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舟在门口待了一会儿,眼看着快要到十二点整了，心里实在担心又着急，就悄悄地打开门溜了进去。
客厅里没人,只有一条狗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江云舟心里一空,不知道想到什么，忙上了楼，走得很快,脚步还是放得很轻，跟做贼似的。
直到推开主卧的门，看见了正好好儿地睡在被窝里的陆央，他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脚步轻缓地走到了床边。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晦涩。
大概是哭累了,陆央睡得很熟，脸颊上还有没干的泪痕，眼尾都是红的,有种脆弱又可怜的感觉。
江云舟看了一会儿,俯身给她拉了拉被子，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他自然也就没看见，在他出去以后,陆央就睁开了眼睛,神态轻松，唇角甚至还有些愉悦的笑容,哪里还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陆央当然没有真的睡着，不装睡怎么给江云舟偷偷进来做饭的机会？
感觉好饿，江云舟做饭也是真的好吃。
也不知道退婚以后还能不能聘请江云舟继续来她家做饭？
*
江云舟做饭的速度很快，将饭在电饭煲蒸上以后，就在半个小时内炒完了五个菜,二荤两素，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只是在将菜都端上饭桌以后，他心里就有点忐忑起来，该怎么去叫陆央起来吃饭呢？
她现在那么讨厌他，估计没等他开口，就会立刻叫他滚了。
就在他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打算死皮赖脸去叫陆央吃饭时，一转身就惊了下。
陆央就站在楼梯上，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质问他这个骗子怎么还敢来这里。
他一时都忘了陆央根本看不见，所谓的目光看他都是错觉，她很可能只是太饿了在看着飘来食物香味的方向而已。
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江云舟此时冷汗都要下来了，内心愧疚又煎熬，声音艰涩：“饭已经做好了，等你……吃完饭，我会走的。”
陆央没说话。
江云舟心又凉了，她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
哪怕她打他骂他都要比无视他更好吧？
他看着陆央缓慢地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
他站在原地，就好像一个引颈就戮的囚徒，而陆央是那个持刀的人。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呼吸微顿，是要让他滚了吗？
陆央看不见他的表情，当然也不知道他内心戏能那么丰富，她凭着感觉走到他附近的位置，目光落在空中，忽然问他：“哥哥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听见她的话，江云舟的神色有些愕然。
没听到回答，陆央微微抿唇，语气有些不悦地重复了一遍：“哥哥是关机了吗？我打了很多电话，他没接。”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微低，有些委屈低落，却唯独……没有对江霆的怀疑。
江云舟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盯着她看了片刻，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好一会儿，他忽然笑了一下。
是那种想生气却又发现气不起来的那种近乎讥嘲又无语的笑。
他还在担心她，可人家只是哭了一会儿，睡了一觉，就又把自己哄好了，还能继续相信江霆。
那么……他说的那些话在她心里算什么？
没有一个字可信的大骗子吗？
她怎么就能那么喜欢那么信任江霆，非要江霆本人亲口承认他出轨了，她才会相信是不是？
这时候他完全忘了自己对她而言是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而江霆却是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哥哥兼未婚夫，谁值得信任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江云舟此时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要醋疯了，不死心似的问她：“……你不相信我说的那些话？”
或许是想到他“诋毁”江霆的那些话，陆央的脸色冷了下来，语气也很冷漠：“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江云舟感觉她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扎在心口，盯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简直难以置信明明上午还笑得那么甜那么软叫他哥哥的女孩子，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是这样一副说话能将人气死的可恶模样。
就因为……他不是江霆。
