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苏猪嚎终于光荣地疼晕了过去。
玉坤退后两步,母子二人一齐抬手拍灰,动作很是一致。叶玉卿上前两步抱起小家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挥手招呼一群石化了的观众:“来来来,大家继续乐呵,别为了一个醉鬼闹得大家不高兴。”
说完,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菜。等她把菜嚼完吞下去了,人群还在石化,她又对第一无过喊道:“无过太子,你发什么愣啊!快叫人把这醉鬼拉下去啊,大喜的日子让人在这里躺尸,多碍眼呐!”
纵使第一无过再从容,此时也难免面容抽搐了,他干巴巴地笑着回应了她一声,才无言地招手叫来两名下人,把晕倒在地的苏冰羽拖了下去。
对面的第一无瑟半张着嘴巴,脸色青青白白地转换着,他想着自己那样得罪了叶玉卿,若是她一时心情不爽,想找他麻烦,那他……
连四叔留下的独苗兴泽都被当街抽得跟狗一样,父皇都没法说上一句。若是他也被叶玉卿收拾,父皇能为他讨回公道吗?就算最后能讨得回,但要是先就被废了,讨回了又能怎样?
忽然就打了一个冷颤。
第一无痕则是眸色深深,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玉卿。很奇怪,这么粗鲁而霸道的一个女人,她理应该是像泼妇一样,让人一看就非常的讨厌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却越看越是着迷呢?这种感觉,难道就叫做十爱情吗?梅香城咬住牙,神情瞬息万变。她终于发现叶玉卿也并非她以为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蠢货了,相反,她还比绝大多数人都聪明。
她想起昨夜被自己派去叶府做任务却一去不回的三小队,若是在叶玉卿收拾苏冰羽之前,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自己的人是被叶家扣下了。因为自己的人什么本事,她清楚得很。整整三个小队,即使真的无一生还,也不可能连信号都发不回来的。
她之前隐约也猜到可能出了些其他意外,但却根本就没有怀疑到叶玉卿身上,只是觉得也许他们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然而现在,她心里却没底了。
迟则生变,那件准备好的事不能再等了。决定了,明天就要将这个女人告上公堂,让她再也掀不出风浪来。
梅香城暗中握住了拳头。
夜婉玉不敢再看叶玉卿,她僵僵地坐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叶玉卿的目光吸引过来,让她想起自己方才所说的那句让看她笑话给她难堪的话,然后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些状况,让她下不来台。
夜月雪望着叶玉卿目光闪烁,他瞳孔清明而深幽,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但事实却是,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完全地看透他的想法。
第一无襄则是为自己当初在金阳堂及时的礼让与今天的配合,感觉到无比的庆幸。他的感觉没有错,叶玉卿这个女人惹不得,她总能轻易找到最适合最犀利却又最轻松的手段收拾自己的敌人。
这一役,她当众废了苏冰羽,但在别人眼里她分明就是放了丞相府一条生路,也卖了第一无过一个极大的面子。她不计较这件事,第一无过便要欠下她一个大人情了。
而苏冰羽被废却是自作自受,苏丞相敢计较吗?他们敢提,先不说叶玉卿那边是什么反应了,第一无过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们,污了二皇子的尊严二皇子也不能轻易善罢甘休,就连被蒙黑了脸的承元帝都不会让他们好看。
所以,这一回苏家就是气死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并且还得向叶玉卿赔罪求饶。
虽然放过了苏冰羽却让他生不如死,虽然放过了丞相府却让他们明明气得要死还得跟她赔笑,憋也要憋得半死。
无论有谁看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本事的人,是没有资格嚣张的。她的嚣张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嚣张,那只不过是属于她的骄傲而已。
她用这样直接而率性的方式告知天下人,她不侵犯别人,但她的尊严任何人,也休想侵犯!
第一无过宣布宴会继续,歌舞上来了,僵滞的人群渐渐恢复了喧闹。
就在大家情绪刚刚放松了些的时候,叶玉卿忽然抬头问上左位的太子妃宿蔷薇:“对了,有一件事本郡主好奇了好几年,还希望太子妃娘娘能帮我解解惑。话说四年前有一回,本郡主看到你跟苏公子进了酒国客桩一家酒窖,二人还把门关起来,在里面呆了两个多时辰。你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是不是里面有极品美酒,把你们都醉得不愿出来了?啊,本郡主最爱的就是酒了,快跟我说说,那儿是不是藏有什么好酒?”
