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河西古道上,宁静无声。尽管已是春天,但是夜里还是格外的寒冷。没有月色的古道旁,西风萧瑟,只有两个亮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那正是“西风客栈”。在这客栈里,大部分人已经睡在了梦乡,时不时地传出旅客们阵阵的酣睡声。只有木青云所住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尤五娘半跪在床前,双手不停地摇着木青云的肩膀,小声地哭泣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卫城朝大声喊道:“老白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轻尘哈哈一笑道:“我没有用真气帮他续命,只是让他吃了那‘八角神龙’。”
“什么?”客舍青暴喝一声,“谁让你给他吃的?好你个老白毛,老子跟你没完!”说完右掌一挥,运起十成内力,朝着易轻尘一掌拍去。
易轻尘先是一愣,然后看见客舍青掌风已至,来不及运力便挥掌硬接了一掌,“啪”的一声,双掌一触,接着就是易轻尘“噔噔噔噔”后退了四五步,“咚”的一下后背靠到了房间的墙上,一道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这一下可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易轻尘哈哈笑道:“死秃子,行啊你,趁我不备……”然后又“哇”地一声,吐了口血。柳色新过去扶住了他,尖叫道:“死秃子,你来真的啊?”
客舍青嘴里骂了一句,又挥掌而来,卫城朝喊了一句“死秃子你要做什么?”便接过了他的掌力。两个人在屋子里面斗了起来。
柳色新尖声道:“老白毛,你没事儿吧?死的了不?”易轻尘哈哈笑道:“不会,不会。不过十天半个月不能再动内力了。哎呦,你得把我扶回去,我好打坐疗伤。”
柳色新搀扶着易轻尘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木青云的房间里面,卫城朝和客舍青两人斗得正酣。尤五娘擦干了眼泪,大声地喊道:“两位前辈,请住手!不要再打了!”
可两个人哪里听得进去?两人边打边斗嘴,呼啸的掌风将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打了个粉碎,眼看着就要将整间屋子拆了去。就在这时,只见青影一闪,一个人从屋门而入,双掌一挥,“嘭!嘭!”两响,硬接了卫城朝和客舍青二人的双掌。两人各退一步,大喊一声:“什么人?”
尤五娘则大喊一声:“是前辈你吗?”然后便觉身前一麻,失去了知觉。只见那青衣蒙面人将卫城朝和客舍青震退后,闪电般的点倒了尤五娘,然后右手掌力一吸,将床上的木青云隔空抓在了手中,接着左手一挥,一道凌厉的掌风打向了卫城朝和客舍青二人。二人见状急忙运起内力,挥掌迎了上去,“砰”地一声,只见那青衣蒙面人已经借着二人的掌力,夺门而出,顺便将两扇屋门关上了。
卫城朝和客舍青二人双掌打出,将屋门震飞了去,接着闪身而出,飞上了屋顶,凝目四望,哪里还有青衣人和木青云的身影?卫城朝和客舍青二人对望了一眼,同时说了句:“难道是他?”
这时柳色新也跳上了屋顶,尖声问道:“是谁?”客舍青喊道:“肯定是他,能同时接住我俩的掌力,除了他还能是谁?”
卫城朝跟着喊道:“别不害臊,不是人家同时接住我俩的掌力,是我俩能同时接住人家的掌力好不好?”
客舍青大喊一声:“那有什么分别?”
卫城朝也喊道:“当然有分别了!”
柳色新尖声道:“你们两个啰里吧嗦什么?到底是谁?”
卫城朝眼望前方,喃喃说道:“当今武林,江湖盛传‘文剑武楼,万古千秋’,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如果没猜错的话,来人便是那有‘武楼’之称的青龙会总舵主岳武楼。”
客舍青也赞同道:“不错,我猜也是他。”
柳色新尖声道:“不可能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客舍青喝道:“有什么不可能?秘幽宫的女娃娃能上的了齐天崖,岳武楼就不能来这里吗?”
卫城朝低声说道:“秘幽宫和青龙会同时出现在这河西古道,莫非这江湖上,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吗?”
柳色新尖声道:“这谁又能知道?不过,他为什么要抢走姓木的那小子?”
客舍青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秘幽宫那女娃娃,也说与那姓木的小子颇有渊源,这小子有什么奇特之处?”
三人谁也摸不着头脑,便飞身下屋,走到了易轻尘的客房之内,见到他正在打坐疗伤,便围坐在他的周围,各自伸掌,帮他疗起伤来。
尤五娘醒来已是第二天的辰时以后了。她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看到木青云所在的床上空空如也,便跑出门去,喊了几声前辈,无人作答。于是跑去堂前,问那店掌柜的和店小二。
掌柜的说一大早,四个老头儿便走了,至于那个喝多了的宇文正,也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尤五娘听完呆立在当场,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和宇文公子斗酒的那位木公子呢?”掌柜的摇了摇头说,并没见到此人离开,至于何时走的,他就不知道了。
尤五娘木然地走出了店门,看到马棚里只剩下两匹马,便牵了一匹漫无目标的向前走着。她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昨夜那个闪身而至的青衣人,此人是谁?会不会是十五年前救自己的青衣人?为何他一进门就点倒了自己?木青云去了哪里?“阳关四怪”又去了哪里?这一系列的疑问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却没有一点儿头绪。
想到木青云,她的眼圈又湿润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对木青云有种说不出的亲情,感觉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般。而他却死了,被那“九天神龙”给毒死了。此刻他的尸身在哪儿?忽然又想到黑衣女子将自己留下,去照顾木青云,而他却死了,尸体都找不到了,她如何向那黑衣女子交代?
