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桌子上最后的两杯酒,心跳骤然加快。
如果说前面的十六杯酒是概率问题,那现在摆在眼前的,就真的是在拼运气了。
我徐徐吐出一口气,喉结蠕动了一下。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小脚姑娘,见我把手伸向杯子,紧张的喊了一声道:“李阳,不要。”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安抚她道:“丫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转过身,我就朝天罗之前放弃了的那一杯酒端去。
天罗见状,开口道:“你这不是在赌自己的运气,而是在赌我的运气!”
我笑道:“前辈说得没错,这场豪赌,不就是赌对方的运气不如自己么?”
天罗道:“既然你认为自己的运气比我好,现在又选我选过的,那他很可能就是有毒的那一杯。”
“我赌你无福!”话音落,我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我心跳如雷,突然紧张到无法形容。
下一秒,胃里就开始痉挛,呼吸变得急促,呕吐感一阵阵的涌上喉咙。
我脸色瞬间煞白,强压身体的不适,害怕的起身喊道:“我中毒了,快送我回去!”
黄九喊来车轿,第一时间背起我往车轿里钻,结果因为紧张,他在轿沿口跌了一跤。
武当山的人此刻也是乱作一团,好在两个留守长老反应过来,大喊道:“都别乱,立刻开阵封山。”
“天罗擅闯武当山,冒犯神殿,任何弟子都可将其斩杀!”
黄九摔倒后慌张的爬起来,人只是挂在车轿边沿,立刻就喊道:“回山。”
然而就在车夫要腾空而起的瞬间,天罗突然道:“李阳,你赢了!”
我愣了一下,趴在黄九背上回头,只见桌子上最后一杯酒已经空了,而他眼里、鼻孔里、耳朵里正往外流淌黑色的血液。
黄九扒拉着车轿的边框,问我道:“小李子,你有没有肠穿肚烂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浑身轻松,撑着黄九的肩膀就跳了下来。
武当山的弟子见我活蹦乱跳,全都松了口气,两个至尊长老过来,狐疑的问:“师兄,你没事?”
“没事!”我活动了一下手脚,劫后余生的大笑起来。
刚才应该是太紧张了,而我又没有喝过酒,酒气是压住了,但大量的酒水积在胃里,一紧张就胃痉挛了。
这事说起来有些尴尬,所以我应了一声就朝着天罗走去。
此刻的天罗七窍流血,眼睛鼓胀,面色发青,不过还有一口气吊着。
见我过去,他艰难的抬了一下眼皮,呢喃道:“李阳,你知道吗。你的天运之命,它本来就是我的。”
“我算计你,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无奈的笑了两声,声音越发虚弱的道:“现在看来,李道玄又胜了半招!”
人之将死,我用不着再羞辱他,行了一礼问道:“前辈,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抢了你的造化?”
“嗯。”天罗应了一声,嘴里血水不断,含含糊糊的道:“你爷爷为你抢的东西,可不只一样,只希望所有的造化都堆积在你身上,真的能有不一样的未来。”
血脉是抢的,天命之运也是抢的?
神皇自然不用说,算是一界之主的大人物了。
天罗修为虽然不济,但他在命理上的造诣,可以说是无人能及。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爷爷手里栽了跟斗。
爷爷,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
天罗气若游丝,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道:“这是我毕生所学,可胜天半子,今天就便宜你小子了。”
“前辈……”我突然有些心酸。
因为他也是受害者。
但事已至此,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谁。
我从他手里接过手稿,他又道:“我一生窥视了太多天机,窃取了太多的气运,死后尸体定会生出诡异,不过我已经找好了为我敛尸的人,你和武当山打个招呼……”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身上尘光开始飞射。
想不到纵横一世,让人谈之色变的命理天罗,竟然只有出尘境的修为。
而且从他刚才的话来看,他似乎早已算到会有今天。
我收好手抄,后退数十步,提醒武当山的人道:“大家都后退,不要轻易靠近。”
左道然的手札里有过类似的记载,但凡奇人身死,尸身定有诡异,何况天罗自己也交代了,自然要小心戒备。
与此同时,我对武当山的两个至尊道:“两位师弟,还请迅速传令,若是有人上山替天罗收尸,请放行。”
然而我话音才落,金殿侧面就有一道光亮传来。
光芒里,是一个手持油灯的白衣青年。
此刻正值下午,乌云散后天光大亮,但他手中油灯散发出来的光芒,却隐隐压住了天光,光晕清晰可见,把青年护在了里面。
“我受天罗托付,前来收尸!”隔着数十米,青年就说明来意。
我打量着他手中油灯,好奇的问:“你是守阴人?”
青年略微觉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是丁家的人,还是李家的人?”
青年闻言,也对我产生了好奇,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开口道:“丁家,丁宁!”
“幸会幸会!”我抱拳拱手。
丁宁回了一礼道:“李公子客气。”
守阴人,是一个民间职业。
但这个职业出过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林放。
可惜后来林放神秘失踪,守阴人也就隐退民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不过他们的强大,却是清清楚楚记载在天机阁里的天字卷里。
我们交谈间,天罗身上的尘光就完全散尽。
他最后一口生气消散,尸体上立刻传出一股骇人气息。
在场的人全都毛骨悚然,恐惧不受控制的由心而生。
而天罗的尸体迅速变成了紫色,失去生气的头猛地抬起,泛白的眼珠子里,长出了紫色毛发。
一时间,我感觉天罗身上依附着很多我看不见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正在挣扎着,想要从他体内爬出来。
如此诡异一幕,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