刚刚放下心来的宿蔷薇身子猛地一僵,面容刹那变得苍白,身上一阵阵地泛冷,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仪容僵硬地笑道:“已是多年前的事,怕是郡主看错了吧!本宫并不曾与苏……”
“妹纸别紧张。”叶玉卿呵呵笑道,“本郡主又不是说你与苏公子躲进酒窖里婚前私通,而今又暗通款曲互相勾结陷害本郡主我。我就是想要些美酒,所以才问你一声,放轻松,随便你爱怎么回就怎么回。”
“我……”宿蔷薇眼眶瞬间红了,她可不是早就没了名声的叶玉卿,任别人往身上泼什么脏水也不怕,毕竟虱子多了不怕痒。她可是堂堂的太子妃啊!这种话无论是真是假,传将出去她的名声都得毁尽了。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跟苏冰羽去什么酒桩酒窖啊!这一回最多就是恨叶玉卿打了她的弟弟,所以才与苏冰羽还有某些人一起合谋,导演了这一场滴血认亲的戏码。
她知道这是叶玉卿对她的报复,她甚至都不掩藏自己报复的心思,私通一词都是借用了她的。连口气与说话方式,都与她方才‘替她辩解’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的话里面,甚至没有准确时间,地点和理由都十分随意,一听就知是信口拈来。然而因为她太子妃的身份,就算这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胡话,却也比刀尖还利,比世间最狠的剧毒还毒。
她真狠啊!太狠了!
这么多人面前,她若辩解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会越描越黑。可不辩解,那更惨,直接默认了。
宿蔷薇不敢乱说话,只能含着眼泪看向第一无过,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第一无过又不是傻子,此时当然也已经明白过来,刚才的闹剧少不了他家太子妃的功劳,顿时之前还在心里赞她识大体知进退的评价顷刻巅覆。
居然在他的寿宴上陷害他国使臣,并且还失败了。拖他后腿不说还丢尽了他的颜面,如今更是给他捞来了一只绿油油的帽子,却还差点儿戴上了就摘不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还有叶玉卿这个女人,她居然当着他和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刻意误导众人的话来。她根本就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真真是胆大包天。
可谁让人家有那个狂妄的资本呢!他如今的前途都还有一半掌握在她手上呢!而且宿蔷薇今天这翻羞辱完全就是自找的,按照威武郡主的脾气,她只是随口回敬两句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虽然这两句,就已然很毒了。
但她却没有追究宿蔷薇在这件事上面的罪责。
因此,纵使心中再恼火,这时候第一无过也无话可说。他自然不会相信宿蔷薇与苏冰羽有什么,但他相信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啊!这种丑闻不及时抑止的话,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大街小巷,辩也辩不清的。
第一无过连忙笑着代宿蔷薇回应道:“郡主说的是那年盛夏时分吧!当时本宫就在酒窖里面,是本宫将太子妃与苏冰羽召集过去助本宫酿酒的。说起酒来,本宫也算是半个行家,若是郡主喜欢美酒,稍好回去时,本宫便令人将地窖里收藏的十里香给你稍上两坛。”
“原来真有美酒啊,还是无过太子亲自酿的。早说嘛,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咧!太子妃娘娘干嘛躲躲藏藏泪眼汪汪的,搞得像是跟苏公子私通被人揭穿了一样,至于嘛!真是滴。”叶玉卿嘿嘿笑了一声,舒坦地伸了个懒腰,靠回椅背逗着玉坤玩儿,任由宿蔷薇面容发僵,脸色紫紫红红地转换着。
第一无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去,随即恢复了他一贯的尊贵淡定。
那一场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大事件便最终被当做一场闹剧,人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看了场免费的笑话一笑而过,谁也不敢轻易触及这会辱及皇室颜面的话题。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宴会继续,仍然热闹非凡,但却再也没有人敢当面挑战威武郡主的恶霸之威了。
宴至中途,夜月雪大约是要去茅房,起身离席。
叶玉卿转脸看过去,视线一直跟着那一抹绝艳天下的红色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等她神色复杂地回过脸来时,就对上了第一无痕暗藏不悦的嫉愤目光。
似乎是不自禁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闪躲开来。她坐立不安地左右看了看,低声跟身边的小娃娃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小娃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靠在她身上的小身子移到了另一边的夜三宿身上。
叶玉卿站起来,独自往夜月雪离开的方向走去,第一无痕瞳孔微微一缩,踌躇片刻,仍是迅速起身,无声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