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顾子清低叹一声,拍了拍秦相笙的肩膀。“既然黄邙的那桩案子发生在大街之上,想必目睹之人不少,也不缺你一个证人。只是….”顾子清微顿。“那老妪为何会来寻你?”
“我也不晓得那老妪为何会来寻我。”这个问题,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子清这话是问秦相笙,可他的目光却是不自觉移到物华的身上。物华勾唇浅浅一笑,长睫微微颤动,墨色瞳孔黑亮似钻,边沿之上镀了一层浅浅的汇金,似乎掩藏了许多的情绪。为何会来寻秦相笙?这个问题嘛。“今日京兆府便会结案,瞧这个时段,也该差不多了。”
“我们出去走走罢。”言罢,物华率先站起身来。
顾子清应和一声,拉着若有所思的秦相笙向门口而去。
因为他们订的这个包厢位处于二楼最为偏僻的一个小角落之中,所以要穿行大半个二楼走廊。
忽的,前头的两人脚步突然缓了下来。物华抬头望去,却是楼梯拐口处的那个包厢被人推开,从里走出不少的人,挡住了前头的去路。
那些人倒也奇怪,从包厢内出来后,非但没有顺着楼梯下楼,而是纷纷驻足向着包厢内瞧去,那些人双手放置两侧,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倾。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出来一般。
“他们在干什么?”
物华目光略过那些人的身上,有几个人的面孔,他觉得很是眼熟,再加上他们的动作,心底也就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终于,一双宽厚粗长的手掀起门帘,一个身形修长,着一身银灰色菱云纹滚边长衫的男子率先走了出来。
领口的银色云纹将他衬托的气宇轩昂,面容俊朗轮廓分明,浓黑的眉毛就算是笑着也不自觉微微皱起,给物华十分熟悉的感觉,与他记忆之中的脸,有六七分的相似。但终究只是相似罢了。
“那不是祺王殿下么?”秦相笙声音压的很低。
察觉到边上几人的视线,他偏过头。
随后跟着出来的男人,皮肤白净体态臃肿面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活像是一只行走的汤圆。
既然被瞧见了,那便避无可避了。物华唇角勾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对着男子向前躬身。“见过祺王殿下。”
祺王比物华高半个头,只要微微仰头,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只见他眉毛微动,高傲的轻轻颌首算是应承。
物华一时无言,叹出一口深深的气,偏过身掩住唇,低垂眼帘。
“没想竟是在这遇上了几位贤侄,真是巧的很。”陈侍郎的目光扫过物华,“听闻曲贤侄身体抱恙,可是好些了?”
“多谢侍郎关怀。”
听见物华疏离的称呼,又瞧出他没什么搭理自己的心思,陈侍郎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秦相笙是何等人物,向来十分会瞧人眼色。他连忙接过话,“陈伯父,物华感染风寒还未痊愈,希望陈伯父不要介怀。”
陈侍郎朗声笑,“原是如此,曲贤侄还是少吃油腻,要多加休息才是啊。”
“呵呵,今日也是因为我嘴馋,忽的想来尝尝这惠吉轩的八珍鸡,这才顺便拉物华出来走走。”
说到这里,陈侍郞话锋一转,给边上人使了一个眼色,空出位置。
“既然如此,那伯父便也不耽搁你们了。”
下楼之前,物华正好瞧见了祺王眉眼间浮上的淡淡不耐之色。
惠吉轩的大厅角落放置着一张长桌桌上只放着一块惊堂木,原本聘请的说书先生,因为伤寒病倒,竟而告假。本以为这个角落会因此沉寂下去,却不想,这里反倒比以往还热闹。
“哎,你听说没,倚春园最近来了个花魁,听老林说可美艳了,一双大眼睛像是会勾人魂魄似得。”张老三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边上的人挤眉弄眼。
“切,我还以为你神神秘秘的是要对我说些什么。”吴大伟不屑的嗤笑道。“老林那双眯眯眼看的清什么啊,他也就只有去看看倚春园里的货色了。”
“再说了,倚春园里的那些货色,再怎么样,比的过我们清国的第一美人曲琼华么?还记得那次我无意间瞧见了她的容貌,只那么一眼,啧啧。”吴大伟眯着眼回味着女子的绝色容颜。“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咯。”
“你竟看见过曲琼华?”张老三一听吴大伟这么说,双目瞪大。“我还记得曲琼华每年去缙云山上烧香拜佛的那段日子,缙云山脚下不知汇聚了多少男子,只为一睹美人芳容,只盼佛祖垂怜,能与美人留下一段情缘。”提起这个,张老三啧啧称奇。
“那些歪瓜裂枣,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听到这里,吴大伟冷哼一声酸溜溜道。“曲琼华那般的美人,未嫁之时多少名门公子趋之若鹜,最后还不是晋王….哦,不对,是太子抱得美人归了么?”