心念至此,她倍加伤感,翻身上马,信马由缰的向前走着。在这河西古道上,偶尔有那么一两伙客商来来往往,只有尤五娘一人身穿花衣,骑着西域良驹慢悠悠的走着,所以显得格外的扎眼。
蓦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传来。尤五娘转头一看,只见一队官兵从后面疾驰而来,大概有百十来人的样子。领头将军白马银甲,红色战袍随风飞扬,手里握着一杆亮银长枪,朝着她呼啸而至,在尤五娘的身前停下马来。
只见那白马一声长嘶,前蹄腾空,人立起来。马上将军身体靠前,大喝一声稳住白马,朝尤五娘抱拳道:“敢问那娘子,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蓝衫少年?”
尤五娘右手本已握住了柳叶刀,准备与这帮官兵厮杀,见到那将军并无恶意,便冷冷的问道:“你是何人?”
只见那将军右手握枪,左手抱拳道:“在下玉门关守将常洪,前来寻找一个身穿蓝色布衫的少年,此人脸色稍白,个头和在下差不多高,要偏瘦一些。”说完便掏出了画像,一旁的军士接过画像,交到尤五娘手里。
尤五娘接过一看大吃一惊,画像上不是木青云还会是谁?她不明常洪来意,便不置可否的问道:“将军找他何事?难道他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吗?”
常洪一听马上说道:“娘子如此说来,便是是见过他了?他不但不是朝廷的要犯,还是我常洪的恩人。”
尤五娘听完一愣,惊奇的问道:“他怎么会是将军的恩人?”
常洪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娘子明示!”
尤五娘淡淡地说:“将军所找之人,姓木名青云,对否?”
常洪急道:“正是!正是!敢问娘子,木兄弟他人在何处?”
尤五娘叹了一声,悠悠的说了句:“他死了……”
“当啷”一声,常洪手中的长枪掉在了地上。他纵身跃下马来,快步走到尤五娘面前,声音哽咽的问道:“什么?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尤五娘左手一指西风客栈,眼圈发红,说道:“就是昨夜,在这西风客栈,中毒而亡。”
常洪一听,如晴天霹雳,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尤五娘打马欲走,却被常洪一把拽住了马缰。
“还请娘子说个清楚,他是被谁毒死的?中的什么毒?此刻尸身又在何处?”常洪抓着马缰,大声吼道。
尤五娘见常洪确非木青云的敌人,便轻轻说道:“将军还是不要问了,我是昨晚亲眼见他中那‘八角神龙’之毒而死。后来,我不知道被什么人打晕,早上醒来后,已不见了木公子的尸身。”说完夺过马缰,向前走去。
常洪愣了半晌,回头拾起自己的长枪,跃身上马,大喊一声“跟我走”,就带着官兵向那西风客栈疾驰而去。
西风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一看有官兵前来,早早地跑出门外迎接。常洪带人来到客栈门前,长枪向他俩一指,左手摊开画像,大声喝道:“店家,我来问你,此人昨夜可来投店?”
掌柜的和店小二接过画像一看,急忙答道:“来过,来过,回禀军爷,此人昨夜就住在小店里。”
常洪继续问道:“此时人在何处?如有半句虚言,本将军马上踏平你这西风客栈!”
掌柜的和店小二赶紧跪在地上,一遍磕头一边哆哆嗦嗦的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还请军爷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常洪收起画像,长枪指着他俩说道:“不敢就好,快带我去他住的房间。”说完跳下马来,将手中长枪扔给一边的军士。
掌柜的和店小二起身颤抖着在前引路,常洪左手手握腰间剑柄跟在后面,还有四个偏将也跟着一起进了客栈。
待走到木青云投宿的房间之前,掌柜的用手一指说道:“军爷,那小爷昨夜就住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何时离去。昨夜,昨夜这间屋子乒乓乱响,里面的桌椅板凳全都坏了,这不,两扇门也被打烂了。”
常洪看到确实如掌柜所说,便问道:“是何人所为?”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这个,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昨夜这位公子和另一位宇文公子斗酒,喝多了后,四个怪老头儿和一个小娘子,将这位公子扶进房间的。”
常洪转头问道:“可是那刚刚离去的花衣娘子?”
掌柜的答道:“不错,不错,就是那小娘子。小的一看他们都是武林中人,都脾气古怪,所以昨夜这屋子里有任何声音,小的也不敢过来查看。”
常洪接着问道:“那四个怪老头儿呢?怎么个怪法?”
掌柜的继续答道:“那四个老头儿,一个长须,一个白发,一个秃顶,一个长眉。那个秃顶的还凶得很,一张口就跟要跟吵架似的。他们四位天不亮就离开了。”
“确实未见这画上的公子离开?”
“确实未曾见到。”
“那他是死是活?”
“这个,这个小的真的不知。”
常洪见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便伸手掏出一锭白银,扔给掌柜的说道:“用这银子,去买损坏的东西,再将这屋门修好。”说完一甩战袍,大步向客栈大门走去。掌柜的手里捧着银子和店小二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常洪还没走出店门,却听见有人在大声嚷嚷:“这店是你们家开的吗?为什么不让我进?”
门口的军士大声喊道:“此时正在处理军机大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却听见那声音大骂道:“什么狗屁军机大事?在客栈能处理个屁的军机大事!再说了,谁是闲杂人等?你让不让我进?再拦着我可就不客气了!”
只听见“呼啦”一声,便是军士亮出兵器的声音。接着便听那声音哈哈大笑道:“一群大头兵还敢在我面前亮家伙,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多大能耐!”
常洪此时已走出店外,看见一众军士握着长枪,围着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公子。店掌柜的一看,不是那宇文正还是谁来?便急忙道:“军爷,这位便是宇文公子,昨夜和你老要找的那位公子斗酒的人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