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随将沈暮送去检查,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
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走进配药间的古雄,古雄的脸色有些泛白,好像受到了惊吓似的。
欧随不禁勾唇笑了。
焦野所惧怕的、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古雄,也不过如此。
南柯告诉霍云骁,需要欧瑾代替焦野进入无菌仓,可霍云骁却选择了欧随前往。
不是因为欧随的医术比欧瑾优秀,而是如果在比拼戾气这方面,没人比得过欧随。
那藏在骨子里的、只要稍稍显露就能让人为之胆寒和战栗的阴冷嗜血,是欧随的本色。
那是他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东西,是欧家不肯接纳的东西,也是欧瑾这样光芒万丈的继承人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
方才他不过稍稍显出一点点,就已经让古雄将所谓的治疗方案交待了,如果真的彻底暴露自己……
欧随闭了闭眼,放弃了这个想法。
届时固然能够让古雄跪地称臣,可他大概也要永坠地狱,再也无法踏出那阴冷的心魔。
欧随正闭目养神的时候,身边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
“霍云骁……”
欧随回了神,立刻起身去查看沈暮。
沈暮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手指也跟着动了两下,而后眼皮缓慢的抬起来,睁开了湖水一般澄澈的双眸。
欧随心里一震激动:“嫂……沈小姐……”
称呼到了嘴边,硬生生的拐了个弯。
欧随笑着说:“你终于醒了,否则我还想着要怎么把你搬来抱去的才好。”
沈暮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也在焦野手底下治疗了一个月了,可以算是朝夕相处。
可今天……这个焦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欧随笑着问:“看什么呢?”
沈暮摇摇头,先四处打量了一下,发觉周围的环境不同寻常。
她看着这全封闭的房间,还有自己身处在一张检查床上,周围的器械泛着冰冷的光芒。
“这是哪里?”
欧随说:“古雄的无菌仓,现在你正式开始治疗了。”
沈暮一惊:“古雄的?那……”
欧随点头:“南柯和骁哥都默许了这件事,我会一直陪你到治疗结束,也会尽全力保住你的孩子。”
沈暮愣了几秒,声音突然压得很低。
“你是欧随?”
这下轮到欧随愣了。
他眨巴了半天那睫毛浓密的眼睛,像个迷路的小羔羊。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暮满头黑线,无奈提醒:“你刚才叫了……骁哥。”
欧随:“……口误,我这纯粹是口误!”
沈暮低声说:“简直是疯了,这么简单的口误你都能犯,霍云骁还把你送过来,就不怕你丢了命吗?”
欧随乐呵呵的:“骁哥更怕你丢了命。”
沈暮无奈的看着他:“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们没法跟欧瑾交待。”
欧随摆摆手:“放心啦,虽然是骁哥让我来的,但是我自己也想来组织内部的实验室看一看,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
沈暮不再多说,反正人已经来了,眼下就是想赶走也来不及了。
沈暮摸了摸自己的头,问:“这次我昏迷了多久?”
欧随细想了一下,说:“没多久,也就一天,刚进无菌仓没多久,你这不就醒了吗?”
沈暮摸着身下的检查床,问:“现在在做什么检查?”
欧随说道:“古雄说他有办法可以缩小你脑部的肿瘤,缩小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动刀切除了。”
沈暮皱眉问:“可我当时的检查结果是晚期,理论上说我脑部的肿瘤已经无法控制,癌细胞几乎扩散的到处都是,怎么可能轻易切除?这又不是一颗一颗摘葡匋。”
欧随点头:“是,理论上将确实是这样,所以外界包括我和我哥才对你这病束手无策不是吗?如果古雄手里真的有这样的办法,那真是跨时代的研究,几乎可以掀起一场医学革命了。”
欧随说到这里,又低声嘟囔着:“做到这个程度,却不公之于众,是图什么呢……”
沈暮听到了这句话,也跟着思考起来。
她轻声说:“大概是不想张扬?那就是求低调,低调到……做任何事都没人会注意?可这种医学手段还可以做什么事?”
欧随抓了抓自己那“玉米须须”一样的头发,无奈道:“算了算了,反正跟我也没关系,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你。”
他指挥着沈暮:“你现在能动吗?需要我帮你起来吗?”
沈暮摇头:“不用,你指挥就好了,需要我做哪些检查?”
欧随说:“你躺好,我拍个片子,尤其是脑部,大概得用他这里的特殊器械来拍,然后再采集一些血液,哦还有,胎儿这个月没有检查,再查一次,免得你担心。”
沈暮老老实实的躺回去,说:“好。”
欧随操控着机器,沈暮只觉得自己躺在检查床上,被推进了一个仿佛甬道似的空间里。
她睁开眼睛只能看到冰冷的器械表面,耳边只有机器运作的嗡嗡声,像是被与世隔绝了似的。
每当这个时候,沈暮就总是莫名的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一样,随时都会被人从笼子里拎出去开膛破肚。
沈暮又想起刚才欧随说的那些话。
组织里掌握着如此先进的医术,却低调的几乎无人知道,就连南柯都不知道。
仿佛这样先进的医术、这样高超的足以领先世界的技术只存在于将军和古雄两人之间。
那么……他们俩要用这项技术做什么呢?
仅仅是为了研究脑癌?完善脑源计划?制造几批机器赚些钱?
沈暮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
那一批又一批的尸骨在地下腐烂,组织耗费如此巨大的精力包装一个研究所联络各个顶级豪门,绝不是为了这些小小的一眼可以看穿的目的。
沈暮只觉得心里像是揣着一块冰一样,透心凉的感觉从心底一直蔓延到脑子里。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所有的、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都不是目的,而是过程……
那些堆积成山的尸骨,那些如流水一般丢弃的钱财人力,都是为了什么……更可怕的目的。
一个不能让当年的秦暮知道,更不能让现在的南柯知道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