“哎,我们也只有远远瞧上一眼的资格。”张老三跟吴大伟碰一碰杯,瞧着吴大伟的神色安慰道。“你好歹也曾见过曲琼华的容貌,我还未曾看到过呢。”
吴大伟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停顿了片刻,转念一想,拍了拍张老三的肩膀。“听说曲琼华已经有孕,想来今年是不会去缙云山了,不如,折中一下,你去瞧瞧她的双胞胎弟弟,我感觉上,物华公子与他姐姐在相貌上并无大致的区别。”
“再说了,物华公子生的也算是白净,你就忽略掉他身上的男装,把他当做曲琼华去瞧不就是了?”
“哈哈。”张老三不由拍开了吴大伟的肩膀,“物华公子虽长相白净俊美,但总归还是男子,教我怎么当做?我又不是断袖。”
吴大伟笑容一滞,左右瞧了瞧,声音压低。“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听到个消息。哎,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瞧着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张老三一拍胸脯保证。“这个自然。”
“我听说啊,物华公子是个断袖!”
“什么?”张老三吃惊的低呼出声。
“你叫什么!”吴大伟一拍张老三的肩膀,怪罪道。
“我这不是感到吃惊么?”张老三也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哎,物华公子是断袖?不应该啊,他在花满楼不是有个姘头么?那个明袖姑娘啊,听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可听说,他最近都不曾去花满楼了。”吴大伟哼哼冷笑。“物华公子这个月整日与秦尚书之子呆在一起,寸步不离的。再加上他以前去花满楼都是与秦公子一同前去,指不定包下明袖姑娘,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张老三瞠目结舌。“那秦公子也是断袖?”
“自然了。”吴大伟斩钉截铁。“物华公子自幼便身负神童之名,当初科考更是以十七岁稚龄夺下榜眼,这几年虽说没露光彩,但在京都之内也是个惊才艳绝的人物。按我们一般人家来说,男子及冠之后,不说三妻四妾,总归是要娶个女主人的。可物华公子今年已满二十三,他家中却连一方侧室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么?”
“更加奇怪的就是,秦公子已经二十四,也未有正妻。”
“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张老三听到这里,他低呸一声,十分厌弃。没想到自己这么低声咒骂了一句,对面坐着的吴大伟非但没有应和出声,反倒是将目光投掷在了自己的身后,目瞪口呆之中还带着一些心虚。
见吴大伟的神色奇怪,张老三不明所以的环视了四周一圈,发觉基本上面对着楼梯口的那些人,基本上都保持着这种姿态,他未免感到惊疑不定。
他转过身子,向着楼梯口瞧了过去。
那楼梯口下来几个贵公子打扮的人,最后一个男子拢着一件淡紫大麾,领口镶嵌着的貂毛将他一张如玉精致般的容貌映衬的更加俊俏,他眉眼如画,温文尔雅之中带着一丝不容人轻视的英气,一身清雅便如同那画上走下的仙人般。
他们一行三人一个顶一个的俊俏,前头的两个虽说长相也算是不错,但这么相对比之下,自然失了神采。
瞧见他们下来,还站在柜台边上的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不知三位觉得如何?”
见掌柜的迎了过来,前头走着的秦相笙脚步缓了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自是不错。”
“这就好,这就好。”掌柜的眯着一双绿豆小眼笑开了花,不断的点着头,将三人送到门口这才回转了身。
张老三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物华的身影离开,这才颇感恋恋不舍的调转了视线,回头见吴大伟明显也是如此,两人大眼对小眼瞪了片刻。
吴大伟眼中闪过一丝感叹。“人家出生出的好,现在更因为有个太子姐夫,连这惠吉轩掌柜的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可不是。”张老三冷哼一声,瞧了一眼站回了柜台后的掌柜的。“平日里叫他一句都高傲的不得了,在物华公子的面前就跟个哈巴狗似得。”
说道这里,张老三心底愤愤的咒骂了一句。“奶奶的,一个男子长得这般俊俏,去花满楼也不知是嫖人家,还是人家嫖他。”
听到张老三这么说,吴大伟不由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