江云舟一口气噎在胸口，只能安慰自己，她是被江霆蒙骗了，不能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深吸口气，说：“江霆把你拉黑了，你当然打不通。”
说完，他去看陆央的神色，却没发现她有什么惊讶难过的表情，反而还有一种“果然你又要诋毁哥哥”的不悦表情。
陆央仿佛要揭穿他的谎言似的，对他说：“那你打。”
江云舟被她不信任的神情刺到了，真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但一阵静默以后，电话那头只有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江云舟默默将电话挂断了，捏着手机看向陆央。
陆央没说话，只是气焰更高涨了一些，仿佛在说“看吧你就是在骗我，哥哥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江云舟这时候倒不生气了，只是心情很复杂，他记起来江霆是下午的飞机，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登机了，电话当然打不通。
他看着陆央，说：“先吃饭吧。”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陆央不知道真相或许也好，他不想看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他帮陆央拉开了椅子，正要像之前那样喂她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自己拿起了勺子，虽然动作很慢，但也很平稳地自己开始吃饭了。
江云舟脑海里思绪断了一瞬：“你……能自己吃啊？”
陆央语气漠然，像是觉得他蠢：“我只是看不见，又不是手断了。”
江云舟：“……”
合着你之前都是演我？
他有些想生气，但转瞬发现他生气的压
根不是她之前骗他喂她吃饭，而是……她现在连演都不想演了。
她的笑容，撒娇，粘人，都只是对着江霆一个人的。
而他……什么都不是，顶多算是个……骗子。
*
在陆央吃完了以后，江云舟也吃好了，他上前收拾碗筷。
大概是她吃完了他做的饭，甚至还没赶他走，江云舟心里有些安慰，觉得他可能不是丝毫没有补救的机会。
这已经比他之前设想的情况好多了。
但就在他收拾碗筷的时候，还坐在椅子里的陆央“看”着他的方向，冷不丁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江云舟手里的碗都差点没拿稳，他抬头去看陆央，陆央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绪，很平静又自然，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似的平静表情，却让他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
她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他想不出理由，但能想到结果，不外乎是她想拒绝他或者……接受他。
想到后一种可能，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的心也已经开始狂跳起来，看着她。
但没等他给出答案，陆央已经明白了什么，眼底有些不高兴似的情绪，说：“你喜欢我，所以趁着哥哥不在来骗我，是不是？”
空气里静默一瞬。
江云舟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些愕然，握着碗的力气都大了些。
所以……她问这个问题还是在替江霆开脱，为江霆的种种不合理找到合理的解释？
他差点被气笑了：“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骗我叫你哥哥，抱你，亲你。”陆央回答得很快，一条条列举着好处，最后鄙夷得出结论，“你占我便宜。”
江云舟愣了，随后耳根微微红了，想反驳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他不是有心骗她，但这些……也的确是事实。
见他不说话，陆央似有些得意自己说得果然没错，也有些放心下来，他是骗子，而江霆是清白无辜的。
陆央“看”着他的方向，谴责似的说：“你这个骗子，就算喜欢我也不能这样啊，我会和哥哥告状的。”
江云舟不想说话，默默收拾碗筷，反正只要他不是江霆，他的话就没有丝毫可信度。
而……江霆就要回来了，到那时，不需要他说什么，她就会明白一切。
但陆央却好像不准备放过他，跟在了他身后，到了厨房门口，扶着门框，听着厨房的水流声，说：“骗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一点不感到羞愧吗？”
江云舟转头，看向门口的女孩子，她脸上的表情带些洋洋得意，一双大眼睛又灵动起来，就好像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似的，听到他低头认错就会开心了。
没有他以为的厌恶，也没有他以为的愤怒、叫他滚，反而……单纯得让人怜爱。
就好像……只要江霆还属于她，其他人和事在她眼里都是可以轻轻拿起、轻轻放过的。
江云舟心脏微酸，看着她，面无表情忏悔：“我很羞愧。”
听见他的回答，陆央这才满意似的放过他，转身去了客厅看电视，还不忘叮嘱他洗完碗记得去喂狗。
江云舟一愣，转头看着水池里的碗筷，心情陡然复杂起来，有些难以相信他竟然被留下了。
他洗碗时都感觉更有干劲儿了。
真是小傻子，既然都骂他是骗子了，为什么不干脆赶他走？
这样……他可是不会死心的，会忍不住……奢求更多。！
