道:“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安然想,他这样的紧张急切,不是担心是什么呢?
然而这样纯粹而浓烈的担心,是会让人惊恐的。
老师满怀歉意,忐忑的上前道:“真不好意思,我家的小朋友太顽皮了,洒了水在地上,才害得安然滑倒,真的太对不起了。要不,我们还是上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了,老师。”安然伸手推了推许沐言,后者终于将她放开,皱眉检查她微有些肿的脚踝,帮助她活动了一下关节,并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没有伤到骨头。”
告别老师,许沐言犹不放心要送安然上医院,安然难得的坚持,不肯去医院。许沐言看了她许久才终于答应,却还是打了电话询问杜医生注意事项。
回去的途中,安然小心觑了眼他的表情,因为轮廓较深,他的侧脸显得更为立体,从额头到下巴那条线,近乎完美。但他的唇抿的很紧,刀锋一样的弧度。安然想,他果然在生气吗?
许沐言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件被他疏忽了好久的事情——安然没有手机。除了上课,她从来都呆在家里,家里有周妈,出门有老黄,有什么事情总是他们联系他或者他联系他们。
而他跟安然,居然从未直接联系过。而万一,要是有一天周妈老黄都不在而她又有事——就像在鱼店那一次——
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重又放下,并不接。
隔了一阵,铃声再次响起。他微皱眉,按了接听键:“柳原,怎么了?”
“姐夫,你忙完了吗?忙完了我去找你。”却是顾静怡的声音,她说的很是急切,明显带了委屈的意味。
许沐言淡淡道:“还在忙,太晚了,你吃过饭就叫柳原送你回去吧!”
顾静怡却固执的追问:“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许沐言拒绝道:“柳原在你旁边吧,让他听电话。”
下一瞬,柳原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老许,哎,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啊,一顿饭可差点花掉我小一万呢。不过人大小姐还不满意,对人家厨师横眉怒眼那是各种挑剔啊。我说,我以后都没脸上人家这吃饭来了……”
许沐言只安静的听着柳原不满的抱怨,柳原一向都不喜欢顾静怡。电话那头的抱怨声忽的顿住,有片刻的静默,好一会儿,才听见柳原郁闷的咒骂:“我靠——”
“怎么了?”许沐言问。
“妈的,当众被泼咖啡,这种事我柳原还是第一次遇到。”柳原咬牙切齿的说:“所以老子真的非常讨厌顾静怡这女人,跟你面前就一副天真活泼乖巧听话的模样,事实上她根本就是一泼妇……”
“柳原。”许沐言加重了语气。
“好了好了,看你面子上我就原谅那粗鲁无礼的女人了。没事我挂了,还得回家换衣裳……对了,我这衣服你要给报吧,才穿了一回就惨遭横祸,太可恨了。”
“行了,我明天给你报。”许沐言敷衍道,又问:“静怡呢?”
“泼了我之后就跑了呀!”柳原说到这个又是一肚子气:“又不是拍偶像剧,他妈的整个餐厅的人都看着我,活像我就是剧中的负心汉所以活该被泼……”
许沐言又任由柳原抱怨了一阵才切断电话,安然一直微垂着头,很安静。
他看她一眼,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还疼吗?”
安然摇头,其实本来就没有多疼的,冰敷过后,一点余痛都感觉不到。
她的手指被他厚实柔软的大掌整个儿包裹住,他的掌心温暖,而她的,总是微凉。他只需要握上一小会儿,他手心的热度就会一点一点驱走她小手的凉意,沾染上他的温度。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别墅。周妈早已经备妥晚餐,两人慢慢吃了,许沐言便将途中买的活血祛瘀的药油取出来,示意沙发上的安然将脚抬起来。
安然本想说已经没事了,抬眼却见他坚持的表情,只得踢掉拖鞋,将受伤的脚踩蹬在沙发边缘。许沐言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轻的握住她的脚踝,将之放到自己的腿上。
安然受惊一般缩了缩。她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妥。
然而许沐言扣着她的脚,令她无法缩回去。“我我自己来……”
许沐言只看了她一眼,安然便自觉地住了嘴。有一种人,他什么都不用说,然而天生就有让人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的威严。安然想,这就叫做气场吧!
