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秘书姓宋,是个勤工俭学,受过我妈几年资助的文科状元。
毕业后一直留在我妈身边,算得上是比较信任和熟悉的朋友,这一次,因为妈妈的原因,他工作上多少也受到了影响,目前已经调离省政府,成了档案室的一员。
站在我面前的他,夕阳打在他身上,明明很绚丽,出口的话却如寒冰。
他说,“溶溶小姐,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心跳猛地漏了两个节拍,“什么意思?”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底蔓延。
宋秘书看了看腕表,“这样,你等我一会,我们换个地方再谈!”说完,他转身进了档案室,时间不是很长,就拎着公文包出来。
我和他最终选在了一家拉面馆:因为漾漾的药费,我都忘记自己到底几餐没吃。
却是一碗热乎乎的拉面下肚,宋秘书给了我一个再无法承受的事实,“……夫人,可能回不来了!”
叮~!
勺子落地,我机械的捡起来,“你说什么?”
头皮一阵阵发麻,我不敢轻易的猜测他这句话后面的隐意。
宋秘书扶了扶眼镜,从公文包里拿了一份报纸,“这是今天早上的报纸,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看,飞藏的客机,因天气原因失事了!”
“……飞藏?”昨晚惊险逃生后,妈妈决定进藏了?
“对,飞藏的,早上七点过5分失事的,目前正在搜救中,不过……”宋秘书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该说什么,什么不该说。
我迫不及待的追问,“不过什么,你快说说!!”
直到这一刻,我还是天真的,根本就没想过,搜救的后面还隐藏着什么。
宋秘书低头说,“还是天气原因,那边大雪封山,地势险要,搜救很难开展,我……”说到一半,他扣在桌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串七位数的固话打来,我猜应该是办公室的。
全程他只嗯嗯了两声,放下手机后,宋秘书看我的眼神尽是悲痛。
我耳朵一下嗡鸣了,屏息着咽了咽口水,“……和我妈妈,有关?”
宋秘书握拳,“是的,是有关夫人的消息,刚才来电话,确认夫人就在航班,因为我之前待在夫人身边最长,上头要我整理资料!”
他说完,要我节哀,我心疼得无法呼吸:妈妈,妈妈,我亲爱的妈妈……
眼框瞬白,呼吸都变得沉重,“我在做梦,对吧!”
一定是梦,不然视线为什么这么模糊,脑袋这么眩晕?
我咬着手指,狠狠的用力。
疼痛提醒我,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我不想承认。
听到宋秘书说,“其实早在你高考前,夫人的工作就受到了限制,这几个月一直反复审查,是昨天刚刚确定,要夫人进藏接受改造的!”
我依旧咬着手指,“是吗?”
树倒猴狲散,原来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是知道妈妈落马,所以才会在我借钱的时候,那么的刻薄!
我捂着脸,不想让眼泪暴露。
揣着兜里为数不多的现金,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好像看到了妈妈的影子,“所以,他们才会离婚,才不让我回家的,对吗?”
宋秘书没正面回答,安慰我,“漾漾还病着,溶溶小姐,你要坚强,一定要坚强,知道吗?”
爸爸尸骨未寒,妈妈又魂葬空难……
无边的悲痛,让我哽咽得好一会都无法发声,“宋秘书……”
我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麻木着,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哭还是笑,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新上任的一把,确定了吗?”
其实我更想问,新上任的一把,是不是梁支齐。
宋秘书犹豫了下,“溶溶小姐,你不要做傻事!”
我抹泪,诧异了,“宋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问一下下届领导,也犯错?”无疑宋秘书的反应,落实了我内心的猜测:是他!
果然是他,就是我昏迷时,妈妈低吼的:梁支齐,你究竟想怎样,是不是非得逼得我家破人亡才行?
宋秘书应该也有他的难处,关于梁支齐的话题,他转移了,我也没再追问,直到分别在即,他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我也不知道!”就算学校还能容下我,恐怕小弟的病,也不会给我几年的时间喘息。
“这样吧!”宋秘书从兜里拿了张名片,应该来之前就准备好的,递给我说,“他在暮城,是暮城三院的主任,漾漾可以到他那里看看。”
“……”
“之前夫人调理身体,找的就是他!”
