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京。
倾听早早的来到报社,却没有开始工作,甚至没有拿上相机和录音笔出去找新闻素材,而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专属桌前,神情无奈的轻轻叹气。
他是一名记者,也是一名专职的体育报道撰稿人,当然,倾听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的笔名,反正每一次发表报道用的都是这个名字,久而久之,朋友和读者都习惯了他的笔名,而忽略了他真正的名字。
最近一段时间,倾听在报社中的境况可不怎么好,原因很简单,他是一名铁杆的范爷粉丝,甚至是最早一批加入“装逼犯集中营”的球迷之一,所以在目前国内对范毕庄一片抵制和讨伐之声的时候,作为死忠,他自然不会随波逐流,报社的同事们都是跟着舆论一起摇旗呐喊,用“推波助澜”来形容都不为过,反正是怎么黑怎么来。这倒不是说这些人真的是厌恶范毕庄,而是为了搏眼球搏销量,话题怎么劲爆怎么来,大伙儿都在骂,自己不骂,那不是显示自己不够水准吗?
而倾听却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没有写出两份够分量的稿子。一名撰稿人,写不出吸引眼球的稿子,自然会被报社打入冷宫,单就这几天来说,主编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不是大骂就是斥责,想着法子的挑他的刺。
新闻行业的竞争同样是激烈无比的,有人上位,自然就有人不如意,而曾经报社最火的倾听如今不愿意拿范毕庄做文章,失去了主编的“宠爱”,这让不少同事在暗地里叫他“傻子”之外,甚至明里都是冷嘲热讽不断。
有交好的朋友劝倾听“顺应潮流”,去写球迷们都喜欢看的稿子,毕竟大家都在骂都在抵制,就算你出淤泥而不染也是屁用没有,还不如踩着范毕庄的名声给自己捞点好处。
但倾听只是笑笑,该怎样还是怎样,别人怎样说怎样做他管不着,但是让他昧着良心去抹黑范爷,他是真心做不到。
事实上,倾听之所以固执,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狂热追星的脑残粉,相反的,他是很有理智,双商都很高的一个人。
作为范毕庄的铁杆粉丝,他仔细认真的了解过偶像的每一件事,如何崛起,如何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的每一次进球,他的每一个助攻,他做的事情每一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他都知道。
他得承认,范毕庄是一个很是与众不同的球员,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他也足够努力,当然,他的脾气性格可能有所缺陷,但绝对没到“脑残”的地步,细数其每一次闹出风波的冲突,其背后都是有着足以令人发怒的缘由。
或许很多人不认同范毕庄的做法,但实事求是的说,他的做法无疑是令人拍手称快的。
就比如夏天在君悦酒店发生的斗殴事件,很多人都在抨击范毕庄对李在旭不够友好的举动,认为其是在给中国的形象抹黑,同时也是在破坏中韩两国的友好邦交关系,有损中国的国际形象。
但所有了解这次冲突内情的球迷却无不是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打人是不对,但也要看打的是谁,为什么而打!
自己的同胞被如此欺负,自己的球迷被如此欺凌,可以说,只要是一个血还未冷的中国人,遇上这种事就没有不愤怒的,而范毕庄显然没那么多顾忌,无论是出于愤怒,还是保护球迷的理由,他都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在有可能遭受无数谩骂指责的情况下,依旧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
就凭着这一次的举动,倾听就没有理由不佩服他,这是一个真正热血的年轻人,这也是一个敢说敢做,路与不平就敢铲的耿直boy!
他能够为了同胞愤然而怒,他能够为了球迷去和别人动手,为此背上骂名和韩国大使馆的抗议都在所不惜,这样的一个人,你要说他品行有多恶劣,打死倾听都不会相信。
但信任与否却是倾听自己的事情,在如今的这种情况下,显然国内的球迷们已经失去了对常识的判断了,只是为了骂而骂,为了抵制而抵制,他们似乎忘记了范毕庄曾经为球迷做过的事情,也忘记了他在足球场上给大家曾经带来了如此多的激情和快乐。
“唉!”
倾听再次轻轻叹息,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本子和笔,无聊的写写画画起来,现在的他也只有通过这些无聊的举动来打发时间了。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的倾听大神吗?哈,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咦,是在画画啊?不写稿子而是画画,啧啧,这份闲心还真是令人惊讶啊!”
明显带着讥讽的声音突然响起,倾听抬起头,一张毫不掩饰不屑笑意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张脸的主人叫做落尘,当然,这也是笔名,和倾听一样,他也是这家报社的撰稿人之一。两人既是同事,也是竞争关系,毕竟职场如战场,位子就这么多,不争不抢,怎么能够在激烈的媒体界厮混下去?
