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凡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做,只站在那里,一副任由我拿水管浇的架势。
我也是愤怒失控了,捏着水管,不管不顾的对准了他的脸,狠狠的浇着,模糊的视线里,好似被我水虐的男人,根本就是乔江北本人。
是多日以来的不理睬,又是报纸中的暧昧,让我不想停。
也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的认识到,乔一凡的定力果然不同凡响,不管我怎么浇,他依旧那样双手抄兜的站在花圃前。
除去一身水渍,半点狼狈没有。
哐的一声,水管掉地。
他站在晨光里,朝我迈步,每走一步,水流就顺着他胳膊和裤管,哗哗的往下流,“舒服了?”他语气轻快,这样无所谓的站在我面前。
明明该狼狈的人是他,我眼框里的泪,却差点落下。
我侧身,别过脸,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时,是递了一块手绢给我。
“擦一擦吧!”他说。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全身都湿透了,但手绢是干的。
我没矫情,反手抽过手绢,“谢谢!”
“作为礼尚往来,那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了?”乔一凡说着,胳膊一伸,又是一串水流落下。
“没表示!”想在别墅里换衣服,那意味着什么?我才不伺候,才不给他穿乔江北的衣服,转身,我把手绢还他,“乔先生,好走,不送!”
“果然最毒妇人心!”乔一凡接过手绢,好像并不在意我是不是用过,一点点的擦着脸颊,“至少该给我块干爽的毛毯吧!”
我戒备撇了他一眼,“那你,就在这里等!”
上楼之后,因为担心小蘑菇一个人在房间,我先过去看了看,这才回卧室。
却是刚推开门板,往衣橱那边去,忽然人影一闪,等我再反应过来,竟被人从后面紧紧的拥住。
“乔一凡,你这个混蛋,放开我!”从空气里的湿意,和他身上的咖啡香,我确认是他。
“咦,这么辣?”乔一凡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这一刻湿衣服全换下,穿着乔江北的睡袍,脸颊冷冷的往我脖颈里钻,我想都不想的拿脚踩他。
“乔一凡,我是乔江北的女人,是你亲弟弟的女人!”挣扎中,我低吼。
我怎么都没想到,乔一凡竟然无耻至极的来了句,“父子都可以,又何况是兄弟?”他说着,就把我往墙角按,两条有力的胳膊,完全不是我能抗衡的。
“好!”我眼睛一闭,直接往墙上撞!
“求死?”他眯了眯眼,一把拉住我头发,狠狠的后仰着,“果然够烈的,宁死不从?”
“乔一凡,你不止可怜,还悲催,全球那么多女人,居然可怜到对自己弟弟的女人下手,你这种人活着都浪费空气!”他扯我头发有多疼,我有就多狠的捏着他胳膊。
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会给我两巴掌,可是乔一凡只扯着我头发说,“那么,死了呢,如果你撞死的话,你这种人就不会浪费土地了?”
噔噔噔~!
外头响起了一阵渐近的脚步声,乔一凡赫然松开我。
听到有陌生的声音说,“董事长,您要的衣服送来了。”
乔一凡嗯了声,“十分钟后,楼下客厅,我等你!”他理着乔江北的睡袍,推开门前,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错!”
啪!
我扬手,重重的,狠狠的,打了他。
即使不知道他嘴里所说的‘不错’指什么,也打得毫不迟疑。
但对乔一凡来讲,好像我刚刚打得根本就不是他,不止没怒,反而脸笑了笑,然后下楼了?
想着他离开前的笑容,原本我是不想下去的,又想到小蘑菇,如果乔一凡起歹意的话,恐怕这会小蘑菇早已经在他手里。
我暗暗呼了口气,磨蹭着下楼。
彼时大厅的沙发里,乔一凡早已经恢复了西装革履,又像之前吃完早餐那样,双腿交错着,好看的五指捏着勺子,有一下没有下的搅拌着咖啡。
指缝间,那旋转着的银勺,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相比乔江北的淡然,乔一凡很多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儒雅,偏偏这样儒雅绅士的男人,却做出刚才那样卑鄙至极的事!
我心里正发着狠呢,听到乔一凡说,“坐!”
带命令式的口吻,我站在原地没动,只瞧着客厅的一角。
那因为被巨大落地窗,而穿透过来的阳光所照射的地板,在这一刻,隐隐散着迷离的光,只要手指搭上去,剪影中,就有种如来神掌的错觉。
看着他,我晃着五指,“乔先生,难道您的左脸,也想来一巴掌?”