“……谢谢。”是一种委婉的告诉我,该离开临市的意思。
和宋秘书分开,再回医院后,让我欣慰的是保姆一直没离开,我不知道妈妈之前开给她多少钱,只能把兜里为数不多的现金,全部都留给了她。
按医生的说法,漾漾虽然脱离危险,可还要继续留在ICU继续观察。
短短的两天,我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压心底,没再嗜酒,倒是学会了吸烟,好像漫漫长夜里,唯有烟能排解我心底的苦楚。
宋秘书动作很快,我妈出事的第三天,拿了一些赔偿金。
抱着鼓鼓的档案袋,我站在长长的走廊里,连哭的勇气都没有,拿着妈妈用生命换来的赔偿金,结算了漾漾所有的医药费,当晚就转车来到暮城。
这座繁华又陌生的发达城市啊!
当我办完漾漾的住院手续,全身只剩两个钢镚。
囊中羞涩下,好在宋秘书介绍的那位主任,看在我妈曾经的面子上,允许漾漾的药费可以分期。
漾漾真正醒来,是新年前一天。
那天是除夕,窗外噼里啪啦的全是炮竹声,我抱着神智不清楚的小弟,吃的是医院发的水饺。
漾漾除了下肢,腹部和面部烧伤达30%,精神受到强大的刺激不说,单单是后期的植皮、修复以及各种康复,至少要五年以上。
他可能是医院住久了,清醒的时候,会喊着回家。
“漾漾!”我捧着被他打乱在地的水饺,“姐姐就在这里,姐姐不要离开你,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好不好?”
“爸,爸爸……”漾漾口齿不清的要爸爸。
因为平时妈妈比较忙,我和小弟跟父亲相熟一些。
新年钟声的爆竹下,我被他的呼喊,染湿了双眼,可我不能哭,一旦我哭了,就会影响形象。
在这个纸迷金醉的世界,像我这种刚刚成年,大学又没毕业的女孩,面临高额的医药费,只能吃青春饭,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楚。
刚来暮城的时候,揣着仅剩的两钢镚,连一支糖葫芦都买不起。
要不是漾漾住院,我以看护的名议,还能在走廊打地铺,早已经睡马路了。
盛庭——
第一次走进,我不懂仅仅是服务生,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工资。
可能是巧合,第一晚我就遇到了熟人——林昌。妈妈以前的追求者,直到漾漾出生,都还不死心。
看见我,他很错愕,“白飞……”
秃顶又大大的啤酒肚,我看见他就恶心。
被领班警告了几次,我还是学不会隐忍,可一听说扣钱,我立马懵了。
那是弟弟的医药费,是我和小弟所有生活的来源,没了工资,我和漾漾寸步难行。
那晚之后,我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为什么所谓的服务生会有那么高的工钱,原来青春就是最大的资本。
在这里,无论你肩膀上背负的是什么,没有人会同性,你只是最低等的消遣品,哄客人开心,想尽办法让客人买单,就是你最大的己任。
两月后,我不知道林昌是从哪里知道,我就是白飞女儿的事实,总点我的台。
这个有SM取向的臭男人,我既要周旋又不能得罪——解决温饱后,闲暇之余,我就开始搜集关于梁支齐的信息,可能是苍天有眼,竟真让我找到,一个叫于长飞的男人。
我以为我的小秘密藏得很深,不会有人察觉,却偏偏被林昌知道了。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或许用这句来形容林昌一点也不错,他把在我妈那里碰壁的怨气,全部都转移到我这里,甚至几度看我为已有。
呵呵,宣誓对风尘女的所有权,没有足够的财力,盛庭怎么肯?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林昌的执着,我可能买不起大庆路的房子:2203室,那是我给漾漾的第一个家,只是接他回去之前,先捡了个可怜的女孩。
每一次看见她的纯真,我总想到了成年前的自己。
具体在翠翠死后,我为什么替苏文静去陪林昌,我想是不想她,落魄的和我一样。
是的,即使同在盛庭,她也和我不一样。
她是洁白的莲花,而我……
丢掉中指处的烟蒂,我想了想,我就是被丢在路边的手纸!
白莲怎么能被畜生玷污,就连手纸一起同流合污吧!
只要有钱,我基本上对客人是麻木的,没有所谓接或不接,唯独于长飞,他是不同的。
来暮城的两年,我早已经没了18岁以前的蠢真,我独来独往,与香烟为伴。
于长飞说,他第一次见面我的时候,就喜欢我独具江南女子的灵气,还有那淡淡面容下的阴郁,一看就是个悲伤,有故事的女人。
其实那一年,我只不过才刚刚20岁而已!!