安然的脚形纤细,踝关节尤为小巧,肤色很白,近乎半透明的颜色,趾头圆润,趾甲修剪的很整齐。许沐言似心无旁骛,倒了满手的药油,搓热了才贴上她的脚踝,一边借着药油的润滑小心的推拿按摩。
安然垂首咬着唇,默默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甲,精致的小脸上,微微透着红。
这样的境况,沉默的氛围,莫名的让她心跳骤快。她从来都是很安静的人,而他也是话不多的人,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偏于沉默安静的。然眼下这种安静,却又教人格外受不了。
“很痛?”许沐言抬头,才看见安然鼻尖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忙敛了力道问道。
“……还好。”安然趁机收回脚,藏进长长地白裙中:“有点困了,我先回房。”
言罢,以她平时鲜少有的速度急急往楼梯口跑去。许沐言看着她拎了裙摆跑得飞快的样子,刚想出声让她慢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慢慢抿起嘴角,微笑——他并没有漏看她脸颊上少有的那两抹淡红。
收拾了一下,他也上楼,处理手边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依然聚精会神于满是数据的屏幕上,摸到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也没看便接起来,漫不经心的喂了一声。那头传过来的震天声响令他下意识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同时不悦的皱了眉。
显示的号码是陌生的。许沐言隔着老远都还能听见那头乱糟糟的各种重金属的声音,他眉心一拧,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不过两秒,电话又响起。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依然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略一思索便又接了起来,那头嘈杂依然,却有语气模糊的女声从那片嘈杂中传过来,“姐夫……”
许沐言握手机的手蓦地一紧,“静怡?”
“姐夫,姐夫你干嘛挂我电话?”顾静怡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带着哭腔,也不等许沐言回答,径直又道:“姐夫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你说啊姐夫……”
“静怡,你喝醉了?”许沐言倏地站起身,语气严厉:“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姐夫……”顾静怡醉意朦胧的继续说:“你怎么可以……你说过只爱姐姐的,可是你现在爱上了第二个女人,姐夫你告诉我,你不是真的爱那个女人……”
“告诉我你的位置,我过去接你。”许沐言截断她的话,匆匆将桌上的车钥匙扫进裤袋里,打开门急急往外走,俊脸绷得极紧,握手机的指关节因为太用力而泛白。
顾静怡却只顾着说她的:“姐夫,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姐姐的都不作数吗?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姐姐要一直一直照顾我?你到底记不记得呀?”
许沐言试图安抚她,放柔语调:“我当然记得。静怡,告诉姐夫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呵呵……你等我问问啊。”顾静怡傻笑一阵,她旁边有个男人似高声说了句什么,她的声音又转了回来,口齿不清的:“姐夫,他们说这里是无……无尘吧。”
许沐言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你在那里等我,乖乖的不要乱跑,听见没?”
顾静怡甜甜地应了一声,大声道:“嗯,我乖乖的等你,不乱跑。”
许沐言从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曾是夜店的常客,对无尘吧自然不陌生。无尘吧并不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地方,那一回他在里面呆了三天,别人给什么他就吃什么。柳原找到他时,他正抱着幻想中的书雅又哭又笑。柳原二话不说将他痛揍一顿,将上前拦他们的人也统统撂倒,满身是彩的忿忿的将他一路拖出去……
许沐言想到从前,脚下油门催到底,幸而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大街上并没有多少车辆,一路疾驰而过,车道上监控电子眼也咔咔的一直没有停过。
车子还未停稳,许沐言已经跳下车冲进了无尘吧。依然是暧昧的霓虹,将身体扭到极致的钢管舞女,神色暧昧迷离的人群,明目张胆兜售药丸的瘪三……许沐言双眼焦急的一一扫过,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顾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