声音落下,我明显听到,那站在厅门口等候乔一凡的助理,发出一声惊呼后,指责我对乔一凡不敬。
我哼了声,“想要受人尊重,那首先就要学会怎么去尊重他人,一个不知道怎么尊重他人的渣人,又凭什么妄想得到别人的尊重?”
助理好像还要说什么,却见乔一凡摆了摆手,他只能离开。
“苏小姐!”乔一凡好像并没生气,指着茶机上的文件夹,用力敲了两下,“签了!”
又是这样命令的语气,不管我同意不同意,我特别的抵触。
“乔先生,我不是商场中的什么人,相比您的阅历来说,我就是个文盲,看不懂什么文件,你还是请吧!”我指着正门,想他赶紧滚蛋!
“要是我不请呢?”乔一凡淡笑的脸上,有隐隐的挑衅:好像在说,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样?
“那我只能报警!”我说到做到,摸了手机,就开始报警!
“你这个女人!”我才按了‘11’两数字,只感觉手上一空,下秒,手机就被乔一凡抢了去,他按了关机键,把手机直接拍在文件旁。
四目相对的一瞬,我很诧异,在他眼里竟然看到了欣赏?
一直以来,这位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对我有多么讨厌,我太清楚,也就是良好的家教,让他一直没对我动粗,却是今天很怪!
先拿报纸不说,又在楼上那样对我,难道只为试探?
我疑惑的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乔一凡摇头道,“我好像知道,乔江北究竟喜欢你什么了!”
“所以,我现在该谢谢你告诉我,他是喜欢我的吗?”有了那张报纸中的暧昧后,他竟然又吐出了这么一句,莫名的更令人费解,也可能是猜到乔一凡不会对我怎样,所以面对他,我一点也不害怕,倒是文件根本就不想打开,更不想看。
直觉,里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一凡品了两口咖啡,称赞说,“果然,老二的东西,都是好的。”
“只可惜,老二的哥哥,不怎么样!”我翻了翻白眼坐下,惹得乔一凡哈哈大笑。
“既然你害怕这份文件,那不妨我亲口和你说说。”他摊开文件夹,推到我面前,“这是一份治疗计划,通过刚才的试探,我感觉苏小姐是完全够资格,替我母亲治病的。”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下了定议之后,又说,“价格你随便开,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我同样呵呵笑了,“像乔先生这样选医生的病人家属,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你有你的准则,我也有我的规矩,很抱歉,你这样的家属,我不会接受!”
“如果换成他呢?”乔一凡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坦白的说,如果是乔江北提出的,我会乐意之极,只是……
我苦涩的笑了下,“我水平有限,对令母的病情毫无办法,随便你说我无能还是怎样,我不接。”
乔一凡幽幽的看着我,“因为那份报纸?”
提到这个话题,我别开脸,不想说话。
乔江北又说,“不是为了守清白,都可以死吗?难道不是为了他,可以付出生命的意思?既然他在你心里有这么重要的位置,那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而接受?”
我还没开口,他继续说,“当然,对江北我还是了解的,以他的个性,如果你治好,我想他也不会不知道感恩,所以,为了乔江北太太的位置,我建议你接受!”
“所以,你这是已经默许了,我进乔家的意思?”真是可笑,从前没有莫家千金的身份,就算有小蘑菇,乔一凡也明确的表示,乔家不可能接受我。
而现在,即使我和莫家还没相认,他的口气都可以这样?
我摇了摇头,笑得这样揶揄,“什么时候,我这种出身的人,也能有资格攀高枝?”
他似乎对于我的回答,感到很惊讶。
我说,“那一天在莫家酒店,那位叫周礼的服务生,他说很对,我曾经就是盛世的小姐,那一晚,如果不是他女朋友翠翠替我,被玩死的那个女人,就是我!”
说完,我不想再跟他废话,起身想走。
乔一凡一下握住我手腕,是隔着衣袖的那种握。
他说,“苏小姐,你可以不顾自己伤心与否,任由自己喜欢的男人,和最好的姐妹在一起,可你不能让孩子伤心!”
“……”
“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去争取他该有的父爱,这是你的责任!”
“你说完了吗?”我吸了口气,“如果你说完了,请放开我,请离开!”