在我所作的功课中,于长飞正是临市一把梁支齐大姐梁美萍的丈夫,梁美萍虽然嫁来暮城之后,和临市娘家的关系还是很好。
一次喝醉,于长飞吐槽:原来看似风光无限的他,实际只是依附着妻子梁美萍生活。
于氏集团,在暮城算不上龙头企业,却也是小有名气,可终究只是梁美萍替娘家洗黑钱的一个工具!
这个信息,对我来说,太多重要。
重要到梁美萍到盛庭辱骂、甚至打砸我都忍了。
相比起爸妈的死,家破人亡的悲惨,这么一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室友苏文静几次劝我,实在不行和于长飞断了吧,可她又怎么知道,于长飞只是我的跳板?
我现在活得有多惨,心底的恨意,就有多痛。
两年以来,我表面风轻云淡,只有我自己知道无数个无眠的黑夜,唯有这一身的疼,才能让我坚强的生活下去。
只是我没想,梁美萍会狠到绑架漾漾。
那一次要不是我和她达成协议,永永远远的和于长飞保持距离,恐怕后来她不会那样守信的送漾漾再回三院继续治疗。
只是梁美萍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我和于长飞实际没关系。
他可能算是所有客人中,唯一一个真心对我的男人的,一直在等我心甘情愿。
从相见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我不可能情愿,又怎么会有心甘的一天?不是都说婊子无情么,接近他本身就带着目的,又哪来的情?
我不知道租房子给苏文静,是幸还是不幸。
那一晚徒手扎死的三个男人,是我一生都忘不掉的震撼,即使我只是自卫,可很长的时间里,我依旧无法淡然,沈碧云,这个我室友的母亲,竟能这样狠毒。
其实乔江北替我隐瞒伤势,是我早就意料的事——终究,他对苏文静还是不同的,他不舍得自己的女人,知道室友因为她的原因,遭到了这样的伤害。
送苏文静去临市躲避的几天,我再一次见证了这个男人的狠辣,只是苏文静那只笨猪,居然还是被他抢先找到了。
电话里,她提到了我那晚的伤势:因暴力性侵造成下-体永久性撕裂,无法怀孕。
听着她的哽咽声,我连烟头烧伤了手指都没发现:说起来,我这样的女人,不能生育更好,有了孩子也是一种侮辱,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更好。
却是和那个人的遇见,结结实实的刺激到了我。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我被梁美萍关在于家的储藏室,全身带伤。
漆黑的夜里,唯一支撑我挺下去的,是仇恨!!
梁支齐在那样对待我全家之后,他绝对不能好好的活,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不得好死!!
我以为那一次,能救我的人只有于长飞,没想到梁家真的来人了——梁鹿。梁支齐的儿子,梁美萍的亲侄子,还是在乔江北的开口下,他找到了我。
储藏室不大,相当黑暗,他进来时,带进了所有的光亮。
像地狱使者和天使的结合体,逆光而来。
我因为缺水和低烧,缩在角落里,唯一看清的,就是他脖颈里的项链——一条蓝银色的项链,吊坠是那种类型船舵型,中间的齿轮是耀眼的蓝色。
“溶溶?”
晕厥前,他幽幽的男声响在死寂的储藏室。
我佩服死自己那一刻的淡然,“我是!”
我没看他,在没开灯的前提下,就算是看,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是狠狠的盯着他脖颈里的项链。
我不知道这条,是不是在18岁侵犯我的那条,但有查过,这款蓝银色项链,全球限量唯有十份。
每一份的主人不是只手遮天,就是达官权贵。
在临市,一把的儿子,又岂能用一个天之骄子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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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医院,重症监护009。
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这样的字牌,我知道我赌对了。
病房应该是没人,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
今天我记得清楚,正是两年前,爸爸去世的日子:爸爸,你放心,我距离梁家更近了一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望着窗外渐黑的夜,我好像看到了爸爸的影响。忍着全身上下各处的疼,我告诉自己——天亮之后的落卿溶,将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梁支齐,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抑制不住的,我嘴角掀起一抹苦笑,眼泪落下的瞬间,忽然响起一声,“你就是把我姑姑家,搞得天翻地覆的狐狸精?”
“……狐狸精?”我揶揄了。
讲真,我是直到这一刻,才注意在病房的角落里,坐着他:这个善于用黑暗掩饰自己的梁家小太爷!
