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雪接到王蕾的电话,是在她回春城的第二天。
苏老太太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人已经昏迷不醒,大夫再宣布无力回天后,让家属带着她回家,等待最后的期限。
然而,这件事却遭到了秦小翠跟苏小珍的一致反对。
秦小翠反对是因为她女儿刚出事,心情正不好的时候,懒得操心老太太,她能来医院看一眼都是仁至义尽,说什么她也不伺候。
苏小珍则是明明白白的说:“甭管我伺候了几天,当初,老太太说过,那房子要留给我,地你们两家平均分,她要是死在那个月院子里,我回去多膈应人!”
秦小翠却没等这事儿落定呢,就扬起手一摆。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嫁出去的闺女回家里头分房子,你伺候老太太归伺候,我们是给了钱的,谁答应给你房子!”
“当初就是这么说的,秦小翠,你想耍无赖!”
两个人在医院差点儿打起来,医护人员过来阻止,连带也看了通笑话。
王蕾气的直在电话里吐槽:“医院光说我们不孝顺,他们不问问那老太太活着的时候,都干了啥漂亮事儿!”
“她都要死了,再大的错,医生也只会问活人的毛病,算了,她们吵就让她们吵去吧,就算小姑拿到了房子,老房不规范,拆掉能不能赔偿都是个问题,如果重盖的话,估计她也拿不出钱,反正本来也没有多少,咱们不跟他们争那一块窝窝头。”
苏凝雪宽慰母亲。
王蕾自然也是不在乎这一点儿,她说道:“我不跟她们争,是想着你爸在中间,怎么说他也还是你奶奶的儿子,老太太一去,咱们正好跟他们断了来往,省的的动不动惹一身腥。”
“是这样的。”
王蕾那边没说太久,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医院,病房里,苏小珍跟秦小翠两个人不合,完全就是互看不顺眼的状态。
你瞪我一眼,我白你一脸,伺候老太太的活儿秦小翠一点儿都不沾手,都是苏建国跟苏旺国两个,配合秦小珍给老太太换药,端屎端尿。
这天半夜,书老太太从昏迷中醒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空气,嘴里全都是咒骂,从她的公公婆婆,到已经去世的苏老爷子,然后就是苏旺国、苏建国、苏小珍。
骂完了这些人,就轮到秦小翠了。
“杀千刀的损女人,你该死,你二姑家太奶咋没把你带走,你坐下吃席,吃吃吃你吃得满嘴都是大粪!”
苏老太太骂的胡言乱语,可把秦小翠给气的不行。
站起来跟苏老太太吵吵,后者根本就听不见她说什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继续骂道:“秦小翠你脚丫子长针眼,屁股让捅了,虱子长你满身,你应该住在粪坑……吃大粪!”
“这个死老太太她是故意的吧她!”秦小翠要打人。
苏旺国再不成器,也不能让她打老娘。
赶忙冲过去把她拦住了,苏老太太又是叽里呱啦的一通骂,总之可是把秦小翠给呕的,快要吐血三声。
而她骂完了秦小翠,就到了王蕾。
虽然骂的也难听,但念在她早前对老太太也是一片赤诚的份上,骂了两句就算了。
“苏宁悦你个小兔崽子,逮着兔子你拽毛,兔子毛拔光了粘你个白毛女,老驴你也骑,摔不死你个小贱种,铁棒子打你头上,你太爷爷在地下吃土,给你种到高粱地上头!”
书老太太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嘴里大喊:“快来人啊,小猪仔死了,我的小猪仔……”
老公太太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便开始抱着空气哀嚎。
“我的小猪仔,我的小雪,猪仔儿啊,她死的好冤枉啊……快别过河,别过那条河,杨权你个杀千刀的,苏宁悦你杀了我的猪仔儿,摔死你算了啊啊啊。”
苏老太太从狠毒的骂人,到后面嚎啕大哭,已经完全让人搞不懂,她到底在梦呓中看见了什么。
苏建国担忧的跑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喊了一声:“妈!”
“猪仔,我的猪仔!”苏老太太突然抓住她的手,像是双眼顶格,就变得清明了,也开始认识人了。
“建国!”
“妈,你认识人了,你感觉咋样?”
“啊……”苏老太太哇的一声哭了,抱住了苏建国说道:“妈的儿啊,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妈走了以后,你要给我的猪仔多烧一份纸呦。”
“妈,您别这样,您……”苏建国嗓子哽咽,怀里的老太太突然就没了动静。
苏建国把人扒拉起来一看,老人家双眼紧闭,赫然,已经断了气。
“妈!”
“妈……”
“哎呦我的妈呀……”
病房里,霎时响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哭声。
苏老太太就这样去了,在弥留之际说出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谁都没有往心里在乎。
书老太太去世后,医院要求家属必须拉去火化,拿着火化证书,才给开具死亡证明。
别看苏旺国在赡养老人的事情上,能逃就逃,可是这回,却拿出了做长子的架子。
“建国,你现在找车,小珍,弟妹,小翠你们过来给妈赶紧穿衣裳!”苏旺国昨天得知老太太要不行后,提前准备了寿衣。
刚才秦小翠还在跟老太太对着骂,眼下,看着老人家逐渐冰冷的尸体,那深深凹陷下去的五官,像是随时会动一样,与那些恶毒的诅咒一起,折磨着她。
齐小翠摇了摇头,道了句:“我不敢!”
“只有心虚的人,才不敢碰遗体!”苏小珍这时候还不忘挖苦她。
秦小翠是真的不敢,光是看着老太太的遗体都直发抖,“旺国,你去给妈穿吧,我真害怕。”
苏旺国白了她一眼,王蕾跟苏小珍给老太太穿了上衣,裤子必须有人抬才能穿进去。
无奈,他只好亲自上手,把老太太的寿衣给穿上了。
苏建国下楼一问,就找到了去火葬场的车,那些人都是专给火葬场拉业务,守在医院里的。
在这种大事儿上,一般很少有人讨价还价,苏建国也想不计前嫌,把已故的母亲好好送走,于是没问价格,就直接将那几个人给叫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