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华没想到先前还坐在桌子旁的男子,已经盘膝坐在了床上。将角落里的床铺翻了起来,似乎在找些什么。她双眸微眯,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将一旁衣架上女子的衣裳扯落,丢在地上。房间内一共点上了两盏灯,她伸手将床头的那盏吹灭,房间内顿时昏暗不少。
一步跨到床上,放下粉红色的纱幔。男子察觉到她的动作,回过头来瞧她,男子乌黑长发用紫金冠别好,他的眼若桃花,眼珠黑白分明似醉非醉,让人心神荡漾,瞧见物华的动作,他转过身来,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瞅着她。
物华眼中满是探究,这男子倒是奇怪,自打自己进来,便一句都不曾过问。
尽管房内昏暗,可物华跟他的距离较近,还是能清晰瞧清男子的含着笑意的面庞。他应该是瞧出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才是,怎么还笑的出来?物华心神疑虑,但她来不及细想。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拆开,同一时刻,顺势将男子拉倒,男子本就是侧身瞧她,一时没稳住身形,被物华按倒在床上。
“没想到公子好这一口?竟如此主动?”男子的声音含着笑意,物华就近了瞧,更加觉得男子那双魅惑的桃花眼像是勾人魂魄一般。想到先前初进来之时,男子的坐怀不乱。她唇角微勾,倒是有意思。她散开捆绑住的黑发,一边低低的问。
“公子可会武功?”
男子虽然疑惑她为何会如此问,但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公子替我拖延些时间,作为交换,让我替公子寻物如何?”男子微微愣神,好看的眸子弯了弯。
黑衣人踹开门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狼藉与床上纠缠的两个模糊影子。就算是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床上的人亲热的难舍难分,似乎毫不在意被人打断似的。他目光在房内扫视了一圈。
不在?
床上的人停下动作,一个慵懒的男声出声问道。“是谁唤你进来的?一点都不懂规矩。”
从黑衣人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到那男子用手撑头背对着房门方向,另外一只不断勾玩着另外一人的头发。“去唤惠姑来,我花了百银就为了跟香雨度一夜春宵,你这突然闯进来是想做些什么?”
似乎发觉黑衣人没有答话反而在房间内四处溜达,男子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借着房间内昏暗的灯火,这才瞧见了黑衣人的打扮。
“你…是何人?”他的声音有意的陡然拔高了一个音。“这时候闯进来,所为何物?”
男子语带惶恐,瞧着黑衣人一步步靠近,他身体向后退了退,强自定了定神,似乎察觉到被子里另外一个人吓得瑟瑟发抖,他伸手拍了拍安抚道。“春雨莫怕,我会保护你的,决计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只是他的声音之中也存着些许的惶恐,这句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让藏在杯子里的女子抖的越发厉害了。
黑衣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听到有几个脚步已经迅速的逼近。其中一个还是他所熟悉的,刀剑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停下了走向床榻的脚步,向着门口望过去一眼。正待他转身便要离开之时。
细微的咳嗽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还没等床上男子反应过来,黑衣人便立即一个转身,那锐利的冷芒晃得人眼晕。在黑衣人奋力的一劈之下,床头挂着的粉红纱幔一个照面之下便被他撕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而男子单手一撑顺势一滚,将怀中那团包裹的严严实实如同粽子的人完全裸露在黑衣人眼里。半截光滑洁净的额头下一双极尽通透的眼睛,正冷静的瞧着自己。
黑衣人竟被那眼神惊的愣了片刻,而就是这么片刻。
一柄匕首被人从外头抛进来,砸在了黑衣人的剑柄上,让他顿时失去准头,退后一步。
房门被黑衣人粗鲁的踹开之后,便静静的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让黑衣人避无可无的暴露在奔来的众人眼中。
小三保持着投掷的动作,拍了拍受惊的胸脯。一旁的小四更加迅速的反应过来,直接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房间昏暗的灯火脆弱的跳跃着,映衬着房内的光线忽明忽暗的。
黑衣人被小三小四左右夹击,非但伤不了物华分毫,还离她越来越远。
物华左右扫视了一圈,发现房内除了那在打斗的三人以外,哪里还有第五个人的踪影,若非是她巴掌下的被褥还残留着那男子的体温,她真会以为先前那男子不过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在找些什么?
那黑衣人眼见伤不到物华,拼着挨上两刀的冲劲,纵身一跃,从窗户逃走了。
两年了,那人果然还是没有死心。物华从床上下来,拨开散落在颊边的黑发,抿嘴一笑。此次,是试探,还是警告?亦或者,两者皆有?