想查清他是不是18岁侵犯我的那个人,很简单。
只要知道那一天,他在哪,就可以了。
“是我!”薄被下,我手指握着嫩肉,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平静的面对他。
梁鹿一身嘻哈装,可能是身体还是什么原因,皮肤比较白,立体分明的脸上,一双极具东方特色的眼眸,细长,眼角微挑。
他是慵懒的靠在椅子里,带着大量猎物的神色,“倒真是不怕死啊!”
生活在食物链顶层的人,喜欢蔑视一切,看对手害怕的样子,特别是听话的女人。
作为出没风尘两年多,居心想进梁家的我来说,这一刻讨好梁鹿无疑是一条再合适不过的捷径,却偏偏我就不想讨好他。
学着他的口气,我说,“我要是死了,你又救什么?”
是一种故意讽刺他没能力,把要救的人,救成死物的意思。
梁鹿好像没生气,手指点着膝盖说,“离开他!”
“呵呵……然后跟你么?”我眯了眯眼,完全不在意手背上的针管,熟练的点了烟,却是刚吸了一口,就被梁鹿忽然夺了去。
“我不喜欢抽烟的女人!”他双手抄兜,冷冷的宣誓!
无视他警告的眼神,我继续我行我素的点烟,“很遗憾,我根本不想做你喜欢的那种女人!”
“呵——”他拉长了尾音,两胳膊撑在病床,用一种幽幽的眼神瞥着我,“就你?也配?”
我张嘴吐了他满脸的烟雾,“不配的话,你干嘛搞得好像自己吃醋了一样?”
他手背的青筋明显紧了紧,我烟视媚行的吹了下烟灰,“不过,我也不是不能改变的!”
梁鹿果然和我猜测的那样,一把扣住我脖颈,“不知好歹!”
他低吼着,五根手指像铁钳一样,慢慢的收紧。
即使这一刻的呼吸,随他用力,我胸腔里的空气慢慢变得稀薄,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我依旧顽强的吐出满嘴的烟雾,涨红着脸瞧他,“是不是,我刚才乖乖的答应你,离开他,就是知道好歹了?”
梁鹿冷着脸,没说话,五指继续掐着我脖子,我知道他在等我求饶。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我就是不求饶!
抛开他不敢真的掐死我不说,单单就是他要掐死我,我又怎么可能向仇人之子求饶?
“咳咳……”我可以倔强的不求饶,却是身体忍到一定的极限,本能的反抗。
听到他说,“不是挺倔吗?该死的女人,我等着你开口求我!”
闻言,我狼狈的笑了笑,“做、梦!”
声音落下,我合上眼,那等死的样子,气得梁鹿再次加重力手劲,“好,很好!”
咯嘣~!
是他指关节收紧,发出的脆响声,我以为自己会晕死在病床,没想到‘叩叩’两声,门外响起护士的声音,“量体温!”
赶在门板被推的一瞬,梁鹿收手。
而我却趴在病床边,狼狈的喘息着。
梁鹿离开病房的那个眼神我记得很清楚,就是等我求饶。
我也没想到,求他的事竟然来得这么快,因为沈碧云的原因,苏文静想探监,没办法,我只能找他。
他当时一身略显纨绔的打扮,轻佻的支起我下巴:“怎么样,我说过了,你早晚会求到我身上的,这个人情,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神色淡淡的:“可以松开了吗?”
梁鹿笑了,连眼眸都跟着弯了起来,竟在我唇瓣上轻点了一下:“记住就好。”
他顿了顿,“我在车里等你!”
转身的那个眼神,就是‘最好不要让我等太多’的警告,等到苏文静顺利进了监狱,我无所谓的走过去:本身就是小姐,何况梁鹿刚刚才帮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圣洁好装!
“去后面!”我不喜欢驾驶室,太容易走光。
“还真是够直接的!”我越不喜欢驾驶室,梁鹿偏要在驾驶室,还是把我脸颊按在挡风玻璃上的那种,狠狠的驰骋……
期间我想回头,我记得两年前的那晚,虽然我没看清侵犯我的那个男人的样子,但他右胳膊那里被我狠狠咬了一口,以当时的力道,除非微整,不然绝对会留疤!
梁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坐在驾驶座上,猛得板过我身体,面对面的生硬的到底,“想这样?”
突来的动作,让我吃痛的拧起了眉头,“不热吗?”
我衣衫尽乱,他依旧工整,怎么想怎么畜生!
没等他默许,我主动挑开他纽扣,将外套褪到他胳膊那里,借着摆动往他右胳膊一看——顿时,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活塞动作,也一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