在以往,倾听可是报社的大红人,他的文章笔锋犀利,却又不失幽默诙谐,对于话题的分析有着更深层次和专业的剖析,这位他赢得了一大票的读者,可以说,在此前,倾听是这家报社最受欢迎的撰稿人,主编甚至都表示,要在年后为倾听开辟一个独属于他的个人专栏。
有专栏和没有专栏可是两个天差地别的待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几乎就是被当做下任主编的候选人培养了,地位比普通的撰稿人和记者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落尘对于倾听的爆红可谓是羡慕嫉妒恨,也很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他的文采不如倾听,写不出让读者拍案叫绝的文字,他的逻辑思维也不如对方,在对新闻热点的剖析上同样甘拜下风。所以他只能被其牢牢压制,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距离距离主编候选人更近。
但现在一切都被改变了,因为在范毕庄事件上的“不作为”,倾听可谓成了报社最不受待见的撰稿人,而他自己呢,可就没那么多顾忌,怎么爆烈怎么来,怎么痛快怎么写,在他的笔下,范毕庄简直被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卑劣小人形象,但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读者们偏偏就吃这一套,哪怕他字里行间的言论甚至都有些粗俗,但至少骂得痛快了,读者们都是拍手成快。
此消彼长,现如今,落尘几乎就成了报社最受欢迎的撰稿人,主编甚至不止一次在开会时对他进行褒奖赞赏,这让他无比的得意。
此时的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很显然是过来秀优越感了。
倾听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收回目光,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无论是作为记者还是撰稿人,必要的节cao还是得保留一点的,如果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胡乱在报纸上乱说一气,这不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读者的不负责,因为很多不明真相的读者,很可能就会因此被带偏,不顾事实真相而漫无目的的叫骂。
很多人对新闻记者的印象都不够好,那是因为“无风也要起浪”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正是因为有许多不负责任的记者为了爆点而不顾节cao的乱带节奏,这才导致了媒体工作者被许多行业的人所排斥。
许多时候,倾听也发表过仅凭臆测就下论断的稿子,但有些事情能够做,有些事情不能做,他心里还是有着一杆秤的。
就好像随波逐流声讨范毕庄这样的事情,他是真心干不出来。
“哟,还跟我在这装清高呢?也不知道现在都快成透明空气一般的你,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主编可是在会上说了,倾听是咱们报社的反面教材,如果不想饿死的话,可不要像他这样。”
“你觉得是这样吗,倾听?呵呵,还不理我,还在玩你的清高。得,你继续玩吧!哈,可别把自己的工作给玩砸了!”
“得了,我先走了,哈,我又写了一篇精彩的评论,你要看看么,倾听,是有关你喜欢的球员范毕庄的。我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精彩,要不你先过过目?”
落尘带着嘲讽讥笑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倾听越是不回应,越是保持一副不在意的神情,他就越来劲,这样的奚落让他有种发泄的快感。
倾听始终没有再抬头,对于这样的人,仿佛他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球一般。
“主……主编!”
倾听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恭敬的叫了一声之后,殷勤的将手中新写的稿子递给了走到近前的中年男子手上,同时眼睛得意的朝着仍旧没有抬头的倾听扫了一眼。
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写的针对范毕庄的“抹黑”稿子,无一不是受到了主编的大力赞扬,所以这一次,落尘更是抬头挺胸,他得让倾听好好瞧瞧,现在他才是报社里最受欢迎,也最受主编器重的撰稿人,你倾听是什么鬼,哼,早就out了!
想象中的夸奖和赞扬并没有想起,等了半天的落尘有些诧异的望向主编,却见着主编的脸色阴沉,心中忽然生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前的中年男子却是忽然动手了,将落尘的这份稿子给撕扯得七零八落。
“写的是什么?狗屁,全是狗屁!”
“这种不实的报道,比垃圾还不如!”
落尘傻了眼,不知道主编为何会是这样厌恶的情绪,要知道,在之前,主编可是对他同样的“抹黑稿”可是赞不绝口啊:“主……主编,您……”
“作为一名职业记者和新闻撰稿人,我们对自己必须要有严格的要求,一定要注重新闻的真实性,任何不实的报道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任何对当事人的抹黑都是不道德的行为!”
“瞧瞧你写的都是什么?简直是污蔑诽谤!”
“该死的,我们报社怎么会有你这样没有职业操守的家伙?真是叫人气愤!”
“哼,落尘,你可以回去收拾滚蛋了,我们报社不需要你这种害群之马!”
落尘傻傻的不知所措,他完全懵逼了,不应该啊,之前他也是这样写的啊,主编可是赞不绝口啊,可现在为何又……
中年主编没有搭理已经快疯掉的落尘,而是将手拍在了倾听的肩膀上,一副和面对落尘完全不同的和善欣赏的模样,“倾听,你之前写的稿子呢?还在吗?”
忽然发生在身边的这一幕倾听也早就注意到了,此刻他也有些满头雾水,不知道主编这是抽了什么风,迷迷糊糊地道:“什么稿子?”
“就是关于范毕庄,不,范爷的稿子啊!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范爷怎么可能是品德败坏的人呢?哈,肯定是内有隐情。倾听啊,你的稿子上面分析的可是很有道理的,唔,这一期报刊的头版,就用你的那篇稿子吧!”
“啊?”
倾听愣住了,随后便是一阵惊喜的感觉涌上心头。
虽然不知道主编为何会有这样突然的转变,但看对方的表情不似作伪,倾听顿时就激动起来。
“这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看着主编远去的身影,再看看身前面色苍白的落尘,倾听嗤笑一声,将几张a4纸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站起了身。
“让让,我得去交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