“很、好!”乔一凡起身,走向门口的时候,他说,“我乔一凡并不会给所有人机会,更不会无限期的等所有人,如果你想通了,明天早上到乔宅找我,过时不候!”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几乎是哆嗦着,把桌上的文件夹丢了出去。
一时间,安静的客厅里,只剩滴滴答答的钟表声。
那支撑我强颜欢笑的支柱,仿佛随着乔一凡的离开,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三魂失了两魄般的,我一下跌进沙发,手指揪着发丝,不停的告诉自己:不是真的,那一定一定不会是真的,溶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以乔江北的人品,他更不可能,这样残忍的伤我!
对对对,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我长长吸了口气,抬起头,本想拿手机打电话,赫然间,对上了一张稚嫩的小脸。
小蘑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楼的,就这样怔怔的站在我跟前,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一双酷似乔江北的大眼睛里,尽是浓浓的担忧。
他奶声奶气的安慰我说,“麻麻,蘑菇在呢,您是不是饿了?麻麻不难过,蘑菇去下面给麻麻吃,好不好?麻麻,你怎么了?”
我哽咽的摇头,“没事,宝贝,我没事~!”
一把,抱住儿子软软的身体,我想有一句话,乔一凡是对的,如果我可以不在意自己,但不能不管小蘑菇,他是那么的喜欢乔江北。
吴达来得很快,从我打电话到他赶来,前后也就是半小时,甚至还带了小蘑菇最喜欢的肯德基。
唯独在问到关于乔江北的事,他一脸的为难,“苏小姐,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乔爷的性子,你多少也知道些,他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不!”我说,“吴达,我并不是逼他怎样,我只想问他一个结果,一个本该是他主动告诉我的结果,不管这个结果会怎样,我都不再纠缠。”
吴达,“……”
“所以,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只要把他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医院那边的安排,我之前看过他的排班记录,最近几天,他都空着。
不在医院,又关机的情况,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我看着在餐厅乖乖吃汉堡的小蘑菇,“不然,用你的手机打给他!”
吴达叹了口气,表示他也联系不上。
莫名的,我一下就怒了,指责吴达欺骗我,“你是他最贴身的助理,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
吴达看着我,说了一个特别残忍的事实,“苏小姐,你和乔爷亲密相处的时候,有见过我一次吗?”
我喉咙里像卡了鱼刺,那未出口的怒火,想喷喷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
片刻后,打破我们的,是突兀响起的铃声。
我痛苦的闭了闭眼,接听电话,“我是苏文静!”
“孩子,是我,妈妈!”即使没相认,自从那天后,莫夫人就这样称呼自己,“你现在有空吗?我这里有些东西,是关于乔江北的!”
因为客厅太静,她的话,吴达自然也听到一些。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有,我有!”
顿了下,我说,“20分钟,您等我!”挂了电话之后,没等我开口,吴达拿了车钥匙给我。
是一种帮我照看小蘑菇,要我开他车的意思。
其实乔江北别墅里,还停着十几辆豪车,都有定期保养,车钥匙就在那,我从来都没碰过。
和吴达道谢后,我驾车赶到莫家。
远远的,莫夫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大门前等我。
不知道是她提前吩咐过还是怎样,佣人见到我,都是小姐小姐的叫,特别的恭敬。
心情使然,我没怎么答理莫宅,只是随莫夫人很快来到莫以言的卧室——整个三楼,全部以粉色为主题,一分为四的格局里,中间的部分是书房。
不像乔江北的那样冷严,更多的以温馨为主。
一眼望过去,粉色的窗窜+纱帐,一朵朵粉色玫瑰娇艳的盛开,同色的碎花沙发,粉色蕾丝装饰的书架,上本陈列着全部都是关于乔江北的画册和报刊。
电脑旁的书桌上,正是莫夫人所说的东西。
她指着那些资料说,“孩子,你看看,我这是想拆了房间,意外从隔板里找到的。”
“好的,您也坐!”她身体不好,这一点莫老爷多次表示过,搀她坐下后,我走过去一看,顿时震惊了!
看着那一张张的资料,一切的一切,仿佛从他为什么是盛世的幕后老板,又为什么对舍尔等等的毒枭那么熟悉,又怎么会找上我哥,并联系对敌……,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原来他不止是脑科医生,还有着这样令人不敢置信的另层身份。
心跳加速的一瞬,我彻彻底底的明白,为什么吴达不告诉我,乔江北的行踪!
可能是我脸色一下变得不好了,莫夫人紧张的跟着站起来,“孩子,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以言既然有这些资料,那就说明,她不止是一个人!”
我呆呆的,看着资料,木然的回话,“是的,如果她只是一个人,那一天就不可能逃出警车!”
可是和她一起,这样对付乔江北的,又会是谁呢?
莫名的,我突然想到了逃脱后,一直没有音讯的舍尔,难道是她找上了莫以言,所以才……?
想到那种可能,我立刻告辞。
离开前,莫夫人拉着我,“孩子,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您好好养着,等我回来!”我握了握她的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轻轻抱住她,“谢谢您……”我张了张嘴,僵硬的叫了声妈妈。
莫夫人完全激动坏了,抹着泪,“这件事,一旦闹大了,整个乔家就完了,你赶紧的!”
我笑了笑,心底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去——就知道,溶溶怎么可能和乔江北在一起?我最最亲爱的姐妹,又怎么可能做出抢干儿的爸爸。
——-乔江北,原来原来,这就是你不回来的主要原因。
匆忙离开莫宅,我开着车子,遇到红灯的时候,方向一下卡了:刚才只顾着跑出来,可乔江北究竟在哪里?以溶溶的个性,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就不可能告诉我实话。
握着方向盘,我瞧着吴达遗落的名片,有了去向。
回别墅的路上,我给哥哥去了电话,这或许是多年以来,我第一次这样联系他。
虽然他声色听起来平稳,电话那头的他,也有可能是淡然的,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激动。
当我把意思表达出来之后,他立马应下。
这样的干脆,让我不禁鼻酸,有一种吃了整个涩柠檬的错觉。
“哥!”抵达别墅门,我停下车子,握着手机,瞧着那一晚,乔江北握着我的路灯旁,对电话那边的苏念深说,“谢谢你!”
“废话!”他声音冷冷的,“谁叫我是你哥呢!”
-
别墅里。
我进门后,吴达告诉我,小蘑菇睡了。
我看了他一眼,“书房!”丢下这两下,我上楼。
没多会,吴达面色深沉的走了进来。
有那么一刻,在他同样也是一身西服的映衬下,我好像看到了乔江北的影子,淡然从容。
拿出在莫家发现的资料前,我说,“吴达,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吴达没客气的坐下,就在之前莫老爷坐过的位置,因为何妈的离开,我的懒惰,给莫老爷泡茶的茶杯还丢在那里,已经结了厚厚的病菌。
他拨弄着,“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是妥协,对我松口的意思?
“你看看这些东西再说吧!”我拉开包,还给他车钥匙的同时,也把莫夫人给我的东西,放在吴达面前,顺带拿走茶机。
他翻阅资料的空档,我冲了两杯咖啡。
如果说,刚才的吴达是深沉的,那么这一刻,他的脸色就是惨的,很是严重的问我,“这是……在莫家找到的?莫老爷还是莫以言?”
莫老爷的话,还有缓和的可能,可如果是莫以言,那前往酒店的时候,她早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没等我回答,吴达说,“苏小姐,你知道吗?莫以言临死前,告诉乔爷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得不到的,就算是死,她也要毁掉!”
“所以,你赶紧告诉我,乔江北他在哪!”我吼了起来。
吴达却摇头,“就算你去了,也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
我急了眼,“能不能解决,那也仅仅是你个人认为的,再说,如果和莫以言联手的,真的是舍尔,吴达,这个人选非我不可!”
“苏小姐!”吴达拧了眉,“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待在这里?”
“因为我和你一样,有一个不想乔江北受伤的心,再说这件事,还牵扯到了溶溶!”我抓着他胳膊,几乎是哀求,“吴达,认识这么久以后,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你也知道,他俩对我的意义,我求你,能不能告诉我!”
如果莫夫人没给我这些东西之前,我有可能只是伤心着,心痛着他们的背叛。
却是这一刻,我知道,乔江北一定在谋划什么,。
“还有上次,就上次在军区医院里,你不是说,感觉有人跟踪吗?说不定就是那些人,吴达!!”我再一次哀求。
吴达难为情的叹了口气,“好吧!”
“谢谢谢谢,他在哪!”我喜极而泣,恨不得马上见到他,见吴达迟迟没开口,我诧异了,“怎么了,你说啊,我着急呢!”
吴达看着墙上的钟表,“现在不行!”
“你……”我话音未出,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是一串数字却对我来说,异常的熟悉。
乔江北的号码,我从来都不用存,只因为它已经刻在了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