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格斗训练场内,只剩下南柯一个人。
他就这样平躺在地垫上,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天花板的吊顶,出神了许久。
场馆内安静的像是可以听见针落下的声音,余下的便只有南柯轻缓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躺着,好像只要他不起来,就不用面对那些疑惑、那些隐瞒、那些遮遮掩掩之后的真相,还有他潜意识里最渴望的幻想。
南柯闭着眼睛,脑中闪过小时候的画面。
南绛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南柯觉得自己有个漂亮女人做妈妈,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如果可以忽略这女人对他动辄打骂的话。
可南柯总是将那些打骂的事情压在心里,逼着自己忘记,只记得南绛对他的好。
把那些零碎的好收集起来,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生活也就温暖起来。
只是这一切的温暖都止于南绛死在他面前。
七月二十六日,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南绛穿一袭白纱裙,躺在浴缸里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南柯推门进去,入目都是殷红的血和流淌的水,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那一天成了南柯一生的噩梦。
他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那个画面,将自己的心用刀片一层一层的刮开再看着心脏愈合,好像他遭受同样的痛意,才对得起死去的母亲。
南柯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只觉得喉咙发苦,难受的厉害。
刚才打架太冲了,他没什么招式,只是想往前冲,现在有点渴了。
有人踢了踢他的小腿,声音不耐烦。
“起来!”
南柯微微愣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干脆躺在地上装死。
他不仅没有爬起来,就连眼睛都不肯睁开。
霍云骁声音不悦:“我没打中你任何要害,更没用全力,别躺在这碰瓷,起来!”
南柯的头往旁边偏了点,示意自己没碰瓷,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他。
周遭安安静静,安静到南柯几乎觉得霍云骁已经走了。
可下一秒,手腕被人抬起来,微微的刺痛感从手背的骨节处传来。
他方才和霍云骁打架的时候挥拳砸的很,有的拳头砸到了霍云骁,有的只砸到了旁边的防护栏,现在骨节处的突起部分都淌着血。
南柯意识到霍云骁在做什么的时候,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男人纤长的睫毛微颤,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半蹲在他身边的霍云骁。
霍云骁用棉球把伤口清洗过,又上了药,正从旁边的药包里翻出绷带来给他把手缠住。
霍云骁垂着眼眸的模样不似刚才在格斗场上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他看起来温润……甚至是暖洋洋的。
他的侧脸精致极了,比一向自诩容貌惊人的南柯更加精致立体,眉心微皱着,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烦躁。
南柯只觉得他胸腔中那颗冰冷的如极低寒冰的心脏被人猛地泼了一瓢开水。
整个心脏都刺啦啦的响,热水在心上蒸腾着冒出热气,微微融化出几滴冰水落下来,中间裂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冰封的小男孩伸出小手,朝那高高在上又温润的男人试探着求助。
救救我……
他心里这样想。
南柯这心理活动还没琢磨明白,迎面就是一瓶水砸过来。
南柯本能的抬手接住,免得水瓶砸到自己这张帅脸。
霍云骁瞥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你被我打死了。”
南柯冷哼:“做你的梦!”
他扫了一眼瓶身,大概是霍云骁从医护室顺手拿的一瓶葡糖水。
从被将军吊在广场上惩罚,直到现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格斗,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此刻葡糖水要比白水来的及时的多。
南柯确实是很渴,但是一只手被霍云骁用纱布裹着,刚裹了一半,他有些无奈,水在眼前却拧不开。
霍云骁伸手夺过那瓶水拧开,不悦的说:“坐起来!”
鬼使神差的,南柯不再倔强,他从地上磨磨蹭蹭的爬起来,老老实实的坐着。
霍云骁将水递给他,南柯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瓶。
解渴之后,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霍云骁专注的折腾他受伤的手,也不跟他说话,南柯有脾气也没地方发,一时安静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个沉默。
南柯嘴里叼着瓶口,仰头让剩下不多的水流进嘴里,又垂下头叼着瓶口来回晃头。
他实在是无聊,跟一个瓶子也能玩的兴起。
霍云骁白了他一眼,问:“你是智障吗?”
南柯:“……”
南柯正要把瓶子放下,霍云骁又说:“叼着,就这样。”
南柯老老实实的叼着瓶口,表情不像刚才那副你死我活的杀气腾腾,反而有点反差萌。
霍云骁将药膏涂在他脸上的破损处,凉意和微微的刺痛传来,南柯只觉得身子都想跟着抖。
他疑惑的眼神看着霍云骁,好像是在问,这跟他叼着瓶子有什么关系?
霍云骁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很认真的回答:“这样你没有那么多口不对心的屁话。”
南柯:“……”
口不对心的屁话,指的是……他刚才叫嚣着想让霍云骁去死的话吗?
南柯压下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他想,他才没有口不对心,霍家的人确实都该死。
霍云骁又说:“古雄的催眠术好到可以催眠暮暮来杀我,怎么就没把你催眠的聪明点?”
南柯:“……”
霍云骁:“你从小到大都这样自我催眠觉得全世界都该死吗?少看点动画片。”
南柯:“……”
涂好了药,霍云骁将药膏丢给他,叮嘱了一句:“你身边那个人……叫罗刹的,让他记得给你上药,别整天弄的邋里邋遢遍体鳞伤的。”
他顿了顿,又说:“今天晚上我要去古雄的实验室,你不许去,回去养伤。”
南柯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凭什么我不能去?”
霍云骁皱眉看他:“你去干什么?还想被吊在广场上受罚?你有受虐症是不是?”
“我……”
“行了!就这样。”
霍云骁不再跟他多说,起身往门口走去。
南柯看着霍云骁的背影,手里攥着那支药膏,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让我去我会告密的啊!”
南柯咬着牙,凶巴巴的威胁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