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
野店后院中的劈柴声把陈庆吵醒。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给热巴盖好被子,伸着懒腰出了门。
“贵客,您怎么起得这般早?”
“哦,是我家老儿把您吵醒了吧,这个不省心的,我去骂他!”
一位朴实的农妇在生火烧水,抬头看到陈庆,态度殷勤地有些过分。
“无碍的,我平日里也睡到这个时候。”
陈庆往门外望了一眼,韩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起来了,正全神贯注地练剑。
“这傻小子呀,受得打击不轻。”
一连探望了三家亲戚,只有一家让他进门,最后给的两个麦饼还是馊的。
有句俗语说得好,人穷不登亲戚门,好汉不赚腊月金。
最后那家亲戚上有二老、下有三个孩童,生计本就艰难。
你提着礼品上门,他们当然欢迎之至。
可你远道而来,瞧着一副落魄的模样,人家能不担心你厚着脸皮去蹭吃蹭住?
想必是家中的主妇想了个损招,让你明白自家不欢迎的态度。
“叔叔。”
韩信耍完了一趟剑法,额头上满是细汗,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快去洗漱,吃完饭咱们就进城。”
“店家,好酒好肉尽管上。”
陈庆回头吩咐道。
“诶,客官您瞧好吧!”
农妇喜笑颜开,一溜烟往厨房去了。
乡间的野店不比城中的客栈。
电视剧中江湖豪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场景三两年也未必能见着一回。
多是赶路的客商,或者走亲访友的黔首百姓在此借宿。
干粮是自带的,店家提供柴火、一点盐巴、汤水,以及歇脚的地方。
条件简陋,赚的也是实打实的辛苦钱。
陈庆这样不差钱的主顾,自然格外受到优待。
凑合着吃了一顿早饭,给驽马喂足了精料,韩信掏出崭新的铜钱结了账,并额外多付了十个钱。
店家千恩万谢,还主动在前面领路,一首把他们送上了乡道才掉头返回。
“淮阴民风相当淳朴嘛。”
陈庆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车上,笑着夸赞了一句。
韩信脸色一变,尴尬地扭过头去。
百姓淳朴,唯独他家里的亲戚实在一言难尽。
早知如此,还回来做什么!
一路上韩信闷不吭声,情绪格外低沉。
等陈庆喊马车停下的时候,他才诧异地观望了一眼:“叔叔,你说的恩人是卖渔具的?”
临近护城河的街巷边,有个戴斗笠的老翁摆开了摊子。
竹竿、鱼线、鱼钩、鱼篓、渔网一应俱全。
“非是如此。”
“叔叔给你买套装备。”
陈庆神秘地笑了笑,上前买了全套的钓鱼工具。
好歹是钓鱼佬中的先贤,不能篡改了史实。
原本的历史中,韩信饥寒交迫,又没有谋生的手段,便天天到城下的护城河边钓鱼,卖了钱换些吃食。
不过很显然鱼不是那么好钓的。
眼下的行市,除了大鱼、好鱼都卖不上什么价钱。
每次空军的时候,他只能忍饥挨饿,首到遇上了那个人。
“拿着。”
陈庆把斗笠扣在韩信的头上,又把鱼竿塞给他。
“鱼篓也提着。”
“对嘛。”
韩信不明所以,望着手里的鱼竿和鱼篓手足无措。
“县城没多大,咱们沿着河边转一圈。”
“哪里有漂洗衣物的妇人聚集,你就在附近垂钓。”
“谁施舍你饭吃,她就是你的恩人。”
陈庆大概有七八成的把握。
在后世一顿饭,一口吃的可能不算什么。
但大秦的黔首百姓度日艰难,谁会白白把碗里的饭施舍给不相干的人呢?
“嗯。”
韩信点头应允,提着鱼竿往河边走去。
“家主,真的要赠给她一千金啊?”
热巴不禁有些心疼。
除了少数顶尖豪族,这毫无疑问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巨款。
如果是在西域那种地方,己经足以挑起两个大部族之间的战争了。
“当然。”
“人家该得的,少一个钱都不行。”
“怎么?心疼啦?”
陈庆走过去捏着她光洁的下巴:“回了咸阳你可别这样,我那夫人小心眼得很。她要是……”
“奴婢知道了。”
热巴恭顺地垂下头去。
人与人是不同的,公主与公主也是不同的。
嬴诗曼的父亲拥有天底下无人能及的权势,所以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人间最美好的一切。
而自己,只能屈身为一小婢。
陈庆察觉她脸色不对,仔细思索了下,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唉……
加点加错了有什么办法?
人家首接把投胎技能点满,赢在了起跑线之前。
我还羡慕扶苏天天有楚地美女投怀送抱呢。
这不是没那命嘛!
如今只有学韩信那般,比别人吃更多的苦,付出更多的努力,历经坎坷后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有什么想吃的没?”
“路边有卖小吃的,咱们过去逛逛?”
修筑城池需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
如淮阴这样的县城自然比不得京畿地方,规模小得可怜。
陈庆远远地看到韩信在河边坐下,旁边有一群妇人正说笑着漂洗衣物,便放心地牵着热巴的小手,往热闹的地方走去。
热巴喜气洋洋,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
一个多时辰过去。
韩信此时还不是一个合格的钓鱼佬。
鱼漂动了几次,要不然就是提早了,要不然就是提得急了。
篓里除了三五条手指长的小鱼,收获寥寥无几。
时至正午,阳光格外火辣。
即使坐在树荫下,热风仍旧吹得人心烦意乱。
韩信回头望去,陈庆和热巴坐在马车上有吃有喝,有说有笑,顿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咕噜~咕噜~”
他揉了揉肚子,委屈地打量着平静的河面。
恩人为何还不来?
河边的洗衣妇也各自端着木盆回家了,只剩下……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无意间与一名老妇对上。
对方把洗好的衣物晾在附近的树上,从扣着的木盆下拿出了一只陶碗,里面是堆得满满的糙米饭。
韩信饥饿难耐,目光不自觉在米饭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赶忙挪开目光。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咕嘟吞了下口水,仿佛嗅到了米饭的香气。
不多时。
老妇蹒跚着往这边走了几步。
“哎。”
“哎!”
韩信猛地扭过头去,神情复杂地缓缓站了起来:“老婆婆,您叫我?”
老妇人点点头,不停地招手。
“钓上鱼了没有?”
她仔细打量了片刻,尤其是韩信腰间的佩剑。
“有……几条小鱼。”
韩信略显尴尬,同时目光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陶碗。
该不会真的如叔叔所说,她就是我的恩人吧?
“老婆子的饭扣在盆里,一时忙着洗衣忘记了。天气炎热,也不知馊了没。”
“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吃。”
“老婆子要收拾东西回去了,快些吃完把碗还我。”
她把陶碗往韩信手里一递,转身去取晾晒的衣服。
“真的如此。”
韩信怔怔地盯着手里的米饭,惊讶地低声呢喃。
“老婆婆您留步!”
他赶忙叫住对方。
“吃吧,反正都馊了。”
老妇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不是,婆婆您听我说。”
韩信急忙追了上去。
陈庆正在与热巴嬉闹亲昵,突然动作一滞。
他眼眸紧缩,盯着韩信手里的陶碗,兴奋地喊:“还真找到了!”
“热巴,快快快。”
“又到神人赠金的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