物华身上披着的棉衣早就落在了地上那一堆的衣物之中,她也懒得去捡,身上仅穿着奶白腾文镂空里衣,外罩淡青色厚锦外衫,黑发散在肩头,房间内跳跃的欢快的烛火反射在她毫无瑕疵的侧脸上,她一步步的靠近,像是踩着人心口上,嘀嗒嘀嗒。
站在门口的秦相笙心急如焚,瞧见物华终于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物华,你没事就好。”现在想来,他还感到心悸,若非是茗儿察觉出那小厮的身份,他们及时的刚上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物华点了点头。
秦相笙颇感奇怪的上下打量了物华一圈,“你心情很好?”
物华被秦相笙问得一怔,摸了摸脸。“你若是遇上如此事,你心情能好?”
秦相笙被问得哑口无言,“你怎会…..”
物华的目光则是流连在身穿青灰色棉袄冷寡着一张的脸的小四身上。
半晌,收回目光。“明袖呢?”秦相笙的话生生被物华堵住,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说不来咽不回去,眼睁睁看着物华从他面前走过。半晌,只得恨恨的低咒一句。“重色轻友。”
这个时段三楼住着的姑娘们,大多都在一楼大厅内,所以就算是这里闹出的刀剑之声不算小,围观的人也不多。就是惠姑带上了不少的打手上来,引得众人一路围观,好在惠姑处理能力不错,倒也没让客人陷入混乱之中。
惠姑年岁已过四十,但她保养的极好,气质温婉大方,更为难得的是她身上并无半点风尘之气。她的目光在物华的身上转了一圈,松了一口气。“公子无事就好。”
“恩。”物华的目光在门口几人关切的脸上一一扫过,“明袖。”
她的目光微凝,拨开面前一字排开的人。只见明袖手中挽着一个黑色披风,站在人后,笑意盈盈的瞧着物华。“公子。”与物华目光对上后,她快步走过来,将手中的披风物华披上。“莫要着凉。”
“恩。”物华凑近了明袖的耳朵,“有些老鼠需要好生清理清理。”
她顿了顿。“还有,这房间,仔细整理整理罢。”
明袖敛眸掩唇轻笑。
秦相笙瞧着这郎情妾意的场景,重重哼了一声。又不好意思直接甩袖而去,毕竟是他提出来要到这花满楼走一遭,这会儿物华在这出了事,他甩袖就走,面子上怎么都是过不去的。
“就是你碍手碍脚,若是让我一个人,定能擒住他。来时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么?让我一个人来,你非得插手。现在好了吧?一个都没逮住!”小三念念叨叨的跟在寡着一张脸的小四边上,极为不满意。
见小四并不搭理他的模样,他转过脸跟秦相笙抱怨。“公子,你瞧瞧这个闷葫芦,碍手碍脚的。”
“闭嘴。”听了小三的抱怨,秦相笙额角抽痛,狠狠瞪了小三一眼。小三委屈的转了转眼球。“主子,我是在替物华公子着想啊。你想啊,这次小四放过了他,下次他还来的话,物华公子要怎么办啊?”
“的确是需要考虑考虑了。”秦相笙也觉得小三所说的有理,只是心头有气无处发。小四面色本就不好看的脸听见秦相笙这句话后脸上就像是打上寒霜似得。
“是吧?是吧?”小三幸灾乐祸的接嘴。“不过,公子,你考虑什么?”
“既然你如此有本事,物华身边也缺个体己人什么的。不如我将你转赠给他?”小三的笑容顿时僵在面上。
小三神经再大条,也察觉出秦相笙现下的心情不大好,“不要啊!物华公子虽然长得比主子你俊美,比主子你要受欢迎,脾气又比主子你要好。但是每次那些女子瞧见物华公子就双眼冒光,恨不得化身为狼将他扑倒。抵挡狂蜂浪蝶这份美事我是做不来,还是换个人来吧。”
秦相笙听到小三这么说,脚步一顿,偏过身瞧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小三虽察觉不对,但话一出口覆水难收,他只有嘿嘿傻笑,妄图忽悠过去。
秦相笙却并不买账,“细细想来,这样也是有些草率。”
“你资质愚钝,跟在物华身边伺候也不大适合,这样吧,我替你问问,右相府内可缺什么洗马洗恭桶之类的童子,这样的活你应当拿手。”
小三顿时惨叫一声,泪眼婆娑的扑到了秦相笙身边,“主子主子,小三再也不敢了,小三先前所说皆是听信谣言不是。皆说谣言不可信谣言不可信,主子你这么个面若冠玉貌若潘安风度翩翩英明神武财大气粗….呸呸,不对,是才高八斗,才高八斗的俊美公子,怎么会跟小人这么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一般见识不是?”
“我当真有那般好?”秦相笙挑眉问道。
小三连忙点头迎合。“那些谣言说起来,都是外人不识货,小人对主子你得才气度量,崇拜的可谓是如溪河之水滔滔不绝啊。”
秦相笙被小三这么一夸顿时心情大好,目光瞥向物华的同时轻哼了一声,那模样说不出的高傲。
瞧着秦相笙这两主仆耍宝,物华只感到哭笑不得。
物华最后环视了那一片狼藉的房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