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瑾仿佛僵化一般站在门口,远没有刚才拦住褚酒酒时那样口齿伶俐。
他像是失去了自己的语言功能,只能呆滞的看着面前的画面。
一幅绝美的,他梦寐以求的温馨家庭的画面。
温柔知性的女人怀中抱着漂亮的混血宝宝,金发碧眼的男人站在她身边,宽阔的肩膀和胸膛都带着十足的安全感。
他们脸上的每一丝笑容,每一个眼神,甚至每次呼吸的细微动作,都清晰无比的印在欧瑾的眼中。
他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寸寸的撕开,鲜血如潺潺溪水一般缓缓溢出,牵扯出四肢百骸的疼痛。
他的脑子里回荡着男人的那句话。
两岁了。
两岁了。
褚酒酒离开他五年,现在有一个两岁的孩子。
欧瑾甚至在心里不着边际的吐槽,哪怕褚酒酒怀的是个哪吒,这孩子也不该是两岁。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他最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是了,这孩子当然不是他的。
他是个纯正的华国人,褚酒酒哪怕不是完全的华国人,可也是亚裔血统,他们俩的孩子是绝不可能有这样漂亮的碧蓝色眼睛的。
男人抱着褚酒酒贴了贴脸颊,笑着说:“你快进去吧,这一天一定很辛苦,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
他自然的接过褚酒酒手里的皮包,又俯身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宠溺道:“妈咪回来了,不可以再胡闹了哦~”
褚酒酒抱着孩子,转头看了欧瑾一眼。
欧瑾破碎的眼神一览无余,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的垂下眼帘,抱着孩子走进了客厅。
男人又看向欧瑾,仍是热情的邀请:“快进来吧,等会牛排要凉了。”
他侧过身,给欧瑾让开路,示意欧瑾进来。
欧瑾的腿脚不受控制的往前挪了两步,他的半只脚已经踩在了门边,好像真的打算进来和这一家人共进晚餐。
可他的眼神触及到玄关展示柜上的东西,瞬间顿住。
柜子上摆着一瓶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像是刚刚插瓶子里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花瓶边上是两个大小不一的相框,仿佛家人一样依偎在一起。
大的照片上是褚酒酒和那个男人,两人的头互相挨着,笑的灿烂夺目,眸中的欢喜一览无余,背景是个宏伟的瀑布,大约是旅行途中的照片。
小的照片上是褚酒酒怀里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小娃娃的眼睛都没睁开,胳膊腿都胖的像是藕节一般,光滑嫩软引人怜爱。
褚酒酒甚至都没有看镜头,只专注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大约是孩子的父亲抓拍的温馨场景。
这两张照片几乎击碎欧瑾的整颗心脏。
这就是明晃晃的证据摆在欧瑾的面前,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褚酒酒没有留下他们的孩子,也没有什么苦衷,她离开只是因为不爱他,这些年不联络他,只是因为爱上了别人。
因为……她在哥本市有了一个家。
这样直接的、毫无征兆的将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几乎要了他的命。
不,不是褚酒酒摆出来的。
这是他自以为是的找上门来自己追着要看的真相。
太可笑了。
他这一路上想到的那些可能性,那些美好的幻想,都太可笑了。
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像个可笑的傻子了,哪怕是当年褚酒酒不告而别,哪怕是当年他疯了一样寻找她的踪迹,都没有此刻更可笑。
找什么?
找别的男人的妻子吗?找别的孩子的母亲吗?
找……一个从来没把心放在他身上的女人吗?
欧瑾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步伐往后踉跄了两步,几乎站不稳。
男人立刻上前扶住他:“先生,你没事吧?”
欧瑾张了张嘴,想要礼貌又体面的拒绝这场晚餐的邀请,可他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这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矜贵干净的医学教授失去了所有的礼节和尊严,他像个仓皇逃窜的狗,转身踉跄着跑开。
“先生!先生!”
身后还有男人的呼喊,可这对于欧瑾来说,就像是夺命的追魂。
他要离开这里,不想再看这个房子一眼,不想再听到这个男人说一句话。
欧瑾冲进车里,双手颤抖的发动了汽车,油门几乎踩到底,汽车呼啸着离开这条夜路。
夜色归于平静,好像他从未来过。
金发碧眼的男人目送着欧瑾的汽车消失在街角,缓缓关好了门。
他转身走进客厅,褚酒酒正端坐在沙发上,容色平静而淡然。
“什么时候到的?”
男人笑笑,走到一旁的餐桌处,说:“也就比你早到半个小时,再晚一点都来不及。”
他扫视一圈,没看见孩子,问:“孩子哪去了?”
褚酒酒看向卧室,说:“在里面玩,你从哪弄来的混血儿?”
男人拿起餐桌上的红酒倒进高脚杯,微微晃动几下,让酒液充分接触空气,而后轻轻的抿了一口。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大满意这酒的质量。
“弄个孩子来还不简单,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池炎!”褚酒酒怒喝一声:“你找死是不是!”
男人立刻端着笑脸凑过来,笑眯眯道:“哎呀放心啦,没抢别人家的小孩,这是我手底下的人战死了留下的孤儿,我也不能白养着,带过来陪我演个戏怎么了?再说了,他刚才叫妈咪叫的不是挺好的吗?”
池炎又笑着往前凑了凑,一口标准的英文瞬间换成了地道的中文:“或者你想听他用中文叫你妈妈?他叫褚酒酒也可以,智商高,学语言很快的。”
褚酒酒一记眼刀飞过去,冷声说:“收起你的中文,这里是哥本市,没几个人说中文,你顶着一张西方人的脸说中文,是生怕别人不怀疑我们的来历吗?”
池炎撇撇嘴,有些委屈:“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你跟你拉近一下关系吗?否则你都快忘了我叫池炎了。”
褚酒酒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外国脸取中文名,我很难忘